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灵竹园逐渐寂静下来。
一名瘦小灰袍少年,向小亭内的高大身影呈上一本小册,胁肩谄笑道:“程师兄,园内今日功课情况登记好了,请您过目一下。”
程胖子打开本子匆匆一阅,忽然朝着瘦小少年劈脸便是一巴掌,一边喝道:“怎么还是百人,还有一个呢?”
瘦小少年只觉头重脚轻,左颊火辣刺痛,畏惧地向后一缩,在听到程胖子的怒喝,才省的今日多了一人,立马哀声道:“我知错了,师兄莫怪,我这就去找。”
“还不快去?”
瘦小少年打一激灵,随即拔腿就跑向园内,过了两刻才喘息粗气回来。
“师兄,那人,那人还在里面,还,还没砍完。”
程胖子嘿的一声冷笑,说道:“在哪?带我过去看看。”
瘦小少年忙点头道是,很快就带着程胖子到了吴秋身后不远。
此时的吴秋,身上的灰袍早已被汗水湿透,仍单一的重复着一个动作,一刀刀劈向身前的竹子,而他的脚边,已有两根竹子卧倒在地。
看到这情形,程胖子吃了一惊,直到看到吴秋手中柴刀微泛蓝光,脸上骤然阴沉下来,向瘦小少年吩咐道:“你在这,等他砍完再走。”
待吴秋回到住所时,已是月华满天。
第二日,天色微明,吴秋就来到灵竹园门口等候,一边咽着石高塘昨夜送来的干粮,引起不少同门的指指点点与不屑,时不时发出阵阵哄堂大笑。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乐乐。”
众人一瞧,那个熟悉的庞大身躯已迈入小亭中,于是,所有人皆不再言语。
程胖子再次嚷道:“如果没事,就都他娘的滚进园去。”
话音刚落,园外的弟子便鱼贯而入。
“吴秋师弟,你等下。”
在吴秋即将踏入灵竹园时,程胖子突然又开口道。
“从今日起,你需伐五根灵竹。”
吴秋怔了一下,随即只是点了点头,便进园去了。
倒是他周围的几名弟子听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寻常弟子都是第二年开始才每日三根,这新来的第二天就五根了,这个程胖子果然蛮横无理,得罪不得。
上漓宗,坠星殿。
大殿宽广空明,千百盏灯火悬挂殿顶,或置于四壁,所在的方位,都对应着天上所属星辰。
殿内中央,立着一个鎏金所铸的四方基座,上方悬浮着四道赤色金环,每道金环上各铭刻着七个古篆文字,对应天之四灵,二十八星宿。
徐连洲尚是首次见到这座“四灵星仪”,心中方有所顿悟,转眼便如雾里看花,一时感慨天际一方星辰散落,就如此伟岸。直到殿内脚步声响起,他忙收起心神。
走出来的是一名乌袍矮胖老者,圆头圆脸,鼻隆颈粗,头顶银发稀少,看到徐连洲时,神色显得有丝不耐。
看到老者的反应,徐连洲换上一脸谄笑。
“嘿嘿。曾长老,今日劳烦你老人家了。”
曾姓长老脸色有些不悦,道:“我知道你有宗门批令,我肯定会为你施展轮回转生术的,可你用得着天天来问吗?算了,所测之人的生辰和贴身物件拿来吧。”
徐连洲忙点头道是,取出怀里早已准备好的布袋。打开后,取出一张纸条,一个红色香囊,还有一支小瓶。
他先将纸条与香囊递于曾长老,然后举着小瓶继续谄笑道:“曾长老,我知道您每次运转四灵星仪,都要辛苦打坐五日才能恢复过来,这瓶丹药就是为您老人家特意准备,还请笑纳。”
曾长老打开瓶塞,在鼻间一闻,眉间微微耸动,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你小子还算有心,去外面等候吧,老夫现在准备一下,好了再叫你。”
徐连洲再次点头道谢一番,走出门外。
待他退下,曾长老这才将小瓶收入怀中,走到四灵星仪前。
凝聚心神片刻后,曾长老双手掐诀,口中轻念咒语,随着他的吟唱,四道赤金环缓缓交接转动,二十八枚古篆忽明忽暗,上方灯火随之摇曳不定,星仪中心隐现一丝煌煌天威。
看到这番情形,曾长老将一旁的香囊解开,取出里面的一绺发丝,抛入星仪内。星仪内顿时升起点点紫色星芒,附在发丝之上,徐徐凝聚成形。
过了许久,曾长老心中一松,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骤然大惊,只见四灵星仪内原本缠绕一起的发丝,正一缕缕的分离开来,分落两侧……
坠星殿外,是一片平坦空地,外侧灵草山石星列罗布,徐连洲一看就知这是一座法阵,其中蕴涵阴阳之力,与大殿内交相呼应。
若是换在平时,徐连洲定会在此参透明白,可现在他不过观望不到一刻,便不住的惦记着殿内情况,就此无心观摩。
自酉时曾长老运转星仪,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正百无聊赖的徐连洲,突然听到坠星殿内传出一声咆哮,他陡然一惊,就见殿门大开,曾长老须发倒飞,双目含煞,朝外怒喊道:“徐连洲,你这个混账东西,今日老夫差点被你害死了,给我滚过来!”
如此变化,令徐连洲心中一悚,差点没忍住逃离坠星殿,只是他深知自己决跑不了。一时忐忑不安,不得莫名向前,强笑着问道:“曾长老,您辛苦,辛苦,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曾长老双眉一挑,抛出一物,徐连洲慌忙接过,却是他刚才给曾长老的香囊。
“混账东西,这里面怎么会有两人的头发,四灵星仪一次只能测一人轮回,你知不知道?”
“哈?阿!那轮回转生术失败了?”徐连洲先是一惊,随即又沮丧起来。
“这,这让我怎么跟吴秋交代?”
曾长老看徐连洲怪叫一声,便自顾颓然,转念一想,还是从袖口摸索了一下,再次拿出一物抛给了他。
徐连洲下意识接住,入手的是一块白色椭圆石子,有鸡蛋大小。
“哼,若不是还能完功,四灵星仪就会毁于老夫手上,那我非扒了你皮不可。”
“嗯?成功了?这就轮回转生石?”徐连洲一下子转忧为喜,向曾长老连连道谢,大肆吹捧。
曾长老经他接连奉承,想起怀里还揣着一瓶丹药,倒是怒气渐消,不再发作。
足足过了一刻,曾长老方抬手制止了徐连洲的马屁横飞。言道:“不过,说来也怪,两个人的发丝,竟然只测出一人的轮回,还能成功,真是奇怪。”
言至于此,倏地响起一个声音。
“咦,竟有此事?那倒真是奇怪。”
曾长老点了点头,突然省的这不是徐连洲的声音,忙抬头转向一旁,看清来人后便是一声怪叫。
“阿,齐川真人,您什么时候来了?”
次日一早,徐连洲就匆匆赶往外山,敲响外山门房门扉。
石高塘打开门后,见来人一身蓝白道袍,忙见礼道:“见过师兄。”
徐连洲随手一扬,问明金峰在哪,就自顾向里走去。
金峰对徐连洲的突然来访颇为意外,双方一番见礼后就问道:“徐师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我这次来是要寻找一个月前入门的弟子,名叫吴秋。”
话刚说完,金峰的脸色登时有些诧异。
过了半个时辰,徐连洲来到了灵竹园外。小亭中的程胖子看见立即上前行礼,待徐连洲说明来意,程胖子立刻带他向园内走去。
园内正伐竹的弟子们,见到二人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随着他俩的深入,又变的古怪起来。
烈日当空,偶尔几阵轻风根本难挡酷热。
竹林深处,一声声“咔咔”声响不绝于耳。
徐连洲看着眼前赤裸上身的伐竹弟子,再看到他脚下堆积的五根灵竹时,愣了一下,方迟疑唤道:“吴秋?。”
吴秋动作一停,立即转身道:“徐师兄,你终于来了。”
“这些灵竹都是你砍的?你一天砍多少根?”
程胖子心里咯噔一下,抢先道:“吴秋师弟进门的晚,门房交待过,让师弟抓紧修炼,现在每日砍,呃,砍十五根灵竹。”
“十五根?可灵竹园的三年考核之一,不过只需砍伐十根不是吗,怎么现在就让他砍这么多?”
程胖子一急,正准备把强加数额的要求甩给门房,就听见吴秋道:“此事不提,师兄,你现在来,是不是关于那件事的?”
程胖子悄悄松了口气,再看向吴秋时,眼里竟有一丝罕见的感激。
徐连洲“嘿嘿”一笑,取出一颗椭圆石头,“你看,这是什么?”
吴秋顿时激动不已,双手接过轮回转生石时,不禁微微颤抖。
“这个,就是琳儿的转生石吗?”
徐连洲含笑点头。
吴秋双手温柔地握住转生石,如同握住有韩琳儿相伴的时光。
“谢谢,真的谢谢你,徐师兄。”
“咱俩谁跟谁呢,说这些。”
为吴秋高兴了一会,徐连洲才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齐川真人说想要见你。”
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却是程胖子突然迎面倒地不起,他眼中此刻一片茫然。
“完了,这小子后台太硬了,这下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