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同是一种缘分,但不是一种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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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何年,反正是个年底——十二月中旬,华北地区白天或许还有可怜的几度,而夜间已经没有了零上的概念。按说这样的气温容易让人冷静,可也得分是谁、也得分遇上什么事。
这天傍晚,天津一间颇具规模、且装修得科技感十足的旅行社大厅里,一位为人谦和、厚道的相声名家,却正在发着脾气,搞得大家都没法下班。
这怎么谦和、厚道,还发这么大脾气呢?
“为什么发脾气?因为你们欺人太甚了!我不是难为你们几个小闺女儿啊,实在太不像话了!”于大谦拍着桌子,对客服接待台三名女职员叫嚷着,还不忘点了支烟,又说,
“我不难为女人,可这都多久了,你们老板怎么还不来?今儿见不着他,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谦儿大爷——是站着……站着的!”他看了一眼那三名女职员,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方德宝沏好了茶,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递到于大谦面前,并讪笑着说:“谦儿大爷,你可是著名的相声表演艺术家,众所周知您是个厚道人,别发这么大脾气。有什么事儿,您跟我说,别难为她们啦。”
“你们就是知道我是厚道人,所以才欺负我。我是厚道,可我认识一个不厚道、爱损人的——就是我那搭档郭小铁,要不要让他写个相声,揭发你们这些奸商?诶?说了半天,你是干吗的?”
“我是打杂儿的。”
方德宝确实是在这家旅行社打杂,不过经理经常让他应付一些需要投诉的顾客。经理说因为他口才好、说话比较会变通,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其实经理就是让他去挨骂、给顾客解气的。
他知道经理来了也很可能派自己去解决,索性主动上前跟正在发脾气的于大谦沟通。
“你一个打杂儿的,我跟你说有什么用?你知道是多大的事儿吗?你解决得了吗?”于大谦抽了口烟,又说,“算了,我不难为她们、我也不难为你,我就在这儿等着!”
说是不难为,可等了没到五分钟,真没人敢跟他说话了,他又憋得难受,于是把方德宝叫了回来,给方德宝讲起了前因后果。
得先说明一下,这是家提供穿越游的高科技、高品质旅行社。
因为越来越多的网络小说作者写着关于穿越的故事,很多还被拍成了影视作品,所以人们对穿越这件事,也越来越向往。人们都向往了,这就是商机,所以就有人研究这种技术。
这家旅行社的董事长,本来经营着以房地产开发为主业的集团公司,同时他也是个可科技爱好者。经过一番努力、居然真跟几个合作者一起研究出了穿越技术,于是就开设了这家名为“keny”的穿越旅行社。
这种技术还是很稀缺的,所以收费水平自然不低。但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升、对传统旅行的厌倦,仍有很多高收入人群,愿意花钱享受这种新鲜的、奇特的体验。
而于大谦在这家旅行社,就已经享受了两次穿越游,结果差点没气出心脏病来。
头一次,他穿越到了战国时代,想过过驰骋沙场的感觉。结果他倒是穿过去了,可一上场两军就正在厮杀,他还没弄明白哪个是自己的国家、哪个是敌国呢,就被捅死了。
Keny穿越旅行社的解释是——于大谦没有指定具体穿越过去的年月和人物,所以才造成了这种“技术性”的失误。
于大谦为人厚道啊,觉得人家说得也有点道理,而且自己好歹也算在沙场享受了一回惊心动魄,所以那次他没太生气、忍了。可这一次,他觉得实在过分了。
他这一次想穿越到明代,他自称是明代名臣、民族英雄于谦的后人,想回去体验一下老祖宗当年的生活。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还指定了穿越过去的时间,至于哪年他说不太清楚,反正就得是于谦官最大的时候。
于大谦觉得,官最大的时候,也应该就是最风光的时候,这回总没毛病了吧?
有!
“有?”方德宝不解地问,“怎么——他们安排您‘穿’过去直接上刑场?”
“要是那样儿,都算你们仁慈,我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啊?”方德宝心说,上刑场算仁慈?还能怎么更惨一点?他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自语着,“等会儿,于谦儿官儿最大的时候?”
方德宝其实是个网络小说作者,由于小说中经常涉及穿越这类事,所以他到这家keny穿越旅行社打工,就是来搜集素材的。也是因为写书的需要,他对历史、诗词都有一定的了解。
通常说一个古人官最大的时候,人们首先想到都是这人活着的时候,可是也有另一种可能……
于谦是明英宗正统年间的大臣,由于明英宗土木堡被俘,敌军得以要挟大明。当时于谦为固国本、拒不南迁,主张由朱祁钰继位为君,是为明代宗。明英宗回来之后便做了太上皇,但他后来发动夺门之变,夺回了王位,于谦却遭徐有贞等人诬陷被斩首。
于谦死后不到一年,明英宗就后悔了。等到明宪宗继位,便为于谦平反、恢复官职。到了明孝宗弘治二年,于谦才被追封为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号肃愍……
“他们把您‘穿’到弘治二年了?!”方德宝是既惊讶、又想笑,因为那时于谦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
“可不!直接进棺材了!我说怎么还给我配氧气瓶呢,也多亏我上次有经验了、带了点儿防身的家伙,要不然定的一周游,得在那棺材里面儿躺七天!”于大谦边说、边运着气,像是依然忘不了那呼吸困难的感觉。
于大谦说完,不仅方德宝,那三个客服女职员也都笑了起来。
方德宝怕于大谦尴尬,也是为了解决问题,于是劝说:“那个谦儿大爷啊,这事儿吧……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这事儿您也不能全怪我们,您说的——要穿越到于谦官儿最大的时候。
当然了,这个、这个……呵呵呵,不是,那个,确实也是我们没跟您沟通好,让您受委屈了。您这样,错的肯定是我们,可怎么解决,您还是得等我们经理来,我个人先跟您‘沉痛’道个歉。”
于大谦听了方德宝的话,一扔手中的烟头,运着气说:“本来就是嘛!我们是顾客,不那么精通历史,可你们就得有个顾问、给我们参谋一下儿,对不对?这不能胡来啊!人家都讲究说走就走的旅行,你们倒好,这是说死就死的旅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