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很长很长的选择楼梯,稍微地欣赏过挂在墙上的画,摆在扶梯边的雕塑,白煌终于到了庄园高层的一个很大的房间,托尔卡坐在落地窗旁将半个镇子收入眼中。身旁的几个软椅上还坐着几个人,看年龄都有五六十多岁。托尔卡甚至没有去看他,其他老人见着白煌时,都把视线移了过来。
“我想您这年纪还如此健康的原因怕不是每天都得爬这个楼梯。”白煌边喘边说,盘算着大概刚刚自己其实还是吃得蛮多。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无礼。”唯一站着的索瑞森怒道,“你的性格还真是糟糕,年轻的领主。”
“你如果能加一个殿下,我会觉得接下来的对话会让彼此都能友善一点。”白煌坐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
“你这娃娃还真是贫嘴。”其中一个穿着紫金色长袍的长者不屑地说道。
“贫嘴总比闭嘴好。”白煌被这样对待也并不生气,“既然现在不是国立法院会审,我们还是来好好聊聊,你们想怎么做。”
只可惜,白煌这么一点反客为主的手段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托尔卡开口了。
“白煌殿下,今晚阿尔卡蒂斯的宴会,你可还算满意。”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很痛苦地按了按眼睛,说道:
“满意。”
“我记得我一个月就已经亲自邀请过殿下了。”托尔卡嘲弄地笑道,“那时怎么就不见殿下应允我们的邀请?”
白煌忍不住头痛,看着所有人尤其是托尔卡那表情,尽管苍老,但是却显得洞明,让他极其的无力。对方可没有一点想要好好聊天的想法,这番话说的比先前在楼下的那点把戏还要恶毒得多。他以为对方会循序渐进,谁知结果这话说得这么的直接。
“一个月以前。。。”白煌说道,“那时我才刚来镇上,我能知道什么。”
“就当殿下说的不错,那么一个月过去,殿下此时又是怎么想的?”
其实自了解到阿尔卡蒂斯家的情况之后,白煌心里就很清楚镇长因卡塔的想法。先声夺人,如果那日他直接答应了阿尔卡蒂斯家人的想法,那么其实白煌自认为他是不会有多少选择的余项。所以才会在得知阿尔卡蒂斯家放弃之后,因卡塔会长出一口气,这些白煌都看在眼里。因为那样,只是白煌就会在两者之间犹豫,因卡塔如是认为。不过又一残酷的事实是,阿尔卡蒂斯家放弃先声夺人这一做法的缘由想必更多的在于,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认为白煌会选择别的什么。
所以他们知道白煌最后还是会来,所以他们看到白煌乖乖地前来后,才会有如此嘲弄的心态在。
“的确非常丰盛的宴席。”白煌停顿了一下,“如果只是作为宴席来说。”
“看样子殿下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另外一个老人惊讶地说道,不过这却不是提问,“殿下您可要知道,这对于您来说,这是一笔非常值的买卖。”
“买卖吗,一顿饭一场舞就把我给买了下来,人还不至于这么廉价。”
“呵呵,殿下您弄错了一件事,并不是你太廉价了,也没有人会认为光荣长存的莱特公国的一位领主廉价。如果廉价的话,您觉得此时您有可能在这与我们说话吗?”那老人笑着说道,却是不寒而栗,“只不过,一位领主,我想阿尔卡蒂斯家还是买得下。”
以势压人,白煌没想到一直都给足了面子的阿尔卡蒂斯家在这个时候却是才开始真正的诠释他一早就说过的一个词语。
“那为什么因卡塔,你们一直没有买下来。我觉得,他总不至于比我值钱多少吧。”
“哼,有些人总会把自己估价太高,一块石头却把自己当块宝?”紫金色长袍的长者冷漠地说道,面相狰狞大概是和因卡塔有接触过,深知因卡塔的执拗,“殿下,希望你可不是这样的人,碎掉的宝石也是没有价值。”
一句威胁。
“是石头是宝都无所谓,如果自己把自己都给卖了,那么出多少价钱也都没有意义,那时都已经不值钱了。哪怕是块石头,只要还没卖掉,他至少还有石头的价值。”白煌答道,竟是说的那人哑口无言。
“哈哈哈,不愧是从王都出来的,不愧是那个白家的后人,果然巧舌如簧。老三一辈子没有出去过,空活这么多年,还说不过殿下您。”托尔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笑声仿佛闷在鼓里。
“大哥,他可没说赢我。”那人不满地道。
“还不收声,我们又不需要和殿下斗嘴。”托尔卡喝道,转过头看向白煌,一双眼睛如含冷光,“殿下说的当然没错,只不过我们不需要和您争论这些东西。因为您再如何争论,也不过想抬高自己的价值而已。您说的很对,把自己给卖多少钱都不值钱,因卡塔不一样,他知道自己不值钱,所以一定不能卖。但您不一样,您是值钱的。”
老人的长篇大论,即便是不了解托尔卡的白煌也清楚,这是托尔卡的诚意。
“听到您之前反驳三弟的话,我明白了您比那些人清楚,那些做生意的,还是打打杀杀的,都要清楚。您是从王都来的,相信你很清楚,无论我们给你怎么样好的待遇,这笔生意都是亏的。但是您也清楚的是,正因为您值钱,所以必须得卖,而且必须得卖得高价,甚至要卖得贵很多。”
那紫金长袍显得暴躁的那人疑惑地望向和善些的人,后者却也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管家笑着扶了扶额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对面,白煌眉头紧锁,这本来只不过是他很飘渺地一缕思绪,借着辩论的时候说了出来,却被眼前的这个老人捕捉了到。甚至刨根求底,说出了问题的所在。宝石的价值只在于价值本身,如果忽视它所具备的价值这一特性,完全不做交易,那么将与石头无异。
“殿下,我知道你早就决定了,只不过依旧想待价而沽罢了。无妨,但你要清楚。”托尔卡的话语渐渐犀利了起来,“瓦片有同归于尽的勇气,是因为他只需有付出很小一点代价。但玉石不行,因为就算把它愿意玉碎,除了玉石会失去他自己,没有人会有任何的损失。”
托尔卡声情并茂地劝说着,这对于一个七十多的老人来说,的确极具有渲染力。白煌闻到了一股香气,很淡但是却很诱人,是地毯上的漂亮毛线的香味,是散发的醇厚红酒,是身上喷的香水。这股味道从他进来就闻到了,现在却是钻进了自己的心脏之中,像是一根绳子绑住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又顺着血液流经全身,仿佛蚂蚁一般,在自己的手啊脚啊上不停地爬着,恨不得好好地伸展一下。他想去抓住这个气味,想去把它给掐灭,但愈发地逼近,就愈发如香醇的红酒,渐渐地迷惘。
“殿下,诺瑞一早就说过了,我们不是敌人。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
然而托尔卡此时是如何劝说的,白煌已经不再在意了。
白煌松开了一直握的很紧的拳头,犹豫地,艰难地,却也可以是毫无表情地问道。
“我好奇,你们可以出到多少的价钱。”
。。。
芙蕾坐在椅子上,端着酒杯,问向一旁的阿帕苏。
“表哥,白煌殿下会怎么选择?”
“选择?不,他从来就没有选择。”阿帕苏笑着说,丝毫不顾虑丽塔也正坐在一旁,“这件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你看不起的哥哥姐姐们都很清楚。”
“我哪有看不起。”芙蕾小声地抗议。
“那天过后,因卡塔似乎和白煌聊过一上午,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大概都差不多。”阿帕苏继续说道,“因卡塔以为有希望,所以告诉过白煌很多有利的条件,领主的优势、权力,总之就是希望。但殿下很清楚,来到这,看到这些人就该知道,希望是没有的。如果反抗的话,领主会被我们迅速架空,然后大概过的比现在还要惨吧,我也不知道父亲想怎么做。当然其实说到底只有一点白煌是无法拒绝的,只要他够聪明,足够明智,就应该知道。接受我们,他可以获得的比现在要多得多。”
“嗯。”芙蕾对阿帕苏这方面的话却不怎么上心,“那之后呢?”
“之后?”阿帕苏扶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就是交易的环节了,这要看白煌自己的才能。他向父亲展示的越多,能拿到的东西就越多。让我想想,房子、钱都会有。手上能握着的权力,这要看白煌自己的,商会的有点,贸易有点,总之差不多。哦,还有那三个礼物,我们这边诚意是很足够的。”
明智吗?再后面的话,其实芙蕾听得已经不大认真。这时她很难不会想到白煌说过的话,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次选择吗?无论是更好的物质条件,还是说属于领主该有的东西,选择这些是他白煌自己应该做的选择吗?
“我很好奇,那三个礼物会是什么。”这时,丽塔忽然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