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晚,已近三更天。
孙同虎带着两队人马来到大公子府,哐哐砸门,守门仆人骂声连连地打开门,但一群士兵不由分说便往里进,随之走来的是孙同虎,仆人立刻恭敬起来,躬身道,“公子和夫人都已睡下,官爷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孙同虎的一个副将直接推开了守门仆人,孙同虎大步流星来到前院。
李氏听到动静,赶紧起床,也来不及打扮,简单穿了件外衣,便匆匆忙忙往前院赶,借着火光,看见来人是孙同虎,施礼道,“孙将军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孙同虎说道,“杨楚何在?带我去见他。”
李氏笑道,“杨先生怎会在我的府上,孙将军还是到别处寻吧。”
孙同虎冷哼道,“侄媳若是吃硬不吃软,就别怪孙某先礼后兵了。”说话间,示意两侧的士兵进府。
李氏的脸瞬间变冷,喝道,“慢着,大公子重伤未愈,惊扰了大公子,将军可难辞其咎。”
孙同虎冷声说道,“见不到杨先生,误了二公子的性命,别说大公子,就是你们李家,也担待不起,来人,搜!”
李氏闻言,怒脸立刻转笑脸,道,“将军息怒,侄媳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杨先生确实在府上,只是杨先生吩咐过,不许外人打扰,不知何事如此严重,竟干系到二弟性命?。”李氏试探道。
孙同虎紧眉竖目,说道,“本将军的事可还要向你汇报一遍不成?”
李氏赶紧赔笑,侧身伸手给孙同虎引路。
杨楚房间已经关了灯。孙同虎毕恭毕敬地在门外施礼,大声喊道,“渝安守城将军孙同虎求见杨先生。”
一声未应,再来一声,三声之后,只听见屋中喊了一声“请进”,孙同虎自己进了屋。
但见杨楚坐在床上,面色苍白,身上披了件单衣,说道,“在下身体有恙,无礼之处,还望将军见谅,何事烦劳将军深夜来此。”
“事关紧要,还须和杨先生秘谈。”孙同虎说道。
杨楚让孙同虎进了屋,孙同虎的亲信则在门外把守,李氏被士兵拦在了门外,回去又不放心,便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孙将军有何事情?”杨楚示意孙将军坐下说。
孙同虎拱手道,“杨先生,这几日多有冒犯,还请杨先生宽恕,他日孙某定当负荆请罪,任凭责罚。”
杨楚摆手道,“旧事无须重提。”
孙同虎说道,“杨先生明鉴,与您同行的那位少年真的不在卓勇府上。”
杨楚诧异道,“你是说石雨?”
孙同虎心知杨楚这是在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点破,说道,“不是石雨,是另外一位。”
杨楚故做恍然大悟之态,说道,“瑜呀,他不是应该在钱府吗,怎会与二公子扯上关系?”
孙同虎赶紧跪下,老泪纵横道,“是小人鬼迷心窍,妄信天部无影的话,冒犯天泽,早晨派人到钱府请那位少年到府上一叙,不想中途被陈家供奉截走。请杨先生降罪,放过卓勇。”
杨楚扶起孙同虎,笑道,“将军越说在下反倒越糊涂了,二公子怎么了?”
孙同虎叹道,“卓勇刚刚被人部无影带走,限一日用那位少年去换。”
“无影?”杨楚诧异道。
孙同虎补充道,“无影还带走了石雨和一个刺客。”
杨楚表情凝重,喃道,“怎会这样!”
孙同虎拱手道,“事情紧急,还望杨先生能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杨楚摆了摆手,“不瞒孙将军,昨夜在下不小心走火入魔,勉强回过神来,如今就算有心也无力。事情既是孙将军引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孙同虎拱手道,“还请杨先生解惑。”
“如果在下没猜错,天部无影说瑜是当今灵皇陛下。”杨楚说道,试探着孙同虎。
孙同虎略有迟疑,仍是点了点头。
“此事甚为荒谬,阿瑜是家师在山沟里捡回来的,天生神智不完,师父久医未果,才让在下送他到翠灵谷留翠庵怀苍先生处治疗,怎么会是中原之皇呢?”杨楚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天部和人部无影都认为瑜是灵皇陛下,不如将军就顺水推舟,将军手上精兵数万,门客成云,在赵丘城里要一个人,岂不是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孙同虎闻言,杨楚这是想让他围了城主府,逼陈氏交出灵皇。城主府不比普通的民宅,不是说围就能围的,更何况还有金马车,若瑜是灵皇,此事还可计较,若真如杨楚所说,那便是悖逆,孙家断不会为他而与无极宫交恶。
见孙同虎踌躇,杨楚说道,“将军若投鼠忌器,也可等在下病愈后去无影处解释清楚。”说话间,咳了几声。
孙同虎眼神闪烁,病愈?只一日的时间,杨楚会病愈吗?
孙同虎思虑再三,说道,“听说,杨先生身边有一护卫,武功超群,若得其一臂之力,孙某心中才得踏实。”
孙同虎这是要拉杨楚下水。此事干系重大,杨楚想置身事外,孙同虎岂能让他如意。
“此事要让将军失望了。”杨楚道,“早晨龙牙在追黑衣人时,遇到了一伙儿人偷袭,受了重伤,如今在钱府疗养,将军若不信,可去钱府查证。”
查证?钱府的大门和城主府的大门一样,岂是说进就进的,无奈,孙同虎拱手道,“既然这样,孙某便告辞了,叨扰之处,还望杨先生包容。”
杨楚回礼,孙同虎开了门,李氏迎了上来,将孙同虎送走。
孙同虎走后,龙牙闪进房中。
“看来,阿瑜真有可能被陈玉如劫走了。”杨楚说道。
“我这就去城主府探查一下。”龙牙说道,转身欲出。
杨楚摆了摆手,说道,“陈家派来的三位供奉实力不可小觑,没有万全对策,无异于打草惊蛇。”
“不如,再让无影围了城主府。”龙牙说道。
“陈家除了金马车之外,还带了什么尚不清楚,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杨楚说道。
“赵卓勇怎么办?”龙牙问道。
“而今之际,只有孙同虎手上的两万兵勇能虎口拔牙。”杨楚说道,“既然柴已高筑,我们就来个火上浇油。”
事实表明,龙牙再晚回去半刻,烙铁便要和赵卓勇来个肌肤之亲了。
龙牙当即训责了那两个左青鸟。又遣人查看了一下赵卓勇的伤势,好在都是些皮肉伤,虽然惯称勇武,但却是个身子娇弱的公子哥,这二十多道皮鞭抽得血肉横飞。龙牙派人给赵卓勇上了金创药,安顿好后,责令不许再动私刑。
无影行事,龙牙也有过耳闻,今日得见,果然不辱恶名。不过,转念一想,杨楚想要火上浇油,这不正是机会。
第二天一早,龙牙命令,昨夜行刑的两个青鸟带着伤痕累累的赵卓勇去二公子府,将人交给孙同虎,并留言道,“如果今日戌时之前不见灵皇,这就是你的榜样!”
孙同虎接过赵卓勇,双眼含泪,悲痛万分。虽然赵卓勇不是他亲生的,但却从小看到大,其母逝后,孙同虎对赵卓勇更是关爱有加,每有任务,必让其跟随左右。如今小小年纪竟遭此大难,孙同虎万分自责,悔不当初。
但现在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一日之间,又求不得外援,正如杨楚所说,如果陈家掳走的确实是灵皇,那他出兵围剿城主府,就师出有名,更有护驾之功,而且天部无影笃定瑜是灵皇,此事又有天部无影担着,进退有路,何惧之有?
四月初七中午,昨夜服用了安神剂的赵卓勇醒了。醒来后的赵卓勇浑身疼痛,见到侍女后像见鬼了一样,哇哇直叫,瑟缩在床头,用被捂着自己。
孙同虎接到侍女的通报后,来到赵卓勇房间,几番安抚之后,赵卓勇终于将头露了出来,认出了孙同虎,抱着孙同虎,嚎啕大哭。
人都有脆弱的地方,有时哭一场就会好,憋着反倒会憋出内伤来。哭过之后,赵卓勇算是回过神了。
“都是那个老妖婆害的,都是她害的。”赵卓勇情绪仍有些激动,“舅父,你要为我报仇,你要为我报仇。”赵卓勇抓着孙同虎的衣袖反复说道。
孙同虎抚着赵卓勇的头,不停地安抚。
孙同虎自上午便加强了城墙的防御,又将城外的士兵调进了城内,加强了北城的防御力量,一番准备之后,已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