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殿百年前本是明家仙府,明重衍死后,明家日趋没落崩析,崇光殿空置,久无人居,遂逐渐被用作仙门处理逆徒乱党之地。
群殿环抱簇拥主殿,形同众星捧月,经年风雨的白石地砖从殿外铺呈到殿内。走过被踩踏得稀巴烂的殿外小径,穿过水荡桥,便可一眼望见主殿前广阔平坦的校场,校场前矗着两头挺拔巨大的石狮,百年过去,石狮斑驳不堪,几乎头脸背脊一片漆黑,其中一只还缺了个耳朵。
日落西沉,血云弥天,校场八方树了九九八十一个镇魂柱,柱上贴满符纸,数股白绳又联结拉满的白幡,校场内人头攒动,按宗门家族站开,围簇着正中排列整齐的数口黑棺,压抑的呜咽声不时从风里钻出来。仙门百家,到场的不算多,可白州成家的拥趸和玲珑关受害者几乎悉数遣了人到场,象征宗门的各色鲜艳不一的族徽,浮在半空之中,熠熠生辉。各宗门领头人物站在最前,离黑棺最近,每人胸前都别了一支白花,成无弦亦是如此。他肃容立在圆心最中,两名随侍按着瑟瑟发抖的闵怜。
成无弦抬眼看看天色,高举双手,待众人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若负声,残害同门手足,有违天道,罪大恶极,我成无弦在此庄重宣布我代表成家与罪徒势不两立!并号召诸位同门朋友,一同义讨这等穷凶极恶之徒!”
“我萧长恪在此宣布我代表萧家与罪徒若负声不共戴天!”
“我陈续林在此宣布我代表陈家与罪徒若负声不共戴天!”
“我楼人安在此宣布我代表楼家与罪徒若负声不共戴天!”
……
待一圈领头人物皆一一宣誓后,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之声。
成无弦又高举双手,待人群安静下来,他示意随侍将闵怜高高举起,扬声道:“这个余孽!赵宗主以仁为怀,大义灭亲,已交由我全权处理。今日就要被斩首以祭逝者在天之灵!”
人群又爆出一阵激昂叫好之声。
闵怜好不容易吐出嘴里的白帛,双腿乱蹬,嘶叫起来:“姐姐没有杀人!他没有杀人!”随侍死死压按住他,才没让他挣脱出来。
成无弦蔑笑道:“你是说赵宗主,萧宗主的话不足为信。是吗?”
闵怜喊道:“对!他们说谎!”
众人唇边俱溢出不知讥讽还是冷嘲的笑意,成无弦摆摆手,随侍又将白帛拾起来,堵住了闵怜的嘴。另一名随侍则将抽出腰刀对准了他的脖颈。
有人恶狠狠瞪着这一幕:“真是太便宜他了!”
成无弦回身,展袖高声道:“若负声!既然活着,至少出来为自己百般维护之人收尸,不是吗?”
一片熙熙攘攘,忽然,升起一道低哑的声音,她道:“我来了。”
虽然人多嘴杂,众人还是清晰辨别出此人身份,所有人第一反应便是按住腰间佩剑,齐刷刷望过去。
在场众人在黑棺一圈一圈围列铺呈开来,声音就是从外围,水荡桥靠近两座石狮那处遥遥传递来的。
附近排列宗门自觉分开一线,一道绯色人影从容不迫从尽头走来。
楼人安手里佩剑出鞘一半,又惊又怒,抢先道::“你——你竟真敢到这里来!”
若负声闻言,似乎有些奇怪,道:“不是你们想我来吗?”
楼人安一噎,结结巴巴道:“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你你你根本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成无弦冷冷道:“你可知你所作所为,亦要连累你的家姐?”
若负声难得沉默了一刻,倏然抬手,把印有容家穿云桃叶徽纹的外衫,扯落在地,一字一句道:“放了他!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萧长恪仰天大笑,道:“冲你来?你觉得自己很伟大是不是?命很值钱是不是?一个人的命便能偿尽我萧家四十七人的血债?若负声呀若负声,你想得真是美啊!可怜我侄女前去相助,倒被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不分青红皂白残害性命!”
陈续林颔首道:“不错!你一条贱命如何抵得上此处五十四条人命!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犯下如此令人发指的滔天大错,不仅毫无悔意,还敢肆无忌惮出现在此处!便是将你挫骨扬灰也不解我等心头之恨!”
若负声道:“就算是我所为,我自然一力担之,闵怜尚小,元丹未结,如何伤人?”
成无弦道:“你也结不成元丹,不也照样犯下滔天大错?”
若负声反问道:“你见到他动手了?”
成无弦一字一句道:“他当日与你是不是同行之人?他是不是活下来了?铁证如山,他还谎话连篇坚持你是清白无辜的!不是同党何至于包庇?!”
若负声沉默了,听着周围一阵诅咒谩骂之声,也不再辨驳。众人当他无话可说,更是毫无顾及,变本加厉。
一个头扎双髻的男童冲出列队,哭嚎道:“还我爹爹命来!”
若负声怔了怔,那孩童已被人眼疾手快抱了回去,另一人神色激愤,“呸”了一声骂道:“畜牲!”
顿了顿,若负声平静地拭去颊侧溅到的唾沫,才抬步继续走。直到来到近前,没了遮挡,她才注意到闵怜一身褴褛,族服被除下来,内衫被扯得破破烂烂,头发散乱,裸露出来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脸颊涂满鲜血,几个巴掌印横呈之上,嘴唇血肉模糊,见到她来,通红的眼睛霎时睁大了,大颗大颗泪珠滚落下来,浸湿了血迹斑斑的白帛。大约是记得她不喜欢见到人哭,他连忙揉拭自己的眼睛,直揉得两团通红。
若负声浑身一颤,脑子嗡然一响,周围憎恶仇恨的声音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去,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下来,跪在闵怜身前,连身后呼啸而来的鞭影都没有注意。
闵星瞪大眼睛,侧过头蹭掉嘴里白帛,尖叫起来,“哥哥——”
若负声怔了一下。
紧接着,后背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五脏六腑如遭雷击,她喉头一腥,踉跄着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须臾,一道阴影罩住他,若负声勉强用手肘撑着地面保持身形,颤了颤,抬头望去,成无弦一手执鞭,微扬下颔,冷冷看他一眼,鞭身灵气流溢环绕,鞭尾在风中甩出凛冽火电,宛如一条嗞嗞吐信毒蛇,骤然向闵怜面目直直抽过去。
若负声浑身一抖,猛地翻身将闵怜扑倒,厌阿鞭端端正正抽在她的背心上,刹那间,血沫从她的口鼻出喷呛出来,溅得双腮面颊星星点点,染红了一片,涓涓细血从耳廓淌下来。
若负声耳畔嗡嗡然一片,明明看见闵怜张着嘴在声嘶力竭哭喊,却如隔雾看花,听不真切。
成家乃鞭宗集大成者,应曦宗主成无弦一鞭荡八荒,在仙门无出其右,鞭光藏火雷之势,传闻一鞭可令百鬼邪灵魂飞魄散不得超生,挨实了,两鞭可以抽碎一人的元丹,在仙门司惩司罚,没人不畏惧的。
人群一阵欢呼喝彩,若负声死尸一般瘫倒在地上,眼睛茫然无力地转了转,只能隐约看见他们面上容光焕发,雀跃万分,却听不见一丝声音。
忽然,一片死寂之中,他模模糊糊听到闵怜的尖叫:“姐、姐姐——”
一股焦臭味瞬间在鼻间弥漫开来。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面部,一团火焰骤然映入眼帘,闵星一面打滚一面哭叫,炽火灼烧着闵星的皮肤,发出“嘶拉嘶拉”的声音,令闻者胆战心惊,头皮发麻。
若负声双目被那火光刺得生疼,喉咙上下滑动,胸腔爆发出一声尖厉的嘶鸣,不知哪来的力气,蓦然爬起身,手脚并用,猛地扑了过去!
她浑身骨头在方才已不知断了几根,离得近的人听着那骨骼搓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被她不要命的架势吓得连连后退。
一身血迹斑斑白衫的若负声,垂着双臂,摇摇晃晃站起来,血从她的背部晕染开。她嘶声道:“你们有本事,冲我来呀——”
话音刚落,一地死寂,嗡然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
她缓缓低下头,一道雪亮刺目的剑尖她的腹部穿出,大片大片鲜血从伤口涌冒出来,她转过头,看见身后扎双髻的男童喘着粗气浑身颤抖着,正慢慢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
这一刻,若负声清晰感觉到,在她身体中那枚死寂了十七年的妖丹一点一点碎裂开来,体内翻天覆地涌起汹涌澎湃的,对她来说格外陌生的灵力,直到它一寸一寸缓慢又极快地蔓延过他的四肢,血脉,骨缝,带来一阵又一阵难以忍受难以抵抗的疼痛,脑海中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钝锤在反复捶打,视线也渐渐模糊不清,如同蒙上一层雾茫茫的白帛。
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若负声面无表情感受着这一切,忽然,她听见有人低低地唤他:“姐姐。”
她低下头把耳朵凑到闵怜唇边,如今她的视野一片死寂,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她依照记忆平静地为闵怜擦了擦嘴角的血,应了一声:“小怜。”
闵怜半阖着眼,断断续续道:“姐、姐……我好困。”
若负声仰头闭了闭眼,轻声道:“你睡吧。”
闵怜乖巧地“嗯”了一声,艰难道:“我睡、睡了,姐姐记得叫我……起床。”
若负声无声深吸一口气,五指倏然收拢,道:“好。”
直到闵怜呼吸停滞,她缓缓松开手臂,任由尸首从她的臂间滑下去,她面无表情地折断剑身,细细的殷血从伤口喷溅出来,漠然探手拔出腹中的断剑,陡然反掷回去。
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男童捂着左眼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变故来得快,众人只当若负声已是强弩之末,砧板鱼肉,俱是放松警惕,却不曾料到她忽然发难,都惊愕万分。男童的母亲也是始料未及,她惊恐万状地抱着倒下来的身体,哭嚎着叠声叫着男童的名字。
楼人安气得抖着手道:“胆大猖狂!竟恶极至此!对个孩子下手你还有人性吗?!”
若负声闻言,嗤笑一声,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楼人安一噎,闵怜尸骨未寒,他颤着嘴唇半响憋不出一句话。
厌阿鞭灵光流转,成无弦寒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若负声卸下腰后的了邪,手指在刃面抹了抹,道:“无话可说。”
话音未落,成无弦一鞭向她胸口击来,竟是要一击便下杀手!
若负声一手持了邪,另一手徒手骤然抓住了来势汹汹的厌阿鞭,鞭身上电光火花飞溅,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猛地发力一扯!厌阿鞭从成无弦掌中脱手而出,远远被掷到一旁。
近千人瞪大了眼,鸦雀无声,到场的本就是些三流氏族,见此之景惊恐非常,尤其是若负声一身白衣染满刺目的血,眸光熠熠发亮,宛如燃着两盏炽烈不灭的幽幽鬼火,让人见之胆寒。
但他们不知道若负声已经瞎了,她听凭辨认方向,从一端到另一端,瞬间闪身靠近,伸手掐住楼人安的喉咙把人按倒在地,陈续林大骇道:“你,你你还不住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若负声提着刀,闻言失笑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高高举起手中了邪,伴随一声穿云破霄的惨呼,刀尖毫不犹豫地扎进楼人安的眼眶。
陈续林一屁股跌坐在地,喃喃道:“疯了,疯了,都疯了……”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早就乱了套,有想畏逃的,有跃跃欲试的,只在各领头的勉力下维护着包围圈不散。也有与若负声血海深仇的胆大包天趁乱靠近想要借机偷袭,但还没来得及靠近,脸上就趴了一只斗大的誓生蝶。
若负声手中拖着了邪,乌黑冰冷的刀尖在地上磨擦出刺耳尖涩的嘶鸣,伴随着阵阵噪声,一片又一片红蝶从所过之处化生出来。
一只只誓生蝶刚化生出来,就疯狂地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向四周扑去,如饥似渴地撕裂修士的皮肉,从伤口毫不犹豫地钻入进去。一时间,惨叫哀嚎如瘟疫一般弥散在校场中。若负声嘴角噙着愉悦的笑,听声辨位,了邪提在手中,逢人就砍,众人自顾不暇,本就勉强维持的包围顿时大乱,彻底溃散开来,各领头护着自家弟子,忙得焦头烂额,更没空找若负声的晦气。有想御剑飞逃的,后颈趴了一只誓生蝶还不自知。
悄无声息的,若负声所过之处脚下已经躺了一地血淋淋尸首。
陈续林和成无弦就像匿了形踪一般,杳无声息。只剩下群虫无首的世家弟子在校场拼死哀嚎,在绝境中垂死挣扎。
乌色流影一闪,了邪横斩,正要削去一名少年的头颅,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金戈相鸣声响起,有人截下了了邪的刀风。
若负声动作顿了顿,见身前隐约立着一道雪色人影,笑意反倒愈发深邃了,道:“玄迟。”
来者没有吭声,若负声蓦然抬脚踩在死里逃生,以为劫后余生,正想偷偷爬走的少年后腰,把人踩得脸朝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她一脚压着少年,指尖慢条斯理在了邪淌着血光的刀刃上摩挲两下,单看动作,根本看不出她是半个瞎子。
满地蜷缩呻吟的半死人,两人相对而望,俱是一袭白衣,斜阳余晖笼罩在身上,却不见半分融融暖意。
若负声踢了踢脚下的半死不活的人,悠悠转着了邪,道:“你是来救他们的?”
闻言,玄悲邻收紧握着华潋的五指,缓缓张口道:“我是……”来救你的。
他话音未说完,戛然而止,眸子微微收紧,若负声居然当着他的面,蓦然出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削去了那名他刚刚救下,苟延残喘的少年的头颅,了邪收回来,血花喷了玄悲邻半身白衣,如同一串串在纸面上渲染的血梅。若负声毫不在意地拭去了邪上的血,笑道:“可是,即便是你雪华仙君,玄氏少宫主,今天也救不了他们。”
少年的断颅滚到两人靴边,面部维持着死时疼痛扭曲的表情,玄悲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道:“若绝!”
他希望喊醒若负声,但无论他说再多喊得再大声,现在的若负声也听不进去了。玄悲邻语调是无法掩饰的颤抖,满是深不见底无法克制的痛意,可若负声看似平静,头脑里那根克制绷紧的名为理智弦却在闵怜死去的那一刻就跟着断了,肉体从内到外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失明的绝望无一不是雪上加霜,一步一步把她推到了失控的边缘。
她听不出玄悲邻的悲色,也看不见玄悲邻伤痛的神色,她满眼满心都是对这些人的憎恨怨怒,或许还有自厌自弃,只觉得世间一切都对她心存恶意,并不认为玄悲邻会站在她的身边。她半是癫狂地想,既然已经走到了万人唾骂众矢之的这一步,不如抱着所有人一起死,既然世间不容她,那就把世间闹得天翻地覆。
她高高举起双手,愈来愈多数不清的誓生蝶密密麻麻地他的后背幻生而出,僧多粥少,满天猩红的红蝶徘徊来回,地下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每一名修士身上盖满了誓生蝶,嘎吱嘎吱的撕咬啃噬声听得人毛骨悚然,若负声的嘴角却越扬越高。
玄悲邻驱使刀风将誓生蝶逼退,手掌按在若负声肩头,晃了晃,咬牙道:“若绝!快让它们停下来!”
若负声感受着肩上收紧的五指,缓缓道:“玄迟,你挡着我的路了。”
不知是不是光线原故,若负声脸色苍白得可怕,五官森然狰狞,誓生蝶嗡然团团包围着两人,只待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把玄悲邻撕成碎片。
离得最近的一只誓生蝶已经贴上了后背,玄悲邻毫无惧色地迎视着若负声森冷无温的目光,两人往时的角色似乎在这一刻互换,可不同的是玄悲邻一贯清冷漠然的眼睛爬满了血丝,连眼眶也悄无声息微红起来。
忽然,若负声听见了细微的风动,足下旋动,错身避过玄悲邻试图偷偷想打晕她的手,反应过来后,如同被激怒一般,勃然变色,了邪毫不留情地向玄悲邻胸口划去。
一面冷笑道:“玄迟,拿出真本事吧!今日我们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来看看究竟是谁错了,又是谁对了!”
玄悲邻让过了邪的刀光,沉声道:“若绝,对错之分不在强弱高下。”
听了这话,若负声仰头哈哈一笑,手中了邪再度向前袭去。
玄悲邻避开乌影刀光,道:“若绝,冷静下来!”
若负声道:“他们害死了对我重要的人,我必千倍万倍奉还,如果是对你重要的人死了,一笑了之,换作是你你能做到吗?”
玄悲邻动作一滞,两人一进一退你来我往厮打纠缠片刻,始终不分仲伯,但到底是若负声先前伤势颇重,先一步缓下动作,最终琉璃冰雪般华潋横在她的颈侧,若负声反倒笑了:“玄少宫主怎么不动手?过去你不是最讨厌我,迫不及待想致我于死地吗?事到如今,如此良机,你犹豫不决什么呢?”
云枝年和曲星河在二人打斗时就赶到了,但围在若负声身边的誓生蝶太多,他们不敢冒然上前,原本正有条不紊地驱赶誓生蝶,抢救伤员,此刻听了这么一句话,曲星河忍无可忍,恨情剑光毫不留情地向她劈来,喝道:“你想死是不是!来来来!我成全你!成全你!”
然而来势汹汹的剑光,在一半就被华潋刀风打得溃散,二者相撞的炽风打在若负声身上,她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了一分。
闵怜的尸首被誓生蝶团团保护其中,叫人一眼就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何况赶来的途中他们也听说了不少传闻。云枝年叹道:“怨债有主,你何必累及无辜?”
若负声身形晃了晃,在她眼中,所有默不出声的看客与亲杀了闵怜的人别无分别,她笑了笑,还来不及回答,口一张,便猝不及防涌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
玄悲邻脸色煞白,反应甚至比见到遍地尸骸还要大,华潋当一声落在地上,他扶住她道:“若绝!”
玄悲邻目光凝在她脸上,见她伤势岌岌可危,还不忘源源不断地催动誓生蝶,不由怒道:“若绝!停下来!”
这一声低喝近在咫尺,震得若负声本就不甚清醒的神智顿时昏聩下来,疲惫至极,她身形恍了恍,大半身子全倚在玄悲邻身上,宛如幽火一般的双眸逐渐黯淡,她合上眼睛,头也低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