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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往事

那一年,柳烟落十六岁。

父亲本是朝中重臣,常在河边走,终究也是湿了鞋,落得个满门抄斩,柳烟落虽是嫡女,但出生时漫天的乌鸦围着院子叫个不停,母亲因生她而死,她这个不祥之人,从小就被父亲流放在外不闻不问,朝廷自然也是不知道还有她的存在,倒也因此逃过了一劫,只是父亲倒台,看护她的婆子便再无顾虑,平时只是对她打打骂骂,点到为止,这次,才听到消息,转头就把她卖给了青楼。那青楼妈妈哪里见过出落得那么好看的姑娘,自然是婆子要多少钱就给了多少钱,柳烟落哭喊着挣扎,胳膊被婆子狠狠地掐了几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个清秀少年,他眯起眼睛,心不在焉地扇了几下扇子。

柳烟落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柴房,妈妈说要饿她几天,饿到她老实了再放开她,在来这儿之前她就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经过一番折腾,她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那天夜里格外的黑,满天的星子不知道都躲哪儿去了,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娇小的黑色身影在青楼的院里穿梭,最后停在柴房门口,这位身穿夜行衣的侠义之士,正是白天围观人群里的那位少年,他望了望柴房的锁,三两下就把锁撬开了,开玩笑,他师傅可是有名的江湖大盗,这点小锁难得住他?他嘚瑟地把锁一扔,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去,地上被绑着的少女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他蹲下身先捂住她的嘴,再使劲晃人,柳烟落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睛,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吓了一跳,还好嘴巴被捂住,不然她定是要大喊出来的,黑衣人朝她嘘了一声,小声跟她说,“别吵,我是来救你的,我把手松开,你别叫,明白了就点点头。”柳烟落点头如捣蒜,原来黑衣人是个姑娘,声音清脆好听,她松开手,帮柳烟落解开了绳子,被绑了一天,柳烟落浑身上下都是酸疼的,胳膊也麻了,她揉着手腕,轻声说“多谢姑娘。”

黑衣人愣了愣,扯下蒙面,露出精绝的面孔,不似柳烟落那种优柔之美,她的美独具风情之味颇有异域之气,让人过目难忘,特别是那双大眼睛,淡紫色的瞳孔,实在美极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她貌似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很暴露身份,柳烟落无奈地向她解释说,没有哪个男子的声音能这般动听。她听完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柳烟落,“快吃,吃了才有力气跑。”柳烟落接过馒头,鼻子一酸,边吃边哭了起来。“哎呀,不哭了不哭了,有小爷在呢,小爷带你走。”这位自称小爷的女子可比柳烟落还要小上两岁,此时正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拍着柳烟落的肩膀安慰她。吃完了馒头,柳烟落跟在她身后绕过院子,眼看着就要出大门了,却被七八个手持棍棒的人团团围住,每一个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柳烟落吓得赶紧挡在她前面,“不关她的事,你们别打她”又回过头跟她说“你快走,不用管我,还有,谢谢你。”

只见少女揉了揉太阳穴,一把把柳烟落拉到身后,顺着一个侧踢就放倒了一个,对方见她已经动手,挥着棍棒就打了过来,她一手拽着柳烟落,一边护着她,一边躲着棍棒,瞅着时机时不时给一掌踢一脚的,打他们跟玩儿似的,她看着虽然娇小,力气可不小,挨了她一脚或一掌的人半天爬不起来,不一会儿那几个人就全都躺在地上呻吟了,她潇洒地拍了拍手,掸了掸袖子上的灰,一翻操作看得柳烟落目瞪口呆,直到被她拽着出了大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一个弱女子,居然一个人打趴了一群大男人?!

两人跑了很久,寻了条小路出了城,确定已经跑得够远,不会再有人追来,两个女孩子才渐渐放松警惕,开始聊起了天,两人相谈甚欢,脾性相投,柳烟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身世跟她说了一遍,她相信她一定是个好人,不仅给她馒头,更是把她从烟花之地救了出来,她对她没有任何的隐瞒,更是主动把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包括她家被灭门她却还活着这样的大秘密。那姑娘听完之后看柳烟落的眼神里都变得满是心疼,母亲去世,被父亲抛弃,就连一个使唤的婆子都敢成天欺负她还把她卖到青楼,还好被她遇上了,不然柳烟落这一辈子怕是只能在那种地方生根发芽了。想到这儿,她实在庆幸自己没有去隔壁街吃煎包,而是选择了吃牛肉面,这才从青楼门口路过,刚好瞧见柳烟落被绑进青楼。

“反正你也没有去处了,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认你做妹妹,怎么样?”她眨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柳烟落,柳烟落无奈地笑了笑,怎么看都是她比她大吧……

“我今年,刚满十六……”柳烟落小声地说着。

“诶……这样啊……”她听了后竟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刚满十四……”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还以为可以过一把当姐姐的瘾了呢,怎么就又小了两岁呢……

“那你当我姐姐好了,我家可大了,正好我也玩够了,我带你回家!”她笑着拉起柳烟落的手,那笑容好似正午的阳光那般灿烂。

她说要带她回家。

柳烟落眼眶一湿,给她跪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孩赶忙把她扶起来“你这是干嘛,以后我们就是姐妹啦,走吧我们回家!”

柳烟落就这样被她拉着,跟在她身后走着,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抓在手里很舒服……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她没有回头,继续走着,手里不知从哪儿扯了根野草把玩着。

“我叫柳烟落,你呢。”

“柳烟落,”她把柳烟落的名字重复了一遍,“我还是觉得叫姐姐太普通了,我就叫你啊落吧!”看来她还是对自己最小这件事耿耿于怀啊,她晃着草转身,明媚地对她笑着,“我叫若兰诺塔,是四个字哟!”

时至今日,柳烟落都能记起那时候她手的温度和当时她的笑容,哪怕已经过了一千三百年多年,甚至更久,她都会记得,那个说要带她回家的女孩,叫若兰诺塔,是四个字。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了不起的姑娘,是古煌城的三公主,城主最疼爱的小女儿,前些阵子闹性子跟父亲赌气,离家出走去了中原,这才遇上了她,之后柳烟落便跟在她身边,留在了古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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