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再明白聪明一点就好了。”
昔时的感慨回荡在心头,冷酷的东西终于把一层梦境给撕破了。
。。。
自己绝不是一个优秀的人,白煌从一早可能就知道了。
他绝不蠢,也不可能蠢。既不至于白痴,也不会愚钝。他是聪明的,这不是和平民百姓相比得出来的结论。王都最好的几家学院都不是贵族学院,八大贵族以及王族也不允许自己的子弟去贵族学院求学。无所谓原因,不过白煌至少知道,人都几乎是聪明的。只要刻苦或者努力,哪怕你是农民的儿子,都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或者领主或者城市的御守或者骑士团长或者之类的东西。
他很早就知道这一点了,这来源于他的家庭。
白煌的父亲,很可惜虽然以白为姓却没有继承白家的天赋。本来这一脉就足够凄惨,所以远远称不上贵族。不过他的父亲却是足够的刻苦、拼搏,最后得到主家的认可,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个‘巨人’。
白煌便出生就站在巨人肩膀上。这算是很老套的故事,不过在王都中这样的人有很多。
或许从小懦弱了一点点,不过无所谓。从小便展现了还算优秀的聪慧,再加上继承到了白家的天赋,这至少让他没有被远远地抛在起跑线后。只不过那时太过于年少,他甚至没有太多的感觉,以后向别人吹嘘时,也很难去提起过自己或许是最为顺风顺水的那一段时间。
然后变故发生了,父亲一次带人去救援被一伙异族要挟的人时,不幸把自己搭了进去,然后死了。
事实上直至许久之后,白煌都不知道这回事,直到葬礼上的不知所措。他至今都记得,那时对生命都没太大感受,眼泪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放声哭泣而被吓出来的。
主家不至于冷血到会把失去主心骨的那一家给赶出去,甚至还会援助,只不过没那么友善。只不过失去了顶梁柱后,就仅能靠母亲一人支撑。生活虽然艰苦了一点,只不过那时也对生活条件也没什么概念的白煌,也是无所谓这一点东西的。
随着成长,或许压力太大以至于母亲承受不住而渐渐的自己也在向白煌不知不觉地透露着。这种无形却片刻不在地压力,或许比直接地来的还要令人窒息。毕竟这样地环境,白煌早便懂事,也知道不少伟人会被这样地压力激励,然后乘风而上。所以直到现在,他可能都在怀疑家里的人或者主家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么想,然后就变本加厉了。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压力,而且喘不过气来。
总之,他成长着,却根本跟不上了期望的高度。
已灭亡的王朝曾经有这么一句话叫‘高处不胜寒’。白煌至今深以为然,但许多人就不会这么想。王族、贵族甚至是平民,总之一旦站的比较高就会更加知道‘优秀’这两个字的重量。所有人都会去渴望着优秀,一旦优秀就可以享受更多的资源、权力以及美好的东西。喝最贵的酒,玩最美的人,穿最闪的衫,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东西。
但是白煌却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每次宴会的时候,白煌乐于坐到末席,然后托着腮悠闲地打量着。哪位少爷雄姿英发,给诸位表演如何高深的魔法。又是哪位小姐如仙子降临,穿着一身就连扣子也要恨不得画上几朵百合玫瑰的漂亮长裙,翩翩起舞。谁故作醉倒,单膝下跪,然后抱得美人归,在众人羡慕中在那樱桃似的小嘴上狠狠亲上一口。又谁八面玲珑,盛开的花朵引得来人如蜜蜂,享受嗡嗡嗡的在身边叫个不停的人缘。优秀还是不优秀,人都是人,天使也会蹲坑,帅气的少爷也会偷偷地对自己地女仆动手动脚,虽然后者可能非常愿意。
“你这叫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白煌的好友会这样鄙视他。
“人都是人,死了都一样。”白煌总是会这样澄清自己的高节,其实这与他父亲去世并无关系,也不是有多么奥妙的理解,只不过单纯觉得这样说可以把这个话题给结束而已。
不想优秀就代表着,被轻视、被放弃之类的,最简单的就是要被分配到叫不出名儿的小地方去当领主。然后直至二十多岁的那天,白煌参加也可以说是举办了唯一一次以他为主角的宴会。虽然来的人有一半是他的朋友,主家的也只来了几个与父亲关系较好的亲戚。整个宴会上最多的也不过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能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这句话是怎么说的,白煌那时想到,每个人都不一样。母亲大概是心疼也有不舍吧,此去没有十万八千里也有十千八百里,再难多见;朋友呢,估计是惋惜的,也有自怜,害怕看到自己的影子。而至于亲戚呢,最多的就是失望,父亲如何如何雄才大略,当儿子却不求上进,往日说了这么多的忠告当作耳旁风。
到最后剩下的只有父亲有恩于的佣兵,卡洛与他的兄弟们。以及神秘的女仆丽塔,之外便是几车的杂物了。
白煌心中还是有着歉意的,对于母亲,也对于卡洛和他的兄弟们。不够优秀或许是罪过,白煌可以承受着这样的罪过。但却会让卡洛等人与自己一同承受,他无论如何仍旧是愧疚的。
不得不说,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阿尔卡蒂斯家的最后一项礼物可能会比前几项对于白煌来说,更加有价值一些。
但无论如何,人死了。
那天夜里,冠以‘夜’为名却有着在黑暗中比什么都亮眼白色皮肤的狼群就宛如白色的恶魔。从山间跳下,轻而易举地把一只手给咬断。人与狼都在嘶吼,马发疯似的在往前奔跑。森林有着最大地包容性,这一场厮杀掀不起一丝波澜。
最后阴差阳错之间,最后活下来的人只有区区两辆马车和四个人。
这种情况,能活下来都算是老天开眼。谁也想不到竟然会碰到夜狼群,没有谁是有罪过的。只不过人已经死了,白煌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护卫了。因为终究与自己有关系,而别人为自己的不优秀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
“其实我怎么样都好,当狗也是可以的。人活着如果没有什么太远大的志向的话,除了别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聪明点,过的足够好一点。”白煌絮絮叨叨地说到,“我说这些你懂得吧,尊严啊、面子啊、梦想啊这些东西都不怎么重要的。这些东西大家都在说,所以才会有人觉得他重要。但是仔细一想,其实也不过就那样而已。我有个同学,贵族,女同学。长得很漂亮很漂亮,每次宴会她都肯定要跳上好几支舞。但魔法不行,学习不行,反正过不了考核。你要她这样一个人来到这种破地方怎么办?贵族也没办法,她想了很久最后和我一个表哥的父亲睡了一觉,然后就过了。现在在王都,当一个什么秘书,就一花瓶。”
絮絮叨叨的,因卡塔和库姆斯正襟危坐,但内心却是苦着对付着这半夜来的拜访者。今夜几乎是决定命运的一晚,这位领主殿下忽然不讲道理地踹开门,他们自然是要十二分心思的对待。但白煌却是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说了自己地过去,说了晚会上的事情,又说到别的他们很难理解的东西。至少他们对白煌的印象是被完全颠覆了,而且此时更摸不清头脑,后者到底是什么打算。
“其实是很聪明的选择,我到底也该这么选。”白煌说道,手上把玩着阿尔卡蒂斯的家徽,“呵,精灵奴隶;呵,年轻的女仆;还有什么,法杖?这些都不重要,我想要的话他们都会给我,无伤大雅别太过分就行。我乐于当个太平爷,他们也乐意自己发展自己的。呵呵,我也不至于担心区区一个家族可以成长到危害公国。八大贵族跺跺脚就可以踩死的玩意儿,担心什么。”
白煌边说时,也到底在边想。这件事情他想了很久,从那天和因卡塔摊牌以来就在想了。其实事情真的很简单。
“我的确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不过机缘巧合有一个领主的名头而已。”白煌眯着眼睛说,“尊严啊,面子啊给他都行。甚至大逆不道把我给孤立都可以,无用之人有这样下场不足为奇。但是啊,我真的不需要有人贴上来,也不喜欢。盯着我剩下的东西,把我曾经奢求的东西硬给塞进来。这是交易,或许吧。”
托尔卡给他列了个瓦片和玉石碎与不碎的道理,白煌深是赞同,但这不代表他想这么做。
“镇长先生,你明白吗?人的一生就是在不停的失去,我从未想要过什么。不过这无所谓,但失去的东西越多,剩下的东西就越珍贵。我的父亲死了,家里的东西不得不被变卖,剩下的东西一件比一件重要。卡洛的兄弟们因为我死在大山深处,阿尔卡蒂斯家的人却擅自帮我把他们的尸骨带了回来安葬。我说过了,我无所谓面子尊严去接受他们的施舍。但是啊因卡塔你要知道,他们却要把我赎罪的机会都要抢走了。”
“我深知自己不够优秀,所以从来不去奢求什么。”
“王都里的东西我实在太讨厌,稍不小心输的连底裤都没有了,所以我逃了出来。”
“就像一个破产的守财奴,每天睡觉前能念叨的东西也就剩一亩三分地,你还要把他给抢走,开什么玩笑。”
“这是一条直至地狱的路,你们有与恶魔为伍的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