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她从前觉得矫情无比的句子，忽然应了今天的景——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世间种种事，皆是有从前的因，才会有今日的果。
陶冥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怎么还没死？”随笑容一起僵住的，还有他的肢体。那冰晶像是活了一样，刺破他的皮肤，扎进他的血肉。血融化了冰晶，他刚从那刺骨的寒里晃过神来，冰晶中的羽毛又燃了起来，将他浑身上下烧了好几个鲜血淋漓的黑窟窿。
青辰回到了给宁夕遮太阳的分身上，梳理着毛发之下的伤口，出神地看着雀舞那双与雀罗神似的眼睛平静地流淌着一种单纯的情绪——恨。
陶冥捂着胸口的血窟窿站起来，余光瞥见了正在给青辰治伤的宁夕，扯了扯嘴角。方才那些被雀舞妖气挡回海里的蛇妖从水里探出脑袋，从海里立起身子，像是大航船迎风张起了帆。
“看体型，都是修炼了几百年的蛇妖，一个地方怎么同时出现这么多蛇妖？”龙火心面色凝重，人界的妖大都盘旋在自己的地盘各自为战，断不会这样成群结伴。换句话说，他们并没有和群妖作战的经验。
雀舞的莲火照旧封住了大蛇们上岸的路，“你们都来了，陶冶不打算出来见见我吗？”手中的长笛吹出一个尖锐的音符，径直砸向海面，溅起无数的水珠子和一道模糊的黑影。
水中的黑影轻易地穿过了火幕，出现在雀舞面前。
“少主——”陶冥惊叫一声，牵动了身上的血窟窿，不由得蹲下缓解灼热感。
众人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恍惚间水里好像串出了一只鬼魅毫发无损地越过了雀舞的火墙，眨眼间就来到了雀舞身边。
“汀——”玉石撞击的声音那样清脆。几乎是同时，雀舞手里的笛已成刃刺破那人的左胸膛抵在护心鳞上。
“我听到你叫我，我就出来了。好久不见，小陶桃。”说话的人身材修长，比雀舞还高处半个头，轻笑着用青色长指甲柔柔地将雀舞的玉笛挑开，比陶冥还要阴柔几分。
“这娘娘腔谁啊？”龙火心偏过头问黑了半宿脸的青辰。直觉告诉她，青辰和这群蛇妖的渊源比暮云炎还要深，问他一定能问出答案。
“螣蛇窟少主，陶冶，一条癞皮蛇而已。”
听到青辰这么回答，宁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陶冶。以往小蛇都是在蛇蛋里同她说话，她都忘记了小蛇的人形是什么样的了。原来小蛇长这个样子啊。不过，雀舞好像很不高兴。
“暮云炎，你的玄云骑呢？还不叫他们出来等着他们给暮云谷收尸吗？”雀舞回身拉开了和陶冶的距离，玉笛也长出了锋利的刃，直指陶冶。
陶冶看着玉笛延伸出来的刃，脑子里涌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微微摇头，他发现了一旁闪着蓝光的幽冥眼。就是这东西害他晃了神。还有那个自作主张封印他为他祛除魔气的祭司幻曦也在。“陶桃，我看上他们了。”
回答他的，只有破风而来的冰晶火魄。陶冶一一躲开，甚至还抓了一枚在手里打量。赤中带金的羽毛封在天蓝色的冰晶里，将阳光折射出炫目的光斑。外层的冰晶融化成一层冰雾短暂地冷冻了他的神经。羽毛失去冰晶的包裹，接触空气的刹那就在他指尖化作莲花火焰燃了起来。不一会，他的整只手都黑了。
这本是他种在她身上的蛊，她竟然把这个也变成了自己的武器。他的笑意更深了。“小陶桃，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陶冶对自己烧焦的手毫不在乎，依旧不折不挠地同雀舞搭话。
见陶冶受袭，海里的几条大蛇蠢蠢欲动，被陶冥拦下，“少主大人的事，我等不能插手。”
螣蛇族等级森严，没有命令行事就是僭越。作为跟随陶冶最久的护法，陶冥更是理解陶冶对于陶桃的执着。
“我玩我的玩具，阿冥，你也去玩你的玩具。”陶冶对陶冥如此吩咐。
陶冥就知道少主不会只顾着自己玩得高兴，得了命令的他心满意足地把目光转向暮云炎，“遵命。”陶冥笑着朝刚给玄云骑发完信号的暮云炎走去。暮云炎中了陶冥的毒，已经不能再运用灵力。青辰跟着宁夕就挡到了他面前。两人面色平静，宁夕脚底下的结界已经开始发光。
“我们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空手回去。暮谷主，你看着吧，看看这个解了蓄魔蛊的人的下场。”陶冥一抬手，将躲在青辰尾巴后面的那人以妖力吸了出来。那人的脖子上和暮云炎一样，都有蓄魔纹，那是被种下蓄魔蛊的证据。而这个人身上，没有半点魔气，确实是解了蓄魔蛊的。
“不要啊，不要啊，冥护法，我不要奖赏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啊——”被陶冥掐住脖子的人瞪着腿挣扎了几下，不等宁夕等人前去解救，那人的身体忽地化作一股烟尘散进了空气里。
“你看，没啦——”陶冥笑嘻嘻地冲已经呆在原地的暮云炎摊开手，将指缝里最后一点灰也扬到空中，向暮云炎展示他空空如也的手掌。
太阳还在不断升高，阳光越过云海，将那些上升的尘埃也残忍地照亮了。
“畜生！”龙火心忍无可忍，黄色道符和银色长剑伴着宁夕的白色光束齐齐向陶冥袭去。
海里的大蛇们也纷纷落地来帮陶冥。嵌在崖壁中的云海忽然翻涌起来，像无数打翻的颜料打翻后混杂在一起，最后变成浓稠的黑色，伴随着荡涤天地的响声和刺目的紫色闪电，在一群白衣卫士的牵引下正朝这山顶海而来。
陶冶微微眯了眼睛看着头顶电光四射的黑云，漫不经心地掰断自己被烧黑的指甲丢掉，悠闲地问他面前的雀舞，“这就是玄云骑吗，可惜啊，这点雷电对经历过九雷天劫的我来说有点差劲了。”
陶冶能活着渡过九雷天劫她并不意外，雀舞冷笑，“是很可惜，因为经历过九雷天劫的只有你一个。”她刚说完，耳畔便接二连三地响起了蛇妖被雷电击中的惨叫声。
“阿冥说过了，我们不会空手而归。暮云谷里的玄飞石，我们一定会拿到的。你，我也一定会拿到的。你看，那是什么。”陶冶做事总是胸有成竹。
海的那头，一大群光片正快速地游向岸边。
“是鲛人。”青辰心道不妙，这么大一群鲛人唱起歌来要出大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