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在杨羽时不时停顿的间隙，认真做着记录的祝飞反复圈着这两个字。
为什么……伊美黎没有去问有关这两个字的事呢？
伊美黎，也就是响尾蛇2号的名字。
一开始在杨羽醒来的时候，祝飞口中的“女儿”指的也是她。
你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字吗……还是说这是你给我的反抗的信号呢……
明明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我没有加以干预。
祝飞是个研究员，曾经接到秘密的指示，想要去创造，“新人类”。
祝飞不排斥去做人体实验相关的事情，但是也不会去掠夺平民强制进行实验，他所切开的每一具身体的主人都亲口答应了做这些事情。
也许是因为这种原则，他才能被上次选中去做这个有些不人道的项目的总负责人。
项目大体上是失败的，经过实验后得到的“新人类”存活人数和最开始的理论估计基本吻合，都是无限于接近于0的那个数字。
或者说，整个新人类计划一开始还受到关注，但是之后的发展基本上就彻底停滞了，本身并不宽裕的资金、实验体的匮乏和理论知识的不足都让实验困难重重。
除了伊美黎，她活下来了，作为“新人类”活下来了。
力量，速度，柔韧度，抗击打程度，全都有了显著提升，身体曲线更加柔美，原本有些粗糙的双手和脸蛋也细腻光滑了许多，毛孔缩小到几乎看不到，身上的肉匀称而不显得多余，隐隐都能感觉出所包含的力量，但是躯体却不呈现金刚芭比的样子。
可能对于女性本身，能处于这种状态肯定是会被人羡慕的，但是万物都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
她牺牲掉了一部分智力，一部分自主能力，由埋入大脑的芯片进行操控，执行力和精密操作能力大幅提高，随即应变能力变弱……
这些都是改造本身所造成的影响。
她的大脑并没有受到损伤，就连主刀的祝飞都不清楚为何她一直都会处于一种呆愣的状态，必须由别人下达指示才有所行动。
随着时间推迟，她变得越来越灵动，有了最基本的行动能力后，她被塞进了“响尾蛇”，作为危机预案的特殊干员隐藏自身，平常则是按照上面以及队长的指令进行行动。
……本来一直都是这样的，任务的完成率也非常高。
伊美黎按照原本的方案接管了整支小队，但是却没有如最开始所命令的，保护其余几个人撤离，而是做出了预料之外的行动，向龙发问。
这有可能把你直接打入死局啊……
他对这具被自己剖开了的躯体很有好感，对从这个地狱般计划中生存下来了的女孩产生了十足的怜悯。
这可能是身为主刀者，祝飞一直自称为伊美黎的“养父”，监护人的最大原因。
现在，尽管伊美黎已经苏醒，但是却被严格限制了行动范围，美其名曰方便治疗，不过只是另一种说法上的软禁而已。
“然后你就失去了意识对吗？”祝飞等了一会，没见杨羽再开口，便问道。
杨羽点了点头，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个沉闷的“嗯”，刚刚清醒便讲述这么多已经让他很疲惫了，缺乏能量的身体需要进食，也需要进一步的休息与治疗。
看到杨羽还半眯着眼没有休息的打算，祝飞大概想了想，也明白了自己的疏忽之处，开口道：“你昏迷了两天左右，包括你在内的六名成员都还活着，不过军队出了点状况，具体的等你醒了恢复好了我们再谈。”
“那条龙……？”杨羽闭上了眼，在入睡前最后问了这么一句。
“受了点伤，但是感觉只是破皮一样，不痛不痒……”
杨羽的脸上没有神色的变化，看起来像是已经入睡。
祝飞见此，便也静悄悄出门离开，他还需要向上面进行汇报，让专门的人员进行分析汇总几人情报。
而他本人则是比较迫切地想要进行申请，和伊美黎好好聊一聊，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
“我差点以为你撑不过来了。”
那方世界里寂静的可怕，赫卡的神色十分阴郁，但是眼神在见到杨羽后又重新焕发了些光彩。
“那条龙，就像是个怪物一样，明明这个宇宙是一个封闭的克莱因瓶，它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割裂了所有世界。”
“我和你完全无法联系，如果只是精神上的联系被割断，那……”
赫卡身子有点发抖，头不自觉地小幅摇摆。“杨赫也无法现身。”
“你明白这种情况吗？”
即便是到了这个空间内，杨羽脸上还依然是疲惫的神色，虽然睡了两天，但是精神本身似乎也受到了创伤，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恢复好的。“概念本身在它的身边会受到干扰，是吗？”
赫卡点点头，对杨羽的推测表示肯定，然后又进行了补充：“的确有被干扰的成分在内，但是实际上不仅仅如此。”
说到这，赫卡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回想起了什么，脸上一闪而过惊恐的神色。
“我模模糊糊有一种感觉，有个东西在用自己的尖爪划过我的皮肤，吐息甚至能罩住我的全身。我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夹杂着恶意，但让我忍不住想要逃离的纯粹目光。”
“好像我的身体在叫嚷着让我听话，让我不要动，不然会被杀，不然会死一样。”
杨羽默默听着赫卡有些无助的语言，她这时候想必应该需要一个拥抱吧。
他没有这么做，不过倒是伸出手牵着赫卡，然后席地而坐，把自己的身子靠近了她一些。
“那道目光最后消失了，是被逼走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听它的话，我很努力地去抗争，希望是我做到的。”
那条龙……杨羽想起来自己陷入睡眠前最后听到的话。
“军队出了点状况……”
抱着不知道什么心思，命令军队放下了武器的指挥官，在小队被袭击之后能否让军队第一时间再次进入战斗状态呢？
杨羽倒是希望军队没有反应那么快，因为最后的结果并不好，那条龙只是受了轻伤而已，如果那是面对了这一整只——或者说一部分特战军反抗的结果。
那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会比想象中锋利的多，难以摧毁的多。
“我在这里陪着你。”
杨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旁还有个衣着单薄的小女生，平时她像个小大人，但这时候我见犹怜的表情才让杨羽真正有了她只是个普通女生的感觉。
之前太过于神化，显得不像人了，杨羽和她之间甚至因此隐隐有着割裂感。
这次的表现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化了不少，略略有些暧昧，但是仅限于此，比起虚无缥缈难以定义的爱情，身边陪伴着的人更让人有切身体会。
不管最后怎么样，只是这样互相陪着似乎就挺好。
“嘶……”突然间，杨羽的胸口部分传来一阵剧痛，心跳似乎也变得不规律起来，四周变得恍惚，连赫卡惊慌的神情和嘴里说着的话都无法辨认，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汗水湿透了他整个身子，杨羽才堪堪缓了过来。
“怎么了？没事吧？”赫卡把自己有些稚嫩的脸庞靠了过来，眉头紧皱，满脸都写着担心两个字。
“应该没有大碍。”杨羽的手有些脱力，但是依旧能解开外衣的纽扣，缓缓拉开，掀起贴身的白色长袖，原本应该出现的胸口却只剩下一个大洞！
“你的，精神体……”
赫卡的声音也不免开始颤抖着，带上了哭腔，有些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想摸摸看这是不是只是一个障眼法，一个让人有点害怕的魔术。
但是，那根青葱般的食指穿了过去，没有任何阻碍。
赫卡的泪水夺眶而出。
“它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