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侧的吴氏点了点头,侧头对后面站着年纪稍大的妇人说“桂嬷嬷把事情说与大家听听。桂嬷嬷立即走到中间“前些个日子,我们奶奶妆枢里的金钿琉璃钗子不见了,我命人把院子翻了遍都未曾找到。今儿奶奶在花园里喂鱼时,绛珠那蹄子闷着个头急急忙忙差点就要撞到了我们奶奶,我拉住她时从她袖口了滑出了这钗子。”说罢,她从胸口里摸出钗子双手捧着让众人瞧了一眼。
吴氏一双柳叶眉微挑看着画氏“二嫂,你这然乐院的奴才手脚也忒不干净了些,趁这机会好好整治整治,赶明儿再挑些好的侍候才好。”画氏攥紧手中的帕子挤出个笑容“那丫头平日里也是端正谨慎的性子,怕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若事情真如弟妹所说这般,我自然是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吴氏腾地一下站起来“还能有什么误会,园子的丫头婆子都是瞧见的,钗子从她身上掉在了地面。难不成我还会故意为难她一个做丫头的。”
画氏虽是南方女子,可画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的,打小就是千般宠万般疼长大的,练就了一身火爆脾气。听到这么说,立时就坐不住了,站直身子用她狂躁是还带三分娇媚的嗓子道“打我一进门,弟妹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好大的气势。怎得,听了你身边嬷嬷的一面之词,我就得认下吃了这哑巴亏不成!”
吴氏呲着一口银牙挤出声音道“二嫂可真会颠倒黑白,难不成你的丫头拿东西还有理了!”正堂里好多双眼睛盯着两人争论不休,这景象像极了菜市口常有的骂街。
兰沫使了个眼色给印嬷嬷,印嬷嬷在后头拽了拽画氏衣襟。吴氏的贴身丫鬟绘香见状也赶忙扶着吴氏又坐了下来。在各自婢子的一番无声劝解下,两个人安静了下来,屋子里空气有些凝固。
兰沫瞧了依旧坐在榻上云淡风轻的崔氏一眼,又看了看堂中众人的神色。摇起身旁兰馥的胳膊,脆声道“府中规矩何时这样松弛了,一个丫头竟能随意走进主子内室拿东西了,屋子当值的人偷懒去了?”此话一出,众人都嗅出一丝不寻常来。兰馥眼睛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拍了拍兰沫白皙柔嫩的手背“内室只有主子贴身的一等丫鬟和平日里跟着主子的嬷嬷才进得的,像首饰头面这类也会有专门的人管着的。府里规矩一直如此。”
兰泊辰为人方正,乐善好施。为官多年除了干出不少政绩,还积累不少好名声。在那些清流士子中很有号召力,当今皇上也是觉得他人品贵重、治家严谨,才会委任他当户部尚书,掌管朝廷钱粮。兰家人最重视就是这规矩二字,依靠这两字兰家人在华陵城中赢得人望与尊重,更是被天下文人赞誉。也是依靠此二字兰府才能够扎根在这富贵名流聚集的瑞安坊中。太后曾当着各府女眷夸赞崔氏“世家大族之女果真不凡,重礼仪、懂规矩。”因此,这两个字对于兰家来说,对于出生世家大族的崔氏来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兰沫状似无心的一句话,却也挑起了堂上所有人的神经。使得同样在外头有好名声,被称为最像崔氏的嫡长女兰馥不得不答,也使得一直观望不语的崔氏不得不表态了。
崔氏垂着眼,扶了扶鬓发“夏莲去瞧瞧,如嬷嬷审的如何了。”暖阁里飘出个穿着桃红镶领褙子,下着藕色褶裙的少女,容颜娇媚,步履间显得身姿格外窈窕。夏莲应了声,退出了堂门。兰沫牵起淡淡笑容,“祖母,与师傅云游时偶然得了支百年雪参,就想着拿来给祖母滋补身体。”崔氏神色一僵,后又恢复平日里从容恬淡的模样“你有心了。”春熙迎上去,接过素白手中捧的盒子。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兰筱更是鼓起腮帮子,把头扭到了一边。柳氏笑呵呵打起圆场“这丫头可不得了,小小年纪竟能得来这等名贵东西,还一心惦记着母亲您。”正说着,夏莲和一身素净的婆子走了进来,婆子走到崔氏身旁耳语了几句,崔氏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三媳妇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吴氏急忙接话道“母亲,哪还有什么可说的。那贱蹄子定是为了脱罪编疯话想糊弄您呢。”
画氏正要说话,兰沫按住她的手,望向崔氏“祖母您稍安勿躁,沫儿大概猜出了这事情始末,容孙女再问上几句,说与祖母知道可好。”
“你知道?”语气里提了几分兴致,崔氏摆了摆手“你问吧。”
兰沫转过身走到桂嬷嬷面前“嬷嬷你说是在三婶的妆柩里不见了这支钗,那好你回答我,绛珠是如何能进了内室偷了钗子的”桂嬷嬷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兰沫轻笑了声,继续道“她一个然乐院的二等丫鬟怕是进怡情院门都是要给主子通禀一声的吧!若真能悄无声息偷走钗子,怕是还得会飞天遁地的本领。你口口声声说是她偷的,难不成还是故意遣走了人,有心放她进去的。”
桂嬷嬷吓的身子微抖,偷偷瞥了眼吴氏。吴氏也是紧抿着唇。一张脸黑如锅底。桂嬷嬷暗自咬了咬牙“是老奴糊涂了,钗子是我们奶奶戴着丢在外头了,后来也给忘了这事。奶奶再要戴的时候没找见,就以为丢了东西。今个撞见绛珠看见了钗子,就以为是她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