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口眼五官重,善恶兼连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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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子墨,喝一点吗?”
张天临端着酒杯,凑到了南荣子墨的嘴边,南荣子墨双眸的光却始终不聚焦,鼻尖微动,这才把脸正对向了酒杯,双手摸索着酒杯的位置,把它端了起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就像猫儿喝水一样,张天临倒不觉得奇怪,或许是南荣子墨刚刚恢复肉身,还很不适应吧。
而唐信凌的脑袋却歪了歪,她似乎感到南荣子墨有什么不对劲,竖起三根手指到了南荣子墨面前,问到:
“南荣小姐,这是几?”
南荣子墨还是捧着酒杯,微微抬起头,循着唐信凌声音的方向看去,双眸虽有生气,眼神却十分空洞。
“南荣小姐?”
张天临也似乎察觉到了唐信凌的意图,看了看唐信凌的手,又看向了南荣子墨,却只见南荣子墨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头埋到了胸口,轻轻的摇着头。
“南荣小姐,如果看不清,那至少能回答我么?”
南荣子墨不吭声,良久,又摇了摇头。
失明失语么?
张天临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是人自己最相信的地方,却也是最容易被欺骗的地方,嘴巴是说话的地方,却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南荣子墨生前说话时常尖锐且直白,这二者都属于她曾经的“恶”,而南荣子墨燃烧魂魄后这一部分缺失了。
失明失语,人如果不带丝毫的恶,竟也是这般狼狈。
张天临把南荣子墨揽得更紧了,南荣子墨把头低着埋进了他胸口,看得面前的三人一阵肉麻,尤其是周晋,满脸都写着嫉妒,时不时扯了扯唐信凌的衣角,似乎暗示着什么。
“扯你个头啊。”唐信凌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咱俩都认识十年了你都没有……”周晋抿了抿嘴,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
“呵。”唐信凌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得老大,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我都没有什么?没有对你以身相许?”
“额……”周晋的年纪比唐信凌还稍微小一点,她这句话让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说着,唐信凌就像是故意要让周晋难堪似的站起了身,坐到了张天临的身边,双手揽住他的胳膊,面带笑意地对周晋说道:“你要是能有张道长一半的实力,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的哦~”说着,便一下子倚在了张天临的肩膀上,一只手想要放在张天临的心口,却不小心压住了南荣子墨的耳朵。
南荣子墨耷拉下去的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抬起头,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她的鼻子还是很灵敏的,张天临身边有个危险的女性气息。
“呼噜——”
南荣子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像是清嗓子的声音,却是朝着唐信凌的方向张开了一下嘴巴,又把张天临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就像是生气的猫在宣示主权。
简称护食。
“臭道士……”周晋歪着头,看着眼前张天临这副被左右争抢的模样,嘴角微微抽动着,额头上暴起了青筋“你不忌情欲不忌口就算了,还要和我抢!说!你在酒里下什么迷魂药了?”
“哦豁?”张天临一脸欠扁地耸了耸肩。“酒是信凌的,倒酒的也是信凌,我想下药,也还要先问信凌让不让啊。”
“不许你喊她信凌!”周晋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实在是打不过张天临,唐信凌又在面前,就他这暴脾气,早就抄起酒坛子抡上去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才刚认识她两天都不到!你也没有为她做些什么!你也不知道信凌是什么样的女孩!”
“那你说说?”还没等张天临回复,唐信凌牵着张天临的一只手坐在了与南荣子墨隔开一段距离的地方,一脸玩味地看着这个大男孩。“说说看?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你有为我做了什么?”
“你……”周晋一时间居然也噎住了,本来理直气壮的架势瞬间蔫了几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是个好女孩。”
“噗嗤。”唐卿一口酒刚喝进嘴里就被浪费在地板上了。
“嘁——”
唐信凌原本还带着些许期待的神情,听到这话就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又佯装无事地端起张天临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说道:“好,谢谢你,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生发好人卡,我,唐信凌,是个好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卿实在忍不住了,手上的杯子都有些拿不稳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周晋恨不得直扇自己耳光,没好好读书,连夸人都不会夸。
“好啦,知道你也付出啦,我不是说过了么,修神庙的钱日后肯定还你……”
“呵。”这回轮到周晋冷笑了。“还我?你有了那神印,只要不出意外想活一千年都可以,我那会骨灰都烂了,到时候你烧给我?”
神族的生命极长,这个是常识,不过周晋说的话,张天临也确实有过很深的感触,活得越久,得到的越多,有时候失去的也就越多,在过去的八世轮回中,张天临也遇见了很多人,也离开了很多人。
似乎感受到了张天临情绪的波动,南荣子墨的手在张天临腿上挠了挠,提醒他不要太分神。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信凌啊——那个,我也算是有家室了,这个……啧,可惜了,没机会消受你这艳福,还请你……”张天临也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人,虽然有时候很不正经,但该正经的时候从不含糊。
“我不在乎。”唐信凌的回答出乎张天临的意料,而就在此时,一句话突然出现在了张天临的脑海内,竟然是以神念的形式。
内容很简单:
张道长,帮我个忙。
逢场作戏,考验他。
张天临笑了,心里想着这女孩也有点意思,但到底南荣子墨还在旁边,依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唐信凌接着说到:“以张道长的实力,我想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和张道长打成平手吧?如果能有张道长的陪伴,想来我在神族的长辈们面前也抬得起头了,在我这土地神还不称职的时候也能少许多麻烦。”
“那可未必。”张天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又像哭又像笑。
“咱们已经在麻烦中了。”
土地庙内不知何时浓雾飘荡,话音刚落,身后的土地神庙内突然飞出了数张大网与刺针,直直地冲向了背对着神庙的周晋和唐卿,而透过青石路的迷雾后的,正是唐卿的三个手下。
唐信凌三人警觉地站起身,唐卿右手一翻,气流爆起将网震飞,却没有挡住刺针,唐信凌用力在地上跺了一脚,一面石墙升起,刺针没入了其中,在石墙上留下了一片污渍,竟是毒针。唐卿额头青筋爆起,这三个家伙果不其然还是叛变了么?
唐卿迈开步子绕过石墙就朝土地庙内走去,张天临的瞳孔却微微收缩了一下。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