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猩红大字“牛李村”的大石头边上,村民越聚越多,人群吵吵嚷嚷,言语中字里行间净是羡慕嫉妒。
小牛犊子“哞哞”叫几声,它旁边的“干娘”甩着湿漉漉的大舌头,照着小牛犊从头舔到后背,两对铜铃大眼互看稀奇。
真不晓得,面前那么些两条腿的咋着围住它们就不能让让路吗?
宫老三摸着牛头,他爹在旁边对着个差不多年纪大的老爷子点头哈腰,两手掌心朝上拍着巴掌赔笑。
“……哎呦,瞧村长您说的啥话,咱们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从牙缝儿里攒那么点钱,买了头牛,怎么可能算得上发大财,您可别打趣我们了。”
对方手抄在背后,笑得和气,“行了行了,我这不就是看见了就过来说说话么,着急啥。好,不说了,回见。”
众村民笑着给他让路,而后不等宫老三父子俩牵着牛过去,就又再次把路堵了个严实。
“哎!宫老三,你姐这回是把她男人家底儿都掏空了吧?连牛都买上了,还一买就俩。”
两手插袖口的妇人冲他挤眉弄眼一番,顺利挤出一脸褶子,“哈哈哈二小子你是不是眼馋了,你媳妇家底不薄啊,咋的也没买头牛帮你爹干干活啊?”
对方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没搭她腔。
宫老三他爹笑着朝村民们挥手,“让让啊,天儿也不早了,大伙儿各回各家吧都,这牛也该回去喂草喽。”
村民们你挤我我挤你的,就差没流着哈喇子把眼珠子放那头膘肥体壮的牛身上。
就这么跟粘糕似的,跟着宫老三父子俩走到人家门口,依旧不舍得离去。
“哎呦,三子啊,你家这牛,回头春种的时候,能不能让它给大家伙儿帮忙犁个地,当心,保准给它喂草喂的饱饱的,不让它白干活。”
宫老头笑着刚想应声,就被儿子拽了一把,一扭头,就看见他儿子满脸不耐烦。
“叔婶子们,我家就这一头牛,还不是专门儿犁地干活的公牛,你们自家都是有男人的,他们不想干活,也买牛啊。”
说完还非常有味儿地“切”了一声,吆喝着两头牛进了院子,留下刚才开口询问那人一脸尴尬、难堪。
“你这滚蛋小子,怎么跟大伙儿说话呢,大家别跟他较真儿啊,有需要尽管来,这都邻里乡亲的,谁家有困难都该帮一把,不然那还有没有半点儿人情味了是不?”
替儿子擦干净屁股,宫老头连忙赔笑回了屋。
结果他前脚刚抬腿迈进门,后脚就听见一耳朵嘀咕,人多也不知道是谁嘴臭。
“啧啧,宫氏这儿媳妇儿当的,可真是难得独一份儿哈,自己亲公爹亲相公的死活不管,你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那女人真没半点儿脑子。”
“快别说着呢,这还在人家门口,走走走,恐怕你还不晓得内情,我跟你说,你还真当那宫氏为啥跑回娘家……”
栓好牛的宫老三拉着脸,嘴角扬着冷笑,“爹娘,晚上吃点啥?哦对了,白天在镇上还捎带了二斤下水,娘你去炒两盘菜,咱们庆祝庆祝。”
宫氏她娘捏着抹布,笑着点点头,“哎好,你们歇会儿,赶路累了吧?”
屋外头的灶房里溢出烟火雾气,有点呛鼻子的葱炒猪大肠香味儿扑鼻,勾得人肚子直叫唤。
不过屋里头,几人就显得不那么兴奋。
“老二,老三,咱家现在牛也有了,干啥都方便不少,明儿你俩就套上架子车,送你姐回去。”
老头子说话向来管事儿,也不允许反驳,宫氏明显也怕她爹,闷头不吭声,只敢给俩兄弟使眼色。
她这档口哪儿能就这么回去啊,那不是丢人吗,她这张脸往哪儿搁?!
“爹,我姐这事您二老别管,赵有才他不是个东西,我姐肚子里那孩子的事,他要是不亲自来解决,呵,您信不信我跟二哥上他家放火烧房子去。”
宫老头听得目瞪口呆,瞪大眼怒看他那三儿子,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一时间,气儿都有些喘不匀。
“混账,没你那么办事的,你少当我老糊涂,你姐肚子里那娃,我找人打听了,那孩子没福气,他原本就有问题生不出来,他跟咱们老宫家没缘分!”
边说边“砰砰砰”拍得桌面直震,一碗水都被震地洒出来一层。
宫氏瞬间红了眼镜,随后一把捂住脸,呜咽着哭出声。
“爹啊,您是真不知道你闺女我被他赵有才欺负成啥样儿了啊,就算那孩子跟我没缘分,可赵有才要纳妾,他往家里带野女人,那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那就是个狐狸精呐~呜呜呜我命苦啊……”
没一会儿工夫,屋里就变得一片愁云惨淡,灶房里,宫氏她娘一下一下翻炒着菜,也跟着叹气。
其实,她看来,那女婿人又老实又肯吃苦,这么些年对她闺女、对他们俩老人咋样,是真没的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只可惜这如今,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屋里随后又响起一阵嚷嚷,宫氏她娘赶紧把菜盛进碗里端着进屋,“好了别吵了,先吃饭吧,有事吃完饭再好好说。”
“哼!你自己的好闺女啊,是真把自己当成王母娘娘了,不知道自己啥样儿啊,那有才成天不是被你骂就是被你打,人家能忍你这么些年,不容易。”
宫老头重重喷出一口气,完了还觉得没说够,又拍着巴掌苦口婆心地劝女儿。
“小红你听着,你不敢这么胡来,亲家公那边说不过去。还有啊,你就没想过,那有才要是真把你休了,你下半辈子还咋过?你做梦再找那么个好人受得了你!”
宫氏被骂的也不哭了,怒气冲冲瞪着她爹,半晌没想到咋出气,猛地站起来踹翻凳子。
见她还打算掀桌子,宫老二兄弟俩连忙一边一个把她拉住。
她娘见状也被吓得不轻,赶紧拍着自己男人肩膀,轻声哀求似的说道,“行了老头子,她心里也难受,你就少说两句吧。”
“哼,她难受?这么个臭脾气,搁谁谁都受不了她,也不知道像了谁,跟个泼妇似的,看她浑身上下哪儿有个为人妻为人母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