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安排在下午，因为邀请了不少校友回校，学校安排舞台搭建在室外。
大操场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老师和同学在进行场地的安排，音响测试之类的事情。
林舒早早的和江山一起换上了服装。两人走进教室时恰好碰上也换上服装的陈逸和张敬轩。
陈逸快步走向她们，顺带瞧了几眼一旁走过的隔壁班穿橘红色衣服的女生，再对比一下自己两前桌淡雅脱俗的蓝色，嗯，还是自己班的养眼。
他开口夸赞到：“你们俩穿这个还挺好看。”
难得听到陈逸嘴里蹦出的是句好话，江山有些意外也有点儿害羞。
她笑了一下对陈逸说：“你穿身上这套也不赖啊。”
陈逸一听别人的表扬，心里的喜悦感瞬间up。
“那必须的呀！”挑眉眨眼一番，一套表情包诞生。
张敬轩慢吞吞地走上来后，陈逸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你们看看我轩哥，看看这气度，绝不是凡品！”整一个推销经理的的架势，抓着张敬轩肩膀，一手从上到下划着。
“行了，一路上跟个搞推销似的。”张敬轩笑着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拉下去，摇着头转身回了班级。
一旁林舒和江山哈哈大笑。
但不得不说实话，陈逸和张敬轩两个人的颜值在九班是排得上号的。今天他们穿上这一身宽宽松松的汉服，身上那股少年人的洒脱淋漓尽致。
三人前脚进班，后脚顾谊之也进了班。
大家平日里见到的顾谊之都是一身衬衫正正经经的模样，今日的汉服配上他书卷气儿，一点也不违和，甚至给人一种他就是那个时代的感觉。
好像下一秒就会拿起一卷竹简，开始向帝王介绍他的政治理念。
林舒看得都呆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看着顾谊之身穿汉服，脑海里却脑补出来顾谨之穿汉服的样子。
真别说，有点好看呢……
在班里一直等着文娱部的人来通知准备上场，这一小段时间里江山和几个演奏的同学多排练了两遍，以确认无误。林舒坐在位置上托腮看着他们演奏，时不时跟上两句唱唱。
“伴一路笛声响……”她压低声音小小声地唱出最后一句歌词。
突然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先抬眼看看顾谊之，见他正低头写写画画没注意这边，便微微低下头拿了手机看。
“我有来看你唱歌哦～”是胡初榆的短信。
前段时间顾谊之说这次表演可以让家里人来看，还发了入场券下来。
林舒本想着寄给父母，但转念一想，他们忙得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做完四十八小时的工作，哪里抽得出时间来看她。
她便胡乱塞入包里，带回去问了胡初榆要不要来。
胡初榆大学学的是兽医，现在找了份工作在宠物医院，所以她表示能不能来得看那天有没有排班。
林舒倒是没想到她会来，心里很是开心，回了个“好”过去就赶紧收起手机。
因为江山不在边上没人聊天，她又不想写作业，于是便托着下巴环顾着班级。
窗台的绿萝盆里长出了一片小小的嫩嫩的叶子，翠绿翠绿的茎叶长在能晒得到太阳又有大叶子挡风遮雨的地方。
遮风挡雨……
顾谊之从讲台上抬起头，恰好看见林舒定定地看向那盆绿萝，可她的眼睛里却不是他熟悉的淡然。
还没等他看清，林舒就移开了眼神。
当她再转眼就发现班上两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今天都化了妆，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明艳。
她们坐在位置上彼此帮着弄头发，哦，是在编麻花辫。
又过了十多分钟，文娱部的人来通知他们了。
先前江山就和陈逸讲好了，麻烦他抬古筝。向来没心没肺忘性大的他这次倒是没有忘记，一听到通知就“唰”地站起来，小跑到江山边上“等候发落”。
……
林舒跟在去操场的队伍里，沿路恰好碰见由志愿者领进来的胡初榆和她身后两个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的男人——顾谨之和秦烨。
林舒心里一惊：我明明只给了初榆姐一张入场券，他们两怎么也进得来？
没等她多想，胡初榆眼尖地看到了她，举高手挥舞着：“林舒，这儿！”
林舒和张敬轩交代一声，转过身偷偷地溜出队伍，她和胡初榆相向地小跑到对方跟前。
她对胡初榆笑了笑，然后略带抱歉地说：“初榆姐，我得去表演了，你们三个跟着志愿者到观众席就好。”
胡初榆理解地点点头：“去吧去吧。”
遂后林舒跟顾谨之和秦烨打个招呼便转身小跑跟上队伍。插进队伍里，张敬轩问她：“谁啊？”
林舒回答：“堂哥堂姐。”
张敬轩又问：“怎么不是你爸妈来看？”
林舒扭头看他，语气冷冷地开口：“忙。”
……
三人随着志愿者走在去操场的路上，顾谨之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走看看。
突然，一股记忆里许久未现的气息出现，他慢下脚步，两手抽出口袋，将全身警惕放到最大。
脑海里的记忆碎片翻涌着，千年以来的生活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和魂魄的气息，最后锁定为一道九百年前的游魂。
今天操场上人声鼎沸，属于活人的鲜活气息是方圆百里最多的，也难怪会把这鬼魂吸引过来。
想到这里，顾谨之放下浑身的警惕，又缓缓地把手插进口袋里。
秦烨感受到了顾谨之周身的凛冽气息，他看顾谨之逐渐收回手，便开口问：“顾叔，刚才？”
顾谨之摇摇头：“没什么，一道游魂罢了。”他压着声音，不让前面带路的学生听见。
志愿者把他们引到观众席属于高二九班家长席的地方。
三人一落座，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学生的妈妈凑了上来，笑着问秦烨：“诶，小伙子，你是谁的家长啊？”
秦烨礼貌地笑了笑，回答道：“我是林舒的哥哥。”
“噢～”那家长一听，脑海里自家孩子没提过这个名字，应该很普通，便坐回位置。
只一会儿的时间里，秦烨就见到这位家长问了不下十个人。
等到高二八班的表演结束退回后台，高二九班这才入场。
“八班的大唐文化极尽繁华，那么九班的魏晋风流又会是怎样的潇洒呢？今天就让我们有请高二九班为我们带来《七贤》！”女主持人向左挥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退下舞台。
江山的纤纤玉手缓缓落在琴弦上，倒是旁边的琵琶先行，第一下拨弦，半个拍后再拨一下，一共两拍。马上古筝的声音如奔腾江水，如骤雨急下，如策马扬鞭。随后一阵悠扬笛声响起，琴声好似被这笛声安抚了情绪，也舒缓下来。
乐声越来越弱，伴舞从舞台左右出现，跳跃舞动之间她们身上扬起的绿色绸带，好像竹林里纷纷扬扬落下的竹叶。
随后，歌声渐起，同时乐声也逐渐增强。
座下的观众被他们的表演吸引，顾谨之靠着椅背盯着舞台上的林舒，眼里意味不明。
当他撇开眼时，扫见一张脸，一张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的脸。
是顾谊之，他的兄长。
林舒左后方的位置上站着一个长得和他最敬爱的兄长一模一样的人！
顾谨之的背僵直住，他几乎是瞪着眼看向舞台，周遭的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了，脑海里逐渐涌现以往和自家大哥相处的画面。
“谨之。”他好像听见顾谊之在喊自己。
一时间，他的心里被怀念和酸楚同时涨满。
“伴一路笛声响……”一曲终了，顾谨之歌没听多少进去，全程盯着顾谊之看。他不甘心地多看了两眼后低下头，因为他知道人死不能复活，更何况顾谊之当年是他亲自送到地官哪儿的。
舞台上的同学陆陆续续下台，当顾谊之一脚踏出木台的一瞬间，那道九百年的游魂聚起周围的阴气凝成半凝态，带着一股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狠狠地撞上了木台。“咔哒”木板瞬间四分五裂，还在木台上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跌落下木台子。
林舒刚刚走下木台，还没站稳，一股力量拍在她的后背，她向前踉跄几步，快跌落舞台时刚好稳住身形。
而顾谊之眼疾手快地伸出护住离自己最近的张敬轩。两个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面上，但顾谊之承受了更多的伤害，他的后脑勺直接磕在地面上。
“老师！”张敬轩意识到顾谊之护住了自己，他撑着手臂想地上翻起来，却不料左腿一个抽痛让他又倒下去。
台下众人大喊喧嚣着。甚至有几个家长冲到了舞台下面。后台的工作人员听到声音跑到舞台上一看，六七个学生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
坐在前排的两个领导急忙跑上舞台，拉了两个只是摔倒的学生站起来，台下另一个领导打电话联系医院的，还有一个安排老师做家长同学安抚工作的。
张敬轩和顾谊之摔在了幕布边上，阴影打在他们身上，一时间还没人发现他们。
顾谨之本来已经没再看舞台了，但是游魂突然爆发出的力量被他察觉到，随后他就看到顾谊之护着张敬轩往下跌倒的身影。
一瞬间他立马明白了这游魂来这儿的意图。
游魂想让顾谊之受伤然后附身在他身上！
顾谨之眼底燃出一股怒气，一旁的胡初榆和秦烨对视一眼，“顾叔，你去看看吧。”
顾谨之闭上双眼感受到游魂的位置还在舞台上，趁着周围没人关注他的瞬间原地消失，而下一秒他隐身出现在游魂后背。
游魂还不知道顾谨之来了，他瞪大眼盯着顾谊之半昏过去的样子，想着再观察观察，找一个顾谊之最虚弱的状态附身上去。
此刻，张敬轩半趴在地上，摇了摇顾谊之的身体：“老师，老师！”
顾谊之的脑袋几乎要疼得裂开了，他听见了张敬轩的声音，周围的嘈杂声纷乱着他本就混沌的大脑。他勉勉强强睁开眼给了张敬轩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直接歪头直接昏过去……
机会来了！
游魂跃跃欲试，找好角度，直线冲向顾谊之。但是就在他即将成功的一瞬间，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脖子，将他硬生生从顾谊之身体里拔出来，就像拔萝卜一样。
“呃！！！啊啊啊啊！”游魂大喊大叫，他摆着脖子上的禁锢，双腿狂蹬。
顾谨之做出一个“收”的动作，游魂被拉向他。
待游魂看清顾谨之的脸，他先是惊讶然后愤怒地大喊大叫：“引路人？！你没有资格插手我的选择！”
顾谨之冷笑一声，并没有回他的话。
那游魂继续说到：“赶紧放了我！”
“这个人，”顾谨之指了指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顾谊之，“你不能打他的主意。”
游魂不甘地瞥一眼顾谊之，“可以！”他答应得很爽快。毕竟，大千世界还怕找不到一个自己的容身之所？
顾谨之依旧冷着眼看他，随后挥手将游魂狠狠地甩在地上。
虽然游魂感受不到痛，但被甩在地上是件颜面无光的事，即使这件事没人看得见。
顾谨之看着顾谊之，他晕在地上惨白的脸和多年前营帐里中毒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林舒站稳身子后就下了舞台，她回头时便看见舞台上顾谨之正盯一个方向看。没等她多想，江山迎面跑来。
她拉着林舒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事了这才松口气：“可真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这木台怎么突然塌了？”
林舒摇摇头，她也很懵，刚刚还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现在整个人惊魂未定的。
就带她和江山说话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俊朗男子走了过来，开口问道：“你们俩没事吧？”
来人是齐洲，九班的体育老师。
江山和林舒都回答没事，他点了点头又问：“你们班主任呢？”
齐洲和顾谊之是很好的朋友，，两人住在同一间教工宿舍，虽然一个教体育一个教物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语言。
林舒指着舞台上说：“应该在舞台上，老师比我后退场。”
齐洲唤了个老师过来带她们两去休息区，然后转身跑了两步手一撑直接跳上舞台，随后他就发现了角落里的张敬轩。
他认得张敬轩，便直接喊了他的名字：“张敬轩，你怎么样？！”
趴在地上的张敬轩听到有人喊他，撑起自己的上身：“齐老师！”这一回话，胸口也开始发痛，但他继续说：“顾老师也在这儿，他晕过去了。”
齐洲一听晕过去了加快步伐跑过来，他先拍了拍张敬轩的头：“你应该没事吧。”
张敬轩指了指自己左腿：“腿疼。”
齐洲蹲下身捏了几下，张敬轩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叫。
“腿断了。”齐洲又探向他的胸口摸了摸，“你这肋骨也断了。”
张敬轩依旧是一副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这儿有个学生受伤了，你们来两个人。”
齐洲朝舞台下喊了两个人上来，没再关注他。转身就走向顾谊之，他跪在舞台上，看着顾谊之，眼底的担心和害怕显而易见。
摸了顾谊之全身上下，右小腿骨折，左脚崴了顺手给他按回去，肋骨断了两根，至于那昏迷八成是因为脑袋磕着了。
他喊了校医过来，然后报告领导。
幸亏学校离医院不远，救护车来得很快，一共拉走了三个学生一个老师。张敬轩的妈妈作为家属随车，齐洲作为同事随车。
检查结束后，齐洲仔细听着面前矮个子医生的叮嘱，顾谊之福大命大脑部CT问题不大，除了几处骨折以外就等醒来以后看看有没有脑震荡。
张敬轩这边伤筋动骨一百天，躺在床上跑不掉。
这次的活动就在一声声救护车的鸣笛中拉下帷幕。九班后面还有两个班级没上台表演，可是木台子塌了，他们只好找个台阶录了视频，请同学线上投票决胜负。
来看表演的家长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大门，林舒和江山、陈逸随着人流回班去。
林舒一路沉默不语，江山和陈逸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三人约好明早去看顾谊之和张敬轩后在校门口分开。
林舒一眼就看见了校门口站着的顾谨之，挺拔的身姿立在那儿，很是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她走近顾谨之，“怎么只剩你一人。”
顾谨之回答：“他们两有事先走了。”他观察着林舒的表情，怕今天的事给小姑娘留下阴影。好在她看起来依旧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神情自然。
听了这话，林舒没再多问。
“那我们回家吧。”
火红的夕阳照得天空都是一片火辣辣的颜色，地面上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逐渐拉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