第97章 扭正筋骨
莫夕暄狼吞虎咽的动作霎时止住,看了他一眼,怔怔道:“其实,我没有家。”
“迷路了是吗?呵呵,出门在外,是该小心为上,不过老头子这一把年纪,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的,你要能信得过,我可以给你带带路,再不回家,你家人可要担心的。”老叟的面容憔悴,在落日的照耀下,却显得和蔼异常,哪怕有种凄楚的辛酸味。
他,其实也没什么时间浪费,天黑得快,再不回家也要迷路的,奈何,怕她真一个人在街道中独自晃悠,出了什么事可不好办。
现如今,世道乱的不成样子,传闻魑王与皇帝搞内战,纷纷不合,诸侯也不知站向何方,最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百姓之苦,自然也是建立在贪官污吏的快乐上。
她,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如果在这乱世的黑夜中独自呆太久,只能说结果很恶劣,不是一般的恶劣。
不仅仅贪官污吏要轻薄她的美色,山寨大王也会抓去当压寨夫人,再而人贩子也会把她当做猎物,逼良为娼,又该是青楼中的一世凄冷……
莫夕暄吞了口水,方道:“我真的没有家,老爷爷,没骗你。”
“那么你是何人?老头子在这儿卖馒头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你,你应该不是京城人吧?逃难的,还是寻亲?”老叟止了动作,也开始好奇她。
“寻亲,不过……按那个没有表情姐姐的话来说,逃难似乎也存在几分,我也不知我是哪里人,家也不知道在哪,哎,这些都不重要啦!”
最重要的,很显然是填饱肚子……
“那姑娘你慢点吃吧,饿了多少天?”
莫夕暄一边咬着馒头,一边掰手指数,一,二,三,四……呃,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不知道,我记这个干嘛,玩忆苦思甜呀?反正,很多天就对啦,老爷爷,实在太感谢你了,我终于可以从这餐饭以后开始计算,看看下一顿饭该隔多少天才能吃上!”
嘻嘻一笑,说真的,是该算算啦,以后好跟那混账夫君算账,呃不对,应该是混蛋,混账混账,帐都混了,等等还怎么跟他算……
老叟见她狼吞虎咽的,可怜不已,顿时自责起来:“哎,都是老头子多心,刚才以为你一身华丽,肯定是官家小姐,明明给得起钱却还要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早些时候还狠心赶你走,谁知道你竟真的无家可归,孩子,没饿着你吧?”
莫夕暄笑笑,“饿不死,我很乐观的,真的,只要人还活着,饿上一两天没多大关系!”
习惯,已经成自然,浪迹天涯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没人管……
忽而抬眸,远方一个老乞丐却吸引住她的眼球,他正拄着拐杖四处走,毫无目的,仿佛正在找一处落脚点,看看哪户人家有剩饭菜,肯施舍一点,莫夕暄习惯性地咬了咬唇,握了握手中最后一个馒头,毅然还是迎了上去。
“老叫花,还记得我吗?”前几天,两人还是遇到过的。
老叫花看了看她,灯光火暗的几乎分辨不清楚,但那声音却容易辨认,如三月缤纷的梨花般甜美,错不了,咧嘴一笑:“姑娘,是你吧?”
“是我,夕暄!”莫夕暄高兴地笑笑,递出馒头,认真道:“做人,贵在知恩图报,你那日讨了一天饭才有两枚铜板,却给了素不相识的我,现在我有吃的,也一定不能忘了你,可惜你来得晚了些,只剩一个,凑合吃吧,山高路远,后会有期,你我再相逢之际,一定会请你吃更好的,不再只是个白馒头。”
老叫花怔怔然接过,苦涩一笑,“姑娘,你人倒真好,可是给了老叫花,你自己呢?还你罢,我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你还年轻又那么貌美,死了就不值得了。”
“什么年轻年老,貌丑貌美的?天下世人尽皆一同,何为金,何为银,何为富贵又何为贫?开心最重要,我看着你吃很高兴,这便足够了。”
嘻嘻一笑,转身又走了开去,回到老叟身边,她吃了他的东西,总不能真的撇撇手走人,知恩图报,乃为人之根本,不可紊乱。
却说那老叫花看着那白乎乎,隐约泛着热气的馒头,嘴角不免又是苦涩一笑,拄着拐杖,他的步履蹒跚,咬一口,走一步,仿佛重病早散,还如年轻时般健朗……
如果有人要说那是一个馒头,他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
也许,他错了大半辈子,却真还不敌这小姑娘几句言语,是呀,试问:何为金,何为银,何为富贵又何为贫?
怨天怨地,甚至怨自己,为何没有将相侯王的身份,又为何没有锦衣玉食的命数,只是凄凄惨惨的乞丐一个,这该恨谁,天,地,还是人?呵,纵使天真有错,恨了又如何,倒不妨放下心来清净些,莫憎恨,笑度这苦乐交加的余生,岂不甚好?
莫夕暄吃了三分饱,却也舒适地打了个哈欠,道:“老爷爷,白吃白喝不好意思,我就帮你卖几天馒头,挑几天担子,当做报答你怎么样?”
老叟一笑,“也好,天色不早,你一个人待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就先跟老头子回家,再做一顿饭菜招呼你,日后的事,我们慢慢谈,总会帮你找到家的。”
莫夕暄思量了一番,自觉甚妙,老是跟破庙里的乞丐堆一起,到底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跟着这老爷爷当个伙计,帮忙他招呼生意,毕竟他年老体衰,动作上多有不便之处。
于是,两人欣欣然回到了老叟的家!
那是城外的一间破茅屋,破,破得不堪入目,按她在山庄中的待遇来看,这简直不像是人住的地方,里外仅仅两间房,家具说到底就一张桌子,几张被岁月侵蚀得腐烂的椅子,四周朴素的很,没有什么摆饰的东西,更不必谈花瓶画卷等玩物。
老叟放下一系列活计,弯着老腰摆正了一张椅子,道:“咳咳!咳咳!姑娘,老婆子生了病,一卧就是几年,老头子也不懂得打扫,家里脏了些,你可千万别嫌弃,将就着先站站,我去给你拿布擦擦椅子,很快的。”沙哑的嗓音,无声透露出一股辛酸味。
“别,让我来吧,老爷爷你先等会!”莫夕暄抢先喊了一句,左右走了几步却不知所措,本欲拿抹布擦椅子,可惜四周没有点蜡烛,黑压压一片,更何况自己根本不识路,又怎么知道他布放哪儿?
老叟又笑,“姑娘,还是让我来吧,老头子习惯怎么走,你在原地等等就好。”
说话间,他十分不舍地点了那半根蜡烛,看来生活也是十分拮据的,蜡烛有点破旧,也不知道藏了多久,现下为自己点燃,莫夕暄不免有点感动。
老叟忽而一个踉跄,伴随哎哟的一声,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莫夕暄回过神来,急忙冲上前去扶起他,紧张不已,“老爷爷,老爷爷,你没事吧?怎么摔着了,布在哪儿怎么办,还是你教我来吧!你休息会,累了一天的。”烈日炎炎下,他只身一人挑着担子卖馒头,瘦骨嶙峋,鬓发斑白,能支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又哪堪此番再度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