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王翦?!”吴骚听到这个名字大吃一惊。
“正是。”王翦却不明白吴骚为何这么激动。
“频阳东乡[1]人?”
“正是。吴将军认得鄙人?”
“认得?认得?何止认得!战国四大名将的名字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识君啊?!”吴骚在心中激动地喊道。他强压住想找偶像签名的冲动,淡然答道:“我听部下谈起过王将军……此行有王将军,我军必然能够旗开得胜了!”
“吴将军过奖了!王某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王翦以为吴骚只是说几句客套话而已,也就回了几句客套话。但吴骚却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觉得这次出征的前景也并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黯淡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就各自去召集自己的军队。吴骚心中还激动了好久:没想到王翦这么年轻!想当初第一次见到白风的时候,还谎称自己是王翦将军的部下呢![2]还好当初白风也不知道王翦是谁。
不多久,王翦就集合好了五百步兵;吴骚也在司马崔夭的协助下将军队集合完毕。
“王将军,行军路线我不熟悉,请王将军确定!”吴骚坐在马上,向王翦拱手说道。
“嗯,此去野王城近两百里[3],急行军一日勉强能够赶到。但那样的话,将士疲惫,无法投入战斗。不如今日行军一百五十里,明日再赶赴战场。”王翦坐在马上,想了一下回道。
吴骚心想:“一百五十里,大概六十多公里。步兵一天赶这么多路,即便是在现代,也属于‘强行军’了,几乎接近了这些泥腿子们的极限了。”于是拱手道:“便按王将军计划行事。王将军先行,吴某在后跟上。”
王翦点了点头,便掉转马头向南行进,他的传令兵领着五百步兵紧随其后。吴骚赶紧领着自己的军队跟了上去。
吴骚本以为就是每小时四到五公里的快走,没想到王翦带着军队几乎是一路小跑往前行军。“这能行么?有六十多公里地呢?这种强度,马是没问题,人能受得了么?”吴骚望着那些脚上穿着几乎不能称为鞋子的东西的瘦弱的泥腿子们,一肚子狐疑。
果然,这样往前赶了两个多小时,吴骚见到前面王翦军队里面就有人开始掉队了。一个小个子步兵步履蹒跚起来,渐渐要从王翦的军队里掉到吴骚的军队里来了。
吴骚正想上去问问,突然那个步兵又拼足了力气赶了上去,但他的动作看起来很吃力、很勉强。
吴骚正纳闷儿这人怎么突然又有力气了,只见前头有一个军官骑着马逆向而来,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鞭子。那个步兵见到这骑马的军官来了,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缩起头就往人群里钻。
“废材!贱骨头!往哪钻呢?”那军官一边骂着,一边使劲儿甩出手中的鞭子。那鞭子不偏不倚,实实在在地抽在了那步兵的脖子上和背上,那人后脖颈立即显出一道血红的鞭痕。这一鞭抽得那么狠,把那步兵背上的衣服都抽烂了,破布片像被火烤过的树叶子一样翻了起来,鲜红的血立即从伤口流了出来,那翻起来的破布片被鲜血浸湿了,又粘到了皮肤上……
“哎哟……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那步兵伸出双手抱住头,哀声求饶道。
那军官丝毫不予理会,举起鞭子又要抽,鞭子却停在了半空中。“哟,原来是吴将军,幸会,幸会!”那军官目光与吴骚相遇,收起鞭子,拱手作揖道,脸上挂着蔑视、嘲讽、仇恨的笑容。
吴骚盯着这人脸上那道从左上额角到右下下巴的大刀疤,冷冷回道:“原来是敏犬簪袅[4],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哪[5]!”
“哈哈哈,好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吴将军不但剑术了得,嘴皮子功夫也不差啊!不知吴将军单枪匹马战胜赵军五十骑的辉煌战绩,是否也有嘴皮子的功劳呢?”敏犬那皮笑肉不笑的脸配上那条丑陋的大刀疤,变得尤其狰狞可恶。
附近听到了他们俩对话的士兵都非常惊讶:一个三级爵位的小小什长居然敢跟七级爵位的五百主如此放肆地说话!不过他们只敢在心中惊叹,表面上却拼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稍稍把头低了下去,赶紧往前走。
吴骚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嚣张地当面挑衅,正待发作,突然想到以他现在的身份,跟小小的簪袅发生正面冲突、甚至对骂、大打出手,将会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敏犬根本没资格直接跟他这位五百主说话。就算他现在立即把敏犬打翻在地,痛揍他一顿,除了出一口心中的恶气之外,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别人会认为他以大欺小,或者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而在军中与自己人斗殴,这事情传到上级将军耳朵里,即使不军法处置,至少也要降级处分了。
想到这些,他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想道:“还好没有冲动。”于是他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不屑的微笑,翻着白眼打马往前去了。
敏犬留在原地懵了好几秒。他本以为吴骚遭到他这样的侮辱,必然要勃然大怒,对他大打出手,那样他就可以打苦情牌了:带着身上的伤,回去告他一状,即便吴骚不因此丢了爵位和军职,少说也得爵位降级、声誉扫地。可吴骚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向没事儿人一样走开了。
“混蛋!阴险狡诈的东西!我会找到你的弱点的!”敏犬在心里暗暗骂道。
吴骚打马往前赶上王翦,拱手行礼,说道:“王将军,贵军有一个叫敏犬的什长虐待士兵。”
“哦?是怎么回事?请吴将军详述。”
“有一个士兵走得慢了些,敏犬过去就用鞭子抽他。”
“哦……是这么回事啊……这很正常啊。走不快是得抽。”
“可是……可是……他并没有偷懒,他也没有装病,他很努力地想赶上,可是体力透支了,才不得不慢下来的呀!”
“嗯。不管什么原因,走得慢就得抽。”
“但是……”
“呃,吴将军,”王翦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打断吴骚说道:“如果他路都走不动,那他根本就不应该来投军,这还是他自己的责任……我劝你也像我一样,谁走得慢就用鞭子抽他,不然我们是没法赶到的!”
吴骚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只能招来王翦的厌烦了。于是就闭上嘴,默默地调转马头回来了。
注:
[1]战国名将王翦是频阳东乡(今陕西富平县)人。
[2]参见第3章。
[3]战国1里相当于约415米。
[4]簪袅(zān niǎo):秦、汉二十等爵的第三级。
[5]宋·晏殊《金柅园》:“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