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认真地喜欢过一个男生,他叫夏木。夏天的夏,树木的木。
落日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几只归鸟从我们的头顶上方飞过。我一边抬头仰望它们的去向,一边由着雅雪将我拉去操场。
很久以后,我有事没事都会来校园的这一带闲逛。我记得送走夏木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时间。
落日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几只归鸟从我们的头顶上方飞过。我好奇它们的去向。也许你认为我很闲,可是那天的我依旧不敢看夏木的眼睛。
我想,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切一直停留在我十七岁的天空里,我怀念也很执着。多年后,我关于二十岁之前的回忆,很大一部分记忆都定格在这个画面中。
夏木走之后,我花了一段时间才平静了自己。因为一直想要支持守护着的人,说离开就离开了。那种空空的感觉,你无法言说。有些事真的只能放在自己心里,说不出来。
高三五月份的一个星期,阴雨连绵,一星期没有见到太阳。那一星期,我心情也一直不太好。距离夏木离开已经十六多个月了。这十六多个月里,我们没有通过一次信,可他走的时候说会给我写信的。如果他永远不给我写信,我想我也不会去找他的。
关于夏木的消息都伴着他的离开而终结了。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忧伤。因为没有了他的消息,我慢慢地会正常过来,可以好好学习;可是,若是时间久了,我也就必须学会喜欢其他人,渐渐忘了他。
我想一直记得他。那个叫夏木的男孩,在我十七岁的青春里逗留过。
我想听他说,我叫夏木。夏天的夏,树木的木。
“这节课,我们还是打羽毛球,我回去练过,一定不让你失望。”雅雪的声音夹杂着一种自信与喜悦。她快跑到拿器材的那两个男生面前,挑了一对拍子和两只球。
“又玩羽毛球,你存心考验我没有力气,是吧。”我一脸不悦地从她手里接过拍子和球,她朝我淡然一笑,道“我们去那里打。”不管人有没有点头,她就拉着我向目的地飞奔过去了。
等我们飞奔而至,发现已经有人在打了,还是刚才抬器材的那两个男生。雅雪不知犯什么神经,笑意盈盈地站到了网栏的另一边。我很识趣地把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这句话放进了肚子里。
我朝她笑笑,然后发了球。雅雪成功地将球拍回了我这边,只是有点歪了。我什么都没想就很干脆地拍过去了。然后我们就看见球很愉快地击中了和雅雪站在一边的男生的头。
男生捡起球递给雅雪,我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关系。”男生一笑而过。
我很没面子地朝雅雪笑笑,她笑着举起拿球的右手向我摆了两下。
这次是雅雪发球。说实话我打羽毛球是没有她有力气,可是她发球的技术也是我不敢恭维的。所以接下来又出现了很没面子的一幕。
雅雪成功地将球发了过来,只是接球的不是我,而是和我站在一边的那个男生的胸口。
雅雪跺了一下脚,朝我傻笑,我也回她一个傻笑。
男生则笑眯眯地将球递到我手上。抬起好看的侧脸,朝对面的两个人说道,“我们四个人打吧?”
四个人打?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雅雪就乐呵呵地同意了。由此,我认识了楚昊与夏木。夏木就是那个与我站在一边的男生。他介绍自己的时候,用很标准的普通话向我们说“我叫夏木,夏天的夏,树木的木。”那时,我们高一。
高二的时候,雅雪和楚昊恋爱了。我和夏木成为好朋友。夏木说他的梦想是做一个歌手,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乐队,自己作词作曲。那时,我听隔壁班(也就是夏木的班级)的同学说,他要转学了。因为在我们这个县里上学,虽说可以考上大学,但考不上什么好一点的大学。只有到市里的高中,高中的概率才会更大。
雅雪告诉我,楚昊说夏木的确想离开,因为他想自己去好一点的大学里发展。
我在心里为他高兴,可是却始终有点难受。我想他陪我一起走完高三。我想陪他组建他的乐队,听他唱歌,在他难受的时候安慰他,在他无助的时候帮到他。我想支持守护他。但是,我知道我只能放在心里想,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
夏木要走的前一个周日,我陪他在街边乱逛。逛到一条大量人流涌动的马路上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坐到了行人道旁的园阶上。
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我看见那一轮即将下落的西阳。我和夏木就待在青石斑驳的柏油马路旁,看着过往的车辆和急速行走的人们。
“再没有人比我们更闲了。”夏木拿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到行人路旁的草坪里。
“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匆忙的。”我朝他笑笑。
“你应该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吧?”
“说不上吧……环境会逼着我们适应的……时间也会让我们成长,并且改变。”
“你会变吗?”他低着头玩弄地上的小石子。
我不想变,可是我知道我会变的。我们都会变的。或许有一天,我们见到彼此都会当成陌生人,没有招呼,也没有对视,直接走过去。可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还有没有变,还是偷偷喜欢你。不告诉雅雪,也不告诉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还是朋友,还是朋友。
“祝你组建乐队成功,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你的乐队表演,听到你的歌。”我没有回答他,悄悄地转移了话题。
“谢谢!”夏木抬起头看我,“到时候,我一定会为你写一首歌,然后唱给你听。”
我看了他一眼立马转开了目光。我不敢和他对视,我怕泄露心底的秘密。
小说里常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你是不敢和他对视的。如果你和他对视,你可能泄露你的感情。他会很容易觉察到。我就是属于可能的那一种,我是个感情控制力差的人。我不希望因为最后多看一眼还是什么的,倾泻我隐藏了一年的心情。
“我们去那边的小溪边坐坐吧。”夏木指着马路尽头的方向,他家就住在马路右边的小区里,马路左边是我们的学校。
“嗯,正好离你家近,离宿舍也近。”我道。
此刻的夕阳恰好夹在溪边那两棵高大粗壮的杨树之间,这个时候的日光比中午和早晨都要柔和。夏木拿手遮了遮洒在他右半边脸上的阳光,他嫌它有点刺眼。
的确如此,那也是因为夏木做的方向恰好是阳光直照的方向。
夏风轻轻地吹着,让只穿一件短T恤衫的我觉得有点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夏风和我一样,舍不得夏木离开。总之,这几天的风比平时的大。每次起风,我都会到宿舍外面的阳台上向下看,那棵我取名叫夏木的树。要说起缘由,还是那个心血来潮的夏季小雨傍晚,我突然很想夏木,莫名地想他,便禁不住把我平日里最喜欢的那棵树取名为夏木。
夏木夏木,夏有良木,枝叶繁茂,扶摇冲天,新人耳目。我在日记本里写下这一段话,觉得很满足。
打那日起,宿舍园里的这棵夏木树就被我当成想念夏木的一种寄托。看着它,我的天空里的阴霾就被一扫而光。看着它在风雨里摇摆,我就会想到倔强而坚强的夏木。我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放弃梦想。
时间总是以一个不经意的方式,在人生打开一个缺口,接着五花八门的事蜂拥而至。问夏木,问夏木谁能借我一段不老光阴,静看世事沧桑,尘间痴人万千。
走在T大的校园里,我内心充满期待又彷徨。毕业的时候,雅雪告诉我他和楚昊分手了。因为怕打扰到我学习,所以先前什么都没说。那天,她抱着我大哭了一场。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成绩出来后,我们的分数不相上下,我问她要不要同填这个学校,她拒绝了。她说想去北方看看,长这么大,没怎么去过北方。独自一人跑到了离家几千里远的黑龙江,每次回来都要花费近两天的时间在路上。我抱怨她的时候,她总说,要学着自己一个人长大。
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楚昊给了雅雪伤,只是她什么抱怨他的话也没有。我也无从猜测。
大一的上学期,她带着男朋友来我们学校看我。走的时候,她告诉我夏木在S大,听说他组建了一个乐队。她鼓励我去看他,不应该把事情放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雅雪说,有些事你不说出来,别人就永远无法知晓。
我想雅雪让我去找夏木,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心事。我们从小到大玩了那么久,我想我藏的再好,还是会被她看出一些端倪吧。可是我在高三的时候,只知道她有一段时间不太开心,只认为是高考的压力,却丝毫不知道她其实是和楚昊分手了。我让她一个人忍过了苦涩的情感岁月,而她却要我大胆地去追寻幸福。为什么我会这般粗心迟钝?万千思绪在心头萦绕,我心里多的是一股一股的热流,满载着雅雪给的温暖与关怀。
在T大的校园里,有一个小园圃。里面都是青松小盆景,一年四季的绿。在这个小园圃里有几间造型很唯美的小木屋,里面住着一位看守老人。每天傍晚六点钟的光景,老人都会将园圃的大门锁起来。至今我都没有去过那里面。
不过我常去那一带,因为我总会想念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有时候也不是因为想他,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我喜欢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它宁静、幽美。
夏季,每天晚上六点钟左右,我都会从图书馆出来,到园圃那里坐一坐,或是绕着它走一走。
在那里,我可以看见安静地低着头吃食的鸽子和鸟,还有几只鸡(可能是看守园圃的老人养的);我还可以看见从天际飞来的黑鸟和我头顶上的那一弯新月牙;我甚至可以听见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叫着,偶尔还夹杂着几声蛙叫。那里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是一种安静和谐的美。
大一的上学期,我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了。没有去找夏木,也没有联系以前的同学与朋友。只是和雅雪每个月通两次电话。
大一下学期的三月份,雅雪在Q上发她与男友的合照给我,他们站在一起笑的很明媚。可是当我看到第二张照片的时候,我恍惚了片刻。雅雪问我是不是没有找到他?我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给她,坐着看自己的泪滴到手机屏幕上。
我本来不想给你发的,因为我觉得照片里,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应该是你。她说。
把他让给你,我心甘情愿,可是换了别人,我只有抱怨,你懂吗?唐清浅。雅雪又补了一句。
偏偏是雅雪的这句话,让我的泪止不住。整颗心都颤疼。
对不起!我敲过去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已经下线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句子了,心里一片酸涩苦楚。
过了一会儿,雅雪给我发了一个短信。她说,清浅,你放心,你以后再也不会从我这里听到关于他的什么消息了。我自己一个人隐忍了那么久,很累很累。我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他的事,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听说他五月份在S大,他有一个演唱会。
看完雅雪的信息,我狠狠地捏了一下鼻子,掴了自己一巴掌。哭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义。雅雪把他让给我,我却把他丢给了别人。我说过想要支持守护他的,我要为自己的目标努力!我想成为他生命里一个特别的人。
五月份的演唱会如期而至,我紧张又期待。我把那个抄了他所有歌词的本子装进了背包。我们学校有好些人去了他的演唱会。他在台上唱的很用心,我听的很认真。
夏木唱了一首很煽情的歌。我觉得自己好像很真切地看见他流泪了,是一颗挂在他左眼角的水晶珠,很小,很唯美。想必当时他一定很竭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以便可以认真唱完这首歌。我潜意识里认为这首歌是夏木为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写的,这次来的时候听人说,夏木和女友分手了,还有人说夏木根本就没有过女朋友……
我想,也许,夏木只愿用音乐和文字来表达,借此寄托一份没有结局的爱,也可能寄托一份不由言说的心情。那个女孩是他一个甜蜜的伤口,是夏木口中令人心疼的甜蜜,是一份美丽而夹杂着疼痛的心伤。而且这些,从来都与我无关,我无法靠近,不可靠近。
谢幕后,好多人要他的签名,我也不例外。或许还是怯弱了,即使在舍友和朋友的推拖下,我还是静静地等到所有人都要签完了,才轻轻递上自己的本子。我翻到自己想要他签名的那一页。夏木快速地翻了一下我的本子,没有说话,静静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合上本子,双手奉还。
“谢谢!”我笑着看向他。
“不客气。”夏木微微一笑道。
在S市要走的那一天,我拉着宿舍里玩的最好的慧娅跑去S大。想再静静地看他一眼。不想祈求或是奢望什么。
“他长的不算帅,但是很清纯。他还记得你吗?”慧娅笑着问我。
“不知道。”我无奈地笑笑。
我们找人打听夏木的下落,他说夏木去T市游玩了。
“天不赐良机给你,清浅,你与他注定是要经过重重磨难,方能修成正果。”慧娅调笑道。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眨了眨双眼,道“你够了。”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她挽起我的胳膊,一脸笑意盈盈的。
“嗯。”我点点头。
可能与夏木真的无缘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回到T市时,慧娅男友一个电话把她呼走了,我只好一个人踽踽独行。
雅雪发信息说,夏木其实根本没有女朋友,照片上的女孩是她从网上找来,自己P上去的,就是用来刺激一下我,让我有所行动。不过,她是真的喜欢过夏木呢。
我在心里将她诽谤了一通,但还是很开心,很感谢她。虽然这次去演唱会,没捞到表白的机会,不过接着再继续努力。我一定不会让雅雪失望的。
那晚,回学校的那条路上,我看见一个男生,很像很像他的背影,就在我想上前清楚地看他一眼时,男生突然转过来笑笑地说:“你好,我叫夏木,夏天的夏,树木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