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看到魏龙对着她们娘俩温柔的笑的时候,桃桃的心里更加泛酸,自责愧疚,更重要的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温柔的真实的眼神,看着她的雨季。
雨季也回头望着这个陌生的人,看他对自己笑,又快速的羞涩的回过头。桃桃叫她:
“雨季,你得叫人呀,叫叔!”
雨季回过头,怯怯的叫了声:
“叔......”
魏龙开心的答应一声,到车里拎了两个大袋子,都是他给雨季买的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玩的,一面放下袋子,一面跟雨季说:
“都是你的!”
雨季看了看桃桃,不敢过去。桃桃于是抱着她一起到魏龙旁边。看着袋子里她从来没见过的花花样样,雨季笑开了花,早已忘记了刚才的怯意,仿佛和他认识了很久的样子,开始了各种捣蛋,以及肆无忌惮的玩笑。
魏龙回过头,给桃桃一个酷酷的得意的眼神,逗得她笑起来,同时颇为感慨。雨季的亲生爸爸姜小伟,从来没有这么对女儿笑过闹过。他大概不是不喜欢雨季,而是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没能和她亲近起来。
雨季在桃桃肚子里五个多月的时候,雨季的奶奶,姜小伟的妈妈孙红英,去找香牌看香了,她找的依旧是在本地远近闻名的白仙爷看,当然是要请仙爷看看,桃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白仙爷肯定无疑的告诉她:是儿子。
孙红英于是心里嘴上都乐开了花,更加小心翼翼的哄着桃桃,给她变着花样的做吃的,处处拦着不让桃桃干家务活,当成皇后一样的把她供起来,孙红英抽空了就给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尿芥子,做的都是男款的。
去乡里卫生院生孩子的时候,孙红英给卫生院七八个医生护士都送了糖,说都沾沾喜气,结果所有人都没料到,一朝分娩时,桃桃生的是女儿。
确定了好几遍是女儿,孙红英立刻面沉似水,抱也不想抱一下,索性不去看她,恨不得把刚才送出去的糖都要回来,过一会儿便开始骂骂咧咧,说白仙爷是不是给算错了,晚上要再去问问,又说生的姑娘就不用那么费劲了,让姜小伟在这伺候,她拍拍屁股走人了。她想:没把已经熬好的小米粥、炖好的鸡汤给一起带走,就算她大发慈悲了。
桃桃是顺产,生完孩子的疼劲儿虽然没完全过去,但孙红英说的话她都听见了,谈不上伤心难过,失落却是有的,生儿子和生女儿的待遇原来如此之大,大概所有的婆婆都愿意让儿媳妇生儿子。
她体会到妈妈生她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桃桃出生的那个年代,村里女人生孩子都是找接生婆来家里接生,孩子顺产了,给接生婆二百块钱辛苦费,难产了看有多难,如果去了卫生院平安得治,接生婆也能收到些喜钱,如果发生了不幸,没听说过有接生婆给予赔偿的事。
许多接生婆终生接生了数十个婴儿都没“大事故”的出现,接生这门“技术活”也鲜有人敢于下手,因此村里的接生婆是很有威望的存在。
当听见桃桃清脆有力的哭声时,桃桃奶奶满怀期待,要快速接过接生婆怀里的婴孩,那个接生婆嘴快一些,说了声,是千金,桃桃奶奶伸过来的手迅速撤回去,脸拉长,就快掉到了地上摔碎一样,一言不发,转身出去了。
桃桃妈叫素芳,素芳当时就忍不住哭起来,心寒到了极点,她自认为平日里和婆婆相处得还算很好,是属于很不错的婆媳关系,她甚至觉得,完全能把婆婆当成她的第二个妈,竟没想到,由于自己生女儿,她会这么介意和冷漠。
幸而桃桃爸爸对素芳好一些,即使同样不喜欢桃桃是女孩,但照顾媳妇方面,他没有含糊。对于桃桃,他基本不管,不抱不亲,不闻不问,小桃桃也从来不找爸爸,也害怕爸爸。
两年后素芳又怀孕了,一家人满怀期待了十个月。请的同一个接生婆,两年的时间也没放缓接生婆的嘴的速度。但这次桃桃奶奶没有第一时间要把婴孩接过来,而是先听接生婆说出来是男是女。十分不巧,素芳生的依旧是女儿。
桃桃奶奶再也按奈不住,嘴里骂了一连串的脏话,摔门而出。素芳即使已经习惯了婆婆难看的嘴脸,在刚分娩以后,也难免透心凉,坐下了许多月子病。桃桃妹妹起名叫娟儿,终于在娟儿满一个月时,素芳婆媳两人大吵一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家里开始了鸡飞狗跳的日子。
就在桃桃三婶第一胎生了儿子以后,桃桃奶奶终于按奈不住,以分家的名义,让桃桃爸借钱买了处旧房子,好搬出去住。嘴上说是分家,其实是把他们一家赶了出去,桃桃奶奶什么也没给他们。从此,桃桃一家人离开了老院子,住到现在的房子里。
桃桃婆婆的那副嘴脸,简直和桃桃奶奶的如出一辙。她婆婆当天晚上就又去找白仙爷看香,带有质问的意思,却不好直说,怕白仙爷报复,于是恭敬的说了自己儿媳妇生的是女儿的事实,随即疑问怎么不是儿子。
白仙爷一脸云淡风轻,告诉她,婴儿投胎的时候,母亲心里许愿了,愿望是女儿,所以把这胎儿子给了别人,而给桃桃的胎投了个女儿。
仔细一打听,果然其他村里有产妇生了儿子,就在桃桃婆婆看香的档口生的。于是一家人一致认为,桃桃的孩子是投错了胎,也可以说,根本不是他们老姜家的孩子,没必要好好养活,姜小伟这个最听妈妈话的儿子,在对待自己女儿的态度上,当然也和他妈妈保持一致。
女儿雨季的名字是桃桃自己取的,其他人没有意见,叫什么名字都毫无意义。故而雨季自从出生,就是个只有半个爸爸的孩子。
回家刚第一天,雨季和魏龙相处得格外融洽顺利,这出乎了桃桃的意料。晚上,雨季跟着姥姥睡,魏龙和桃桃睡在她家东屋炕上。魏龙说:
“你得让雨季改口了,总叫叔可不行!”
“不叫叔叫什么?”
“你说呢?”
“叫二舅?”
“我去你大爷的!”魏龙顺势把桃桃扑倒按住,照着她脸上咬了下去,桃桃疼的要嚷出声音,魏龙快速用嘴堵上了她的。一阵子****,他放过了她,捋着她的头发。他说:
“明天就去领证,雨季好改口。”
“啊?这么快?”
“快?我都等四年了!”
“我还不认识你家人呢。”
“明天先领你去认亲,后天领证!”
桃桃想说再等一等,魏龙抢先又说:
“就这么定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