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院里一片狼藉，房顶的茅草被吹走大半，不知道哪的小孩哭哑了嗓子。
身躯矮小又肥胖的妇人捧着只大海碗，从村东边一路小跑而来，小心护着手里的粥挤开人群，冲进破茅草房。
“让一让，让一让，快，大宝，快把这碗热粥喂给你弟弟喝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讨论着那家人的不幸，却大部分都只是在围观看戏。
马车在小院门口停下，赵无双大步冲进屋里，只看到那个大点的孩子紧紧搂着弟弟，面无表情，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种死寂之态。
六岁大的小孩抽抽噎噎，小脸冻的发紫，嘴里一声一声喊着“奶奶”、“冷”之类的词汇。
“出什么事了？他们俩的奶奶呢？”温阳轩在门口逮着个村民问道。
对方被他那张冷脸吓到，哆嗦着手指向柴房，“人、人死了，我也刚听说，还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
拄着拐杖、胡子花白的老头沉声叹口气，“多半是摔死的，一个时辰前在村里发现她的时候，人就已经咽了气，尸体都凉了。”
屋里，赵无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慢慢蹲在俩孩子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大点的孩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僵硬的转动脖子，怔怔看着赵无双，似乎在惊讶她怎么又来他家。
矮胖的村妇捧着渐渐变凉的粥，重重叹了口气，“姑娘啊，这俩孩子都受了惊吓，都不愿意开口说话，给他们吃的，他们也不要……”
赵无双眉头紧皱，伸手从妇人手里接过粥碗，“你不饿吗？可是你弟弟已经饿得不行了，他再这么不吃不喝受冻着，一定会生病的。”
两方僵持半晌，那大孩子慢慢抬起手，从赵无双手里接过粥碗，顺便开口吐出一句话，“我叫刘大宝”。
只见他动作熟练地哄着弟弟，慢慢把粥给他喂下去，从头到尾自己一口都没有吃。
一碗粥全喂给弟弟，刘大宝又哄着他去睡觉，小孩子紧紧抓着哥哥，不肯撒手，嘴里轻声念叨着，“冷，冷，不能睡，不能睡着，要奶奶……”
“小宝你听话，不要吵闹，不然哥哥就不喜欢你了。”边说，边用破棉絮被子把小孩包裹起来，最后把家里所有能御寒的破衣裳全盖在小孩身上。
安顿好弟弟，刘大宝板着一张小脸，脚步沉重的走到门口，“叔伯婶子们，你们都回家去吧，我自己能把爷爷奶奶安葬好。”
“唉，你这孩子，这会儿了还逞什么能，你一个人能干的了啥？”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们还能看着你跟你弟弟饿死不成成？”
徐大年扭头看向他爹，“爹，他们村的村长呢，也不管管这事么！”
矮胖村妇急忙解释，“没，你们别误会，我们村长带人去地里挖坑了，他们家这情况，白事就不按照规矩办了，先让那老两口入土为安最要紧。”
原来是这样，徐村长点点头，沉着脸又道，“你们村长人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刘大宝听见大人的谈话，抿了抿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无双全程都在盯着他看，将小孩的各种眼神动作都收入眼底，心思跟着慢慢活络起来。
不知道哪个村民叹着气念叨一声，“没亲没故的，也不知道这俩小孩以后怎么活，指不定哪天就饿死、冻死在家里……”
场面一度尴尬，所有人都紧闭着嘴，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呢，哪儿有条件管别人？
大伙儿正沉默着，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不会的。”
赵无双站在刘大宝跟前，诧异地看着他，只见那小孩神情坚定地看向众人，眼神深沉，眸子漆黑，嗓音尚且稚嫩，说出来的话却仿佛板上钉钉，“我有手有脚，也干的了活儿，不会让弟弟被饿死！也不会连累别人！”
村民们怔愣起来，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眼神儿飘忽，就是不看那孩子。
徐大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车上把那个大包袱拿了过来，柴房放着两个老人的遗体，他干脆就在小院里架了口锅，烧上热水，扭头回到屋里舀了半碗米。
“你在干什么？”刘大宝满脸疑惑的看着徐大年。
“烧火做饭呗，不然还能干啥。”
“我不认识你吧，你干嘛帮我们？”
徐大年抬头盯着刘大宝看了半晌，最后憋出一句，“我乐意。”
小孩被他一噎，没话反驳，微微蹙起眉头，转身回了屋里，“小宝，别睡了，跟哥哥一块儿送爷爷奶奶去地里。”
俩老人的遗体就用破草席子一裹，在两个村民搭手下，弄上独轮车，慢慢悠悠往地里走了。
温阳轩悄无声息的走到赵无双身边，一手托着下巴疑惑道，“赵无双，你有没有觉得，那小破孩不对劲啊，他是不是也受了刺激，不然不能那么、那么……”
怎么形容呢，哪儿有十岁小孩那么沉稳的，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竟然不哭不闹，还能自己操办亲人的后事。
真是邪了门儿了！
见赵无双不吭声，温阳轩扭头看过去，而后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别太担心，大不了小爷出面帮他们找个糊口的营生。”
话说得挺像样儿，就是那动作，赵无双怎么都觉得他是在摸小狗。
“去，别碰我头。”
徐大年紧跟着也跑过来，“无双妹子，那小娃也太老熟了，你听他说话，哪儿像个孩子啊，他那性子到哪儿都得吃亏。唉，这可怎么办。”
赵无双笑笑不说话，其实她没觉得那样的性格有什么不好，少年老成而已，将来就算没有什么大作为，也一定不是个坏人。
温阳轩一扭头，被赵无双的表情逗乐了，“啧，笑得这么阴险，打什么鬼主意呢？”
赵无双不答反问，“小白子，你觉得，他俩有没有练武的天赋？”
“……看不出来。”
徐大年眨眨眼，却是发现了那话里别的意思，忍不住震惊，“无双妹子，你别跟我说，你想把那俩孩子带回你家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