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侥幸逃过了仙瑶山下的围追堵截,仙瑶镇也不是久待之地。司致赫和北沧绮还在山上,如同一个靶子,持续地吸引某些意图不轨的人前来冒险。
跟小公子一起留在仙瑶镇还是有危险,谭士芳不敢再赌自己有从山脚冲进镇子时的好运气,他也不敢保证下一批来的杀手会不会就是原州认识他的人。
待小公子的身体无恙之后,他就在镇子的码头租了一艘南下的小船,沿着祈仙河,往中州的方向行进而去。
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要执行护送任务的十个人彼此都是各自筹划,没人知道其他人要把自己护送的孩子带到哪里去,甚至除了谭士芳和跟他一起出发的李家小子,其他人都不知道自己带走保护的孩子,不是小公子。
谭士芳心中想去的地方是中州。
九州大陆只有中州施行的是帝制,作为八州围绕的核心地区,中州的治理一直困难重重,直到皇甫家一家独大,并以帝制治理中州,才结束了中州割裂和纷争的局面,更是靠着皇甫天决四十二年的勤政,这才让中州的繁荣追上云泽和原州,这几年更隐隐有着要赶超的势态。
皇甫天决此人独揽专治,独断专行,把整个中州都牢牢地把控在手中。在位四十二年来,只在正月初一和母亲的寿诞各歇息一天,更是在他的母亲仙逝之后,连这一天都省去了。
有如此勤勉的帝君,臣子们也只能是兢兢业业,这才将中州治理的井井有条、花团锦簇。还吸引了很多人才前去投奔,连星、算、医、卜这种学科都得到了广泛发展,甚至其他各州为了便利,也逐渐约定俗成,统一按照中州施行的年号纪年法来进行纪年。
虽说那人是娶了皇甫家的旁系为妻,也就是占个姓氏的便宜罢了。别说是个外嫁了的旁系妇人,就是她老子也不可能说得动皇甫天决那个老东西来原州搅弄风雨。
司致家的家主司致翰手中捏着的可是每年平价供给中州二十万担的粮食这样的筹码,其他事情都好说,他皇甫天决若想掺和搅动司致家的家务事,那也得先问问他自己家的粮仓答应不答应。
更何况从中州的首府京城,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皇甫老东西马上就要不行了,他的儿子们忙着争权夺势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分心去筹谋原州的事情,皇甫天决这样的人物,百年也就能出一个,谭士芳不信他的儿子们一个个资质能超得过他去,这时候还有闲心去管原州司致家的首尾。
所以怎么想来,谭士芳都觉得去中州找个不大不小的交通要地藏匿,是最好的选择。既不惹眼,又能随时得知一些形势更替,等待时机好再返原州也便捷。
从仙瑶山到中州的地界,走水路就得六七天,小舟上除了人之外,一大半的负重就是吃食和淡水。谭士芳没怎么走过水路,从原州过来也是跟着司致赫,一路大小事务都有家仆处理。他怕沿途没有吃喝,自己可以扛着,但不能饿着小公子。
生怕王嘉禄再掉进水里,谭士芳把他绑在怀里抱着,头上还盖着一方薄纱,既让人看不见小公子的脸,还能保证呼吸顺畅。
仙瑶镇仙境似的的美景王嘉禄一处也没看着,他也只好一声不吭,一般婴孩都是什么样的,他之前没孩子没注意过啊,装哭又怕装过头太假,索性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说话就好。反正这个谭士芳在跟孩子有关的事情上看起来像是个傻子。
他居然对一个还没足月的婴儿只喝米汤这件事没有感到有任何的违和,虽然王嘉禄也没孩子吧,但他好歹还知道婴儿不满一岁都是喝奶粉的呢,就算古代没有奶粉吧,牛羊总是有的吧!他情不自禁为自己的身体担忧起来,怕自己营养不良。
好在这个傻子还知道给小朋友准备了一个小床放在了船舱里,不然王嘉禄真怕他会抱着自己走这一路,就算谭士芳愿意,自己还不愿意呢,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看也不会超过二十岁,又不是甜丝丝的美少女,哪怕是个香喷喷的美阿姨也行啊。
艄公已经开始行船,谭士芳把王嘉禄从怀里解下来,放在小床上,盖好小被子,坐在一旁开始打坐冥想,修习内功。
也不知道屏古峰上形式如何,可之前他就跟司致赫有过约定,不联系、不打听、不回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把小公子带大,除非形势明朗,再带着他回原州。
王嘉禄百无聊赖地躺在小床上,这几天他过得很是寂寞无聊,婴儿的作息让他总是陷入沉睡。米汤又十分寡淡,毫无滋味,来了几天了,连这是哪都不知道,整天都被那个傻子谭士芳抱在怀里,腻味又无聊。他想起来活动活动,也不知道这个小身体能否支持。
试着动了动小身板,翻不过来啊,再试试看看。可他才那么小,哪里有力气可以支撑,没动两下就累得直喘气了。
小孩动来动去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谭士芳的注意,于是他收了功,将小被子给小公子盖好,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小身体来哄他入眠,感觉此处应该有些配乐更佳,可他也不会什么小曲,想了想,就挑了《太上感应篇》缓缓背诵。既能当配乐,又能给小公子启蒙,一举两得。
谭士芳刚开始还徐徐而来,不忘记有节奏地拍着小朋友,背着背着就开始慷慨激昂,抑扬顿挫,恨不得提剑在手,随着舞一段道家剑术。
“怎么样,小公子,听懂了吗?”谭士芳兴致勃勃地将两只胳膊架在小床边,脑袋放在手臂上,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王嘉禄:“没听懂我再给你背一遍怎么样?我当年开蒙的时候可是一遍过呢,你也要如此。”他用手点了点小朋友的小脑门,开始背诵第二遍。
王嘉禄压根没有在听他背诵的是什么内容而是在心里直犯嘀咕:“什么?小公子?合着这傻小子还不是我爹,那他是谁?我的身世这么曲折呢?”
船篷外,行船的艄公,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看戏一样看着谭士芳在里边手舞足蹈,围着一个婴儿床颂唱一些他听不懂的句子。
傻小子第一次当爹吧,哪有这样哄孩子睡觉的。艄公找准位置,在水中下了一竿子,下半身稳如磐石,上半身乐的打颤,似乎把头都要笑掉了。
他看谭士芳出来透气,就乐呵呵地对他说:“小相公,您这样带孩子,不行的。咱们一路到中州,水行约七天。您的孩子看起来都还未足月,虽然现在看起来乖觉,时不时的定要哭闹,您出门连个乳娘都没带着,一天的吃喝拉尿加上睡觉拍哄,您一个男人做不来的。”
“他不喝奶,只喝米汤,也不闹觉。”谭士芳一脸无辜地表明小公子其实非常好带。
“那咱们也是个爷们,不如女子细心,总有疏漏的地方。您呀,还是找个乳娘帮您带着孩子吧,您那边跳了半天,老汉我这小船就晃荡了半天,再好带的娃娃,也离不开娘啊,您家娘子怎么没跟您一起走动啊。”
谭士芳面上一红,他家老大都还未婚配,他作为谭家幺儿,哪来的娘子。
“老丈,您看我到哪能找一个好乳娘?”
“我看您呐,就去姑苏吧。”艄公笑眯眯地回过头,不再盯着谭士芳微红的面庞,看向前方的水路,往左一点,往姑苏城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