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真当我齐某人好欺负？
砍死你丫的。
齐妙阴阴的笑着，吸气，聚力，然后高高举起刀………
“吨吨吨吨。”
一阵猛烈的砍树声传遍整座墓场。
“小齐大人这是疯了？”
李魂使看着前方那个面带兴奋，出刀狠厉的忙碌身影有些心疼道。
“老愧树扎根此处多年，不知在山中吸收了多少阴气，树皮坚硬异常，我的刀经不住这般猛烈劈砍。”
“估计是嫌方才丢了脸面，此时想找回来。”张魂使把手里的刀偷偷藏起来，生怕齐妙找他来要。
“大人身为一司之主，气量应该不会如此狭溢吧。”
“切，这厮不是宽宏仁义的主，虚境时让咱哥俩带路，他自己远远躲在后面，那有大人的风度？分明就是一贪生怕死的小人。”张魂使阴沉着脸，心有芥蒂道。
李魂使听完吧唧了下嘴，看着前方那颗被齐妙可劲摧残的老愧，心有戚戚的可怜道。
“这老愧真倒霉，好死不活的非要惹大人，这下可好，少不了被扒一层皮。”
……………
“哎呀呀，砍树真是个辛苦活，累的老子一身汗，本来肚子就空荡荡，这一番体力消耗，饿的都想啃树皮了。”
看着自己辛苦半天的杰作，齐妙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竖起中指表示了下鄙视，痛快许多的小齐大人准备回到火堆休息片刻再来继续。
然而就在他刚转身的一刻，一道充满怨恨的声音在耳边隆隆响起。
“本山神与大人何愁何怨，大人何至于下此毒手！”
“山神？”齐妙站定脚步，一时没反应过来。
慢慢回过头，看见在老愧被刀痕遍布的树根处有一张如人脸般的面孔浮现而出，眼口皆在，却没有鼻耳。
“你是这座魁岩山的地方山神？”
齐妙不确定重复问道。
“本山虽小，但紧靠常宁县，与戚城县府也相差不远，脚商樵夫多有行走，不该有地方山神庇护？”老愧皱巴着被砍了数刀的面孔，没好气道。
“该有，该有。”齐妙把长刀负手掖藏到身后，没好意思看对方刀痕凌乱的脸。
这下尴尬了，斩妖除魔险些成了诛神造孽，不过话说回来，你一地方庇护没事吓老子干嘛，不砍你砍谁？
“老树也能做地方山神？”
刀已经砍了，再道歉只会给自己添加窘迫，齐妙赶紧转移话题。
“虎妖山豹等野兽都能成为地方山神，何况我这扎根千年的老树，只要心存善念，愿为一方土地庇护安宁，世间万物皆可为神。”老愧说完，数根枝条如同手臂一般攀至面孔，就像凡间人类在触摸身上的伤口。
“万物有灵，仁者位之。”
齐妙先是文绉绉卖弄了句，然后偷偷打量了眼以枝条拂面的老愧，越看越觉得惊奇，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冥间魂使鬼怪，得道的山神树妖，血尾双眸的重明神鸟，会以血字求救的墓碑。
墓碑，求救？
齐妙脑中突然升起一阵疑惑。
老愧说它是地方山神，但一方山神怎么可能做窃取死人阴德的苟且之事，自己方才劈砍时感觉其根茎不稳，扎土不深，明显是后来自己挪移到了此处，方便窃取阴德，摆放三片愧叶，与其说是上香更不如说是息事宁人，让墓里的张世才最好别惹事生非。
种种迹象表明眼前这老愧根本不是山神。
想明白这些事情后，齐妙心中紧张起来，俩位魂使此时离他有些距离，老愧如果突然出手根本无法及时赶过来，都怪自己逞能要独自装逼斩妖，这下可好，成自入虎口了。
怎么办，怎么办，离老愧如此近，逃跑都来不及。
一边用负在身后的手打着手势，俩位魂使如果精明一定会看到，一边身体紧绷准备随时拔腿就跑，阴司令牌虽然在身上，可他不知道如何使用，而且他没学习过任何修行功法，连普通武技招式都不会，跟一颗得道的老愧妖斗只是自找死路。
好在他小齐大人的演技一流，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破绽引起老愧警惕。
“既然你是一方山神，本官方才唤你时为何迟迟不出，而后又以枝条偷袭。”齐妙刻意加重声音，希望俩位魂使能听出端异。
“大人未用真言法令，下官无法听到大人的召令，刚才若不是听此处嘈杂，本山神不会上来视看究竟。”
老愧回答的看似平常，仔细听却能发现对方有意避过偷袭一事，齐妙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老愧灵智不低，绝非小妖小怪。
一般而言，妖兽之流灵智越高道行越深厚，当然有例外，比如本就精明的狡兔狐狸之流，但这老愧明显不是那种天生聪颖的灵物，有此灵智只能说明他的道行比自己想的还要高明。
愧妖越强大，自己越危险，略一思量，齐妙不退反进，微微踏出一步气势十足道。
“听你这老愧话语里的意思，是责怪本阴司大人扰乱你修行了？本官在冥间尚无鬼妖敢如此无礼，你一颗千年老愧竟敢责怪本官。”
狭路相逢勇者胜，俩军交战全凭一股气势，齐妙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怯场，越强硬越能让老愧心里没底。
见齐妙态度骤变，老愧果然上方，一时有些猜不透齐妙的虚实。
老愧摇晃着枝叶，没有立刻回答，看似在斟酌言语，其实在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事实上，若不是齐妙身上那缕仿若天成大道的气息太过诱惑，老愧根本不会冒着被俩位魂使斩断道行的风险贸然出手。
老愧属于灵怪，不重杀戮戾气，对阴阳气息与魂魄之力天生敏感，越是这样，齐妙身上的气息让它越心痒难耐。
就像此时，即便闻上一缕，它以觉得滞留许多的桎梏有了松动的痕迹，若能吸食掉对方的魂魄，位列仙班未尝不是没有希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年勤勉修行却迟迟不得正道，老愧狠下心来，决定放手一搏，这座魁岩山少有人行走，只要自己做的漂亮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一边挥舞着俩条枝干如同凡人作揖般上下摆动，好似在求饶恕罪，老愧一边悄悄翻动起泥土下的根茎，准备趁机将齐妙卷入地下，然后吸食魂魄。
它做的很隐蔽，连泥土松涌的声音都没有发出，但齐妙此时以心生警惕，立刻从脚下发觉出不同，屡试不爽的套路没有发挥作用，齐妙心中有些慌乱，持刀那只手未动，另只手习惯性的摸上阴司令牌。
一股清凉感瞬间由指间蔓延至全身，丹田处有缕缕微炙热气顺着齐妙经脉心壁开始游动，所经之处皆有热流产生，身体内仿佛有一团团小火花般被逐个燃起，这种感觉很神奇，就像草原上无数颗星星之火，只待一场秋风彻底聚势燎原。
就在这种星火将启未启时，齐妙的身上隐隐浮现出一道又一道色彩不一的线条。
线条以金红为主，自脚踝处而生，缠绕绘描于小腿背脊双肋脖颈上，赤色的羽翼于双肋间蓬翅而展，血红尾翎如火如焰般盘踞腿膝处，红冠只有三两笔，却倨傲无比，线条并不只存在于齐妙肌肤上，而是来自血肉体脉间。
那是一副火舞赤焰的神鸟图。
魂归亭三层书房间的那副。
随着画像生起，齐妙眼眸深处的一双血轮渐渐凝聚。
如同血石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