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欢把资料放在陈骁面前，向他报告：“本周四商业论坛的议题和提问方向已经发过来了，您看看有没有异议。”
陈骁边翻资料边问：“流程是怎样？”
“前面是恒大赵总、百鸣王总、至和金总、安昌安总，您第五个出场。”
“演讲稿定了吗？”
梁欢继续递出资料：“这是初稿。”
陈骁点点头，对她的充分准备很满意：“我先看看。”
“演讲结束后主持人会问到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
陈骁自有主张：“我们可以在这个阶段再强调一下IPO上市计划。”
“是的，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梁欢说，“如果时间还有富余，他们会转到下一个话题。”
“收购吗？”
“收购生机科技。不过这涉及商业机密，他们不会问得太深。”
陈骁叮嘱道：“你抓紧时间先放一轮收购消息，到时过渡会自然一点。”
“好的。”梁欢再次低头看手中资料，“基本就是这些，重点还是在主题分享上。您得花点时间在演讲稿上了。”
“嗯。”
“那您看好叫我，我再做修改。”梁欢离开时带上了门。
入职以来，她对陈骁并无特别感想，不过是个正常老板。让她奇怪的是唐韵得知自己到和盛后第一句就是问陈骁是否知道，罗耀是她明面上的敌人，她却没问。这让梁欢也开始留意陈骁。
当然，第一件事还是找出罗耀的弱点。
梁欢可不是没头没脑地针对罗耀，也不是愚忠愚孝。
她很清楚，自己和唐韵是老交情即使现在还不为人所知，也很快会人尽皆知。就算四处澄清与唐韵关系没那么好也不会有人相信，公司这么大，自然会分阵营，梁欢和唐韵前后脚进公司，已经被不由分说贴上了唐韵阵营的标签。
那么唐韵的敌人也就成了她的敌人，自己不这么认为，对方也会先下手为强。
罗耀迟早会把自己一起圈进扫射范围里，唯一可以避免正面冲突的办法，就是让他自顾不暇。
工作上漏洞百出，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没心思内斗了。
午休时，正准备去茶水间，里面一个她打过交道的战略部同事在和其他人聊天。梁欢便站在门口认真听了一会儿。
战略部同事说：“……贷款数额不小，谈下来可费了老鼻子劲。”
梁欢想起前几天经常听周围人谈到这笔贷款，似乎颇有点曲折，说不定可以在这上面再做做文章。
“罗总亲自出马，你们还有什么好操心的。”接话的是人事部一个同事。
“罗总自己压力大就抓着我们发火。”
“我们也不比你们轻松多少，云南又要开一个新项目，根本没人愿意往那边调。不跟你说了，我先去忙了。”人事部同事端着杯子走出茶水间，在门口差点撞上梁欢，赶紧打了声招呼：“梁经理。”
战略部同事也看见了梁欢，对她点头微笑。
梁欢走到咖啡机前：“战略部最近忙得要命吧？我都不好意思找你们罗总要公关素材了。”
战略部同事笑起来，吐槽道：“罗总？再忙他也愿意提供素材。”
“听说贷款正式批了？”
“就等放款了。”
“不是一直有银行关系吗？怎么这次这么费劲？”
“银行内部自查，”战略部那位说道，“谢行长也比较慎重，这段时间所有贷款都放慢了。”
梁欢笑笑：“好事多磨。”
姓谢的行长，很容易锁定目标了。
***
梁欢一晚上都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用笔记本搜索世新银行官网，从高层人员名单里搜出三个姓谢的人，只有一个是分行长。
页面上出现谢有恒分行长的照片和简介，她有种预感，就是这个人。
她打开搜索引擎，对照手边打印的和盛集团董事会和高管名单，从陈骁开始依次交叉，“谢有恒和陈骁”没有搜索记录，“谢有恒和王选”没有搜索记录……直到“谢有恒和陈萱”，出现了一条婚讯。
原网页已经不存在，用百度快照还看得见当年的博客主页，其中有一句“没想到谢有恒这小子这么快就结婚了，陈萱今天真漂亮，两个人郎才女貌……”
当然，这都比不上下面配的那张谢有恒和陈萱的敬酒照来得有说服力。
梁欢兴奋地拿起电脑，跳下床冲出卧室。
她的女朋友张欣桐横卧在沙发上翻阅一本财经杂志。梁欢抱着电脑急匆匆地跑过去坐在她身旁，张欣桐顺势把腿架在她的腿上。
梁欢将笔记本电脑送到她面前：“知道这是谁吗？”
张欣桐放下杂志，瞥一眼，对着屏幕上的文字念道：“世新银行上海分行行长，这上面不是写着吗？”
梁欢又切换到结婚照页面：“知道他老婆是谁吗？”
张欣桐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她是财经记者，又不是娱记狗仔，梁欢怎么会对她有这种期待？
“我们公司大股东陈萱。”
“那怎么了？”不太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们公司大部分贷款都是世新银行拿的。”
“那又怎么了？”还是不明白。
“关联交易啊。”
但这也没能让对方兴奋起来。
张欣桐撑着沙发坐直了身体：“我明白你的意思，按理是应该避嫌，但这种情况其实挺普遍的，说句现实的，现在没关系怎么拿贷款啊？关键还是看还贷能力，和盛没问题吧。”
“要较真的话，至少是违规的。”
“谁去较真？”张欣桐反问，“我要写这么一篇报道，主编肯定觉得我小题大做不会采纳。”
梁欢立刻心生一计：“在金融圈自媒体上爆料呢？以那种耸人听闻的八卦语气。虽然在业内是常态，但圈外看客是不明白的，普通网民肯定会觉得这是惊天内幕。”
张欣桐惊讶了：“你想干什么啊？”
“让贷款泡汤。”
张欣桐明白过来，笑出声：“和盛什么人得罪你了？”
梁欢没有笑，这是件有风险的事，但她也不想解释太多，只打感情牌：“你帮不帮我？”
“行行，帮你写，但是碗归你洗。”
“你不能自己写，否则很容易从你查到我，会有麻烦。”
张欣桐想了想：“给金融圈自媒体匿名投稿，再让我同事跟进报道一下。”
“周四之前能完成吗？”
张欣桐有点埋怨：“这么急？”
“准确的说，我希望周三晚上爆出来。”
***
周四早上，唐韵并没有去和盛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上海项目点。前任项目副总离职造成了一堆待签合同积压。丁羽良和她下属抱了三箱文件到唐韵办公室。
不过看起来，她最关心的是东峪的合同，再次催问：“唐总，东峪的续约还没签吗？”
唐韵没抬眼：“东峪供应的材料还是有各种数据不达标，不是不能续约，但一定要要求他们整改材料的问题。”
丁羽良又从文件箱上层抽出十来份合同：“这几家也和东峪一样，是长期合作的供应商的续约合同，我已经看过了，合同文本没有什么问题。”
唐韵依然埋头看文件：“放这里吧。”
丁羽良有点着急，不小心就表露了出来：“我已经仔细查看过相关的材料了。”
她一再的强调和催促引起了唐韵的注意。
但唐韵抬起头，还是不露声色：“你费心了，我经手的合同我也要看一遍才放心。”
丁羽良也只有无奈：“那您尽快，我先回去了。”
唐韵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丁羽良刚出门，顾峥就在门口探个头：“唐总，听说您一早就来工地了。”
“有事吗？”
顾峥转身关上门：“是有点事。”
唐韵放下笔，对他支支吾吾的状态有点纳闷：“你说。”
“我是来道歉的。”顾峥腼腆地一笑，“之前供应商的事是我太冲动了，可我没有敌意的，我只是觉得换供应商对公司不好。”
“顾经理言重了，工作分歧用不着道歉。”
“怕您误会，其实我一直觉得没有比唐总更适合这个职位的人。”
唐韵不知他为什么忽然变得客气，也就跟着客气起来：“项目上没有你们的支持，光靠我一个人也不行。”
“我们一定全力支持，还请唐总信任我们。”
“信任是互相的。”唐韵淡淡地说。
“既然陈总信任唐总，我肯定无条件信任唐总。您可能会有点想法，以为我觊觎您这位子已久，所以故意和您作对，其实我完全对这不感兴趣。”顾峥往窗外看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呢，自己家也是有企业的，来和盛只是为了积累经验，对职位其实不太在意。”
唐韵先前也有点感觉，顾峥不是那种在职位上斤斤计较的职员，但他又不炫耀家境，算是聪明人，包括主动来道歉这件事，也做得聪明。
“看得出来你是个有能力又负责任的人，不用多虑，我什么想法也没有，一切从公司利益出发。”
“当然，我们都是一切以公司利益为重。”
唐韵主动伸出手：“还请顾经理多多帮衬。”
“一定的，唐总。”顾峥与她握手言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