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当天,邱茗和王楠带着各自的女儿找到了所在的班级,可能是因为是同一时间报名,两个小姑娘被分在了一个班,一年级一班。
两个人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小孩子了。有的上窜下跳,这戳戳那碰碰;有的坐在自己座位上不说话,来回打量周围的小孩子;有的就趴在桌子上哭,喊着要找妈妈。有几个大人在不停的安抚,看样子应该是学校的老师。
每一年开学都是一场鬼哭狼嚎的战争,这群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乖巧的还好,要碰见调皮捣蛋的也够这群大人喝一壶。
挑活事儿的也不是没有,喊一声“你们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们咯。”也不仅仅发生在幼儿园。
班主任张辛苑前两年真碰见过这样的孩子,不过小学的孩子处理事的方式比幼儿园高级多了,那边的孩子一喊话,班里那些好哭的还没开始哭呢,旁边的一个小胖子一块橡皮就扔了过去。“你妈才不要你了呢。”
说风凉话的那孩子也不甘示弱,橡皮粉笔的也不管是什么就往那小胖子上扔。
整个班里都炸了,爱哭的也不哭了,交朋友的也停了。大家都在旁边看热闹叫好,甚至有的不嫌事大也加入了战争。那是最热闹的一次开学,班里没有哭的,也没有吵着找妈妈的,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还有的孩子放学不想回家了,就像呆在这里看热闹。
只可惜倒霉了刚入行的张辛苑老师,被校长找去喝了一下午的茶,直到那杯茶都变成清水了才放她离开。
不过张辛苑看今年这群孩子就很好,虽然有哭的有闹脾气的,只要不打起来,都是小事。尤其最前面坐着两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说小话。一看就是乖巧听话的。
“你起来!这是我的位置!”一个小女孩从外面走进来,径直走到尹八桌子前面。
小孩子没有什么名牌奢侈品的概念,可张辛苑有。她看到那姑娘心里直摇头。“我的个乖乖,这不是明摆着给人贩子打劫的以暗示嘛。”
那小女孩从上到下都是名牌,手上还带着一条奢侈品手链。张辛苑家里条件不错,所以对奢侈品也有一定的了解,不过她还是头一次看见一个一年级的小姑娘能奢侈到这个地步。张辛苑打定主意等她父母来接她的时候一定要提醒一下,这种奢侈不是个好事情。
“我先来的!”尹八不让。
“我先来的!这里面我放了一枝铅笔。”那女孩说着,就从桌洞里掏出来一只三菱的铅笔。张辛苑又体验到了一把富豪的奢侈。刚才校长过来打招呼说有个叫肖晴的女孩到了一班,让她多照顾着点,应该就是说她了。
张辛苑并没有上前去管这事,她觉得小孩子应该可以处理好这种事情。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大人去插手的,他们也有她们的社交方式。
尹八自知理亏,收拾书包就想换一个位置。田以晴环顾了一下教室,只剩下倒数第三排的地方有一个座位了,而且周围都是小男孩。她拉住尹八的手,不让她动。
肖晴见尹八不动,直接把尹八从座位上拉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尹八不愿找事情,拿着小书包就往教室后面走。倒数第三排的空位子旁边趴着一个小孩,肩膀一耸一耸的,脑袋后面顺着一根小辫子,末尾用一根红头绳打了个结。
尹八刚坐下,他抬起头来,看看自己的同桌是个什么样的。他还没说话,尹八先说话了:“呀!你是个男孩子啊?”
小男孩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男孩子怎么还哭啊?”尹八问他。
他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装作没哭的样子。“我没哭!”
尹八才不管他有没有哭,就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抽抽搭搭的算什么?
“我叫尹八!你叫什么名字?”尹八一边放书包一边说。
“是巴豆的巴吗?”
“不是,是数字八。巴豆的巴是哪个巴?”
“就是巴士的巴。”
“巴士是什么?”
“就是公交车。”
“可公交车没有巴。”尹八呵呵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何九希。”
“你怎么还有辫子啊?”
何九希把自己的辫子抓过来,不让尹八看。小声说:“我……我奶奶让我留的。我…我不是女孩…”
“真好看!”尹八笑嘻嘻的。
“真的吗?真的好看吗?”何九希撒开了自己握着辫子的手。
“嗯!我也想有你这样的辫子!”
“大家安静一下,听老师讲。”
如果张辛苑不打断的话,班级里的嘈杂声能一直持续下去。她讲了学校的规定和上学放学的时间,并且发给他们一张纸,上面写的是一些学校的规定和上学放学的时间。
开学第一天没有课程,由班主任带着学生们参观校园,熟悉一下环境。
一群小人站成两排,尹八和田以晴个子算是小的,自然并列站在第一排。逛校园的时候牵着手,就和出来郊游一般。肖晴就站在田以晴的后面。
自昨天之后,肖晴一直在向田以晴示好,说送她好看的玩具和文具,让她和自己做朋友。可田以晴还记着因为她不能和尹八做同桌的仇,一上午都对她爱搭不理的。肖晴这人不知道怎么了,就赖上田以晴了。上厕所非得拉着田以晴一起去,站队也想和田以晴站在一起,想把尹八挤到后面去。
后来是张辛苑出来说队伍一定要按照高矮来排,然后把尹八拉到第一排。肖晴就排在尹八后面,故意踩尹八的鞋。田以晴见状,就和尹八交换了位置,肖晴这才算罢休。
队伍走到操场,张辛苑在给他们讲安全事项。肖晴突然停下来,冲着一个方向大喊:“哥哥!哥哥!”
篮球场上有一个穿着蓝色队服的小少年听到这声音差点没拿稳球,对方的成员突然把球抢了过去。把握住最后的一秒钟,篮球正中球框。球场的一边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怎么样,肖云和,你不行吧!小屁孩就是小屁孩。略略略。”刚才成功抢球的男孩冲着那少年做了个鬼脸。
肖云和看向声音的来源,那边的小女孩还在不停的喊哥哥,声音极大,半个操场都能听见。肖云和没搭理,转身走向了厕所。
肖晴见肖云和不理她,以为是肖云和没听见,直接离开队伍朝肖云和跑过去。
张辛苑赶紧把队伍停下,眼睛盯着肖晴不敢动,准备等她打完招呼回来。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肖晴跑的极快,在肖云和即将到达厕所的时候把他拦下来。
肖云和皱了皱眉头,对眼前这女孩极其厌恶,小声说:“我不是你哥哥。姓王的那个才是你哥哥。”
他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那个人就像一颗老鼠屎,打乱了一家人的平静。其实肖晴也是,可肖晴毕竟是个女孩。所以妈妈愿意接受肖晴,不愿意接受肖晴的哥哥。
而那个女人也把自己的儿子当做最后的底牌,不愿意放手。
“他不是我哥哥!你才是你才是!”肖晴不依,拉着肖云和的手开始撒娇。
旁边的一群男孩子开始起哄,肖云和甩开她的手一溜烟跑进男厕所。
最后还是张辛苑找了一个老师把哭闹的肖晴带回去才算是完事。
“以晴姐姐,那个人是谁啊?”尹八问。
“听说是她哥哥。”
虽然和肖晴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不到一天,不过她哥哥的出场率却特别高。三句话离不开她哥哥,活生生就一个哥哥奴。不过尹八也好不到哪里去,和何九希聊天的时候也是把以晴姐姐挂在嘴边。
本来何九希还以为她口中的田以晴是一个比她大好多岁的姑娘,结果尹八一指前排最小的那个女孩说:“你看,那就是我以晴姐姐!”
肖云和从厕所里躲到外面没声音了才敢出去,身边的拿着男孩子围着他又跳又闹。另一只一年级的队伍经过,其中一道目光一直沾在肖云和身上,直到队伍全体通过。
肖云和班里的男生早就看不惯这个跳级过来的小孩了。可班里的女生又都护着这个长的好看,成绩又好的弟弟,这让班里的男孩子心里更是不平衡。就连打篮球比赛,肖云和也是被赶到对手的队伍里。他们不想和他并肩作战。
在这群男孩子里最厌恶肖云和的,是一个叫张硕屏的男孩。
小学为了不增加压力,并没有排名制度,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谁的成绩好谁的成绩差都能感觉到。而且老师对待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态度也是不同的。
张硕屏原本是四年级三班的第一名,不管什么奥数竞赛还是语文作文都取得过不错的名次,在班里那是天之骄子的存在,可自从一年前肖云和突然插班进来,这些光荣全都易主了。
如果是同龄人的话他的心里落差还不会这么大,可那小孩是上完一年级直接跳级过来的。且说肖云和长得高,哪怕在四年级的班里也算不上最矮的。而且还好看,一进班就收获了一群姐姐粉。
他找过几个不错的哥们去找肖云和的茬,可那小子虽然年纪小,可也是个狠角色,打架方面一点都不吃亏。他找去的几个高年级的哥哥在肖云和手底几乎没沾到过一点便宜,唯一一个把肖云和打了一顿的人,还被叫了家长。
那一次肖云和在家里休息了将近一周,因为临近期中考试,张硕屏觉得这次班级第一名一定是自己的了,可肖云和身残志坚,脸上的淤青还没褪尽就参加了考试,又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
发试卷的时候,张硕屏很清楚的看见肖云和举着自己的卷子,对自己轻蔑一笑。
肖云和不是个学习学废物了的傻子,他知道一直费尽心思报复自己的人是谁,也知道怎么样才是最直接的打击报复。
“有本事,你来啊。”
这是张硕屏从肖云和的眼睛里读出来的话外音。
从那以后,学校加强了对打架斗殴的处罚力度,也没人敢接张硕屏的请求了,哪怕报酬涨到了一个人四包辣条再加一包卡牌也很少有人问津。
当然,这些都是在私底下偷偷进行的,张硕屏也不怕别人把他供出去,好学生的特权就是真理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老师也不会相信那些打架的坏孩子。在表面上,他依然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三好学生。
这一次,是张硕屏第一次看到肖云和如此狼狈,被一个小姑娘给逼进了厕所里。这恐怕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了。就连放学回家的时候都是跳着回去的。
走到半路,一个黑瘦黑瘦的小个子跑到他前面站定。因为跑的急,气息有些不稳。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听说你讨厌肖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