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燕皇后产下太子,之后身子便一直处于亏虚之态,林帝寻遍名医依旧没有半点起色。
从最初,一见风便咳嗽,到如今咳血,日渐严重。
近两个月来,燕皇后更是时常陷入昏迷状态,皇宫上下都知道,这燕皇后恐怕是活不过今年荷花盛开的季节。
众人心中悲痛。
只因,这燕皇后是一位十分贤惠、聪慧、善良的主子,皇宫上下无一人不敬重她,喜欢她,只可惜这天妒红颜,竟让这林国第一美人不久就要香消玉殒,令人惋惜悲痛。
“母后,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五岁的小太子继承了燕后的美貌,遗传了林帝那潇洒俊逸的脸廓,只有五岁,却已经是令人挪不开眼睛的模样。
深红色的圆领锦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妖艳无比。
身后跟着八个带刀护卫,一个近身侍卫,那人却不是剑仪,而是名唤镜风。剑仪的存在只有太子、林帝、燕后、乐公公、忘茹五人知道,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知晓。
皇后宫中的宫女出来,恭敬的对着小太子行大礼,接着,弯腰引领太子殿下入内室。
小太子入内室屏风后跪在床榻前,镜风在屏风后跪下。其余之人,在内室外战成一排,气势宏大,令旁人不敢靠近一步。
燕后慈爱的看着太子,眼角含笑,轻轻对他招了招手。
太子起身,提起衣角,挪步来到燕后床榻前,燕后伸手将太子揽入怀中,抱着这个软软的身子,却也感觉到他的身上异于常人的不同,这是学武之人才有的内力。
“我儿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基础,母后也便放心了。”燕后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泪也便流了出来。
“母后莫在伤心,身为人子,不能替代母后受过,孩儿心中已是自责,母后不必担忧孩儿,多多注意自己身子便是。”
即便是五岁的年纪,太子的聪慧与冷静以及那过人的思维早在他三岁那年便已经定格,身为太子,注定他的童年不比其他皇子和公主那般轻松。
轻轻抹去泪水,从靠枕下方拿出一枚婴孩儿般巴掌大的翠绿色龙凤玉佩。
“太子,从现在开始,母后现在所说的每句话,你都要牢牢记在心里。这不但是母后的意思,也是你父皇的意思,如今朝局不稳,这些是你必须要知道的真相,以后这林国便是你的责任,你的天下,也是太子你要守护的家园。”
“母后只管交代,皇儿会一一记下,铭记于心,定不敢忘。”太子明亮的眼睛望着燕后,小手紧紧地握着自己母后的手,他知道,母后这是准备交代遗言,母后的时日不多了。
太子午饭后去了皇后宫中,直至深夜才离开,却并未回到寝殿,而是径直去了皇上的书房,直到黎明破晓才跪安。
次日黄昏,乐公公迈着一丝不乱的小碎步走进林帝的书房,书房依旧是隐约带着亮光,足以看清书籍上的字眼和公文便可。
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是难辨林帝的表情。
“太子从昨儿个早上从您这书房回去,到如今,还未进食。”乐公公语调缓慢且轻声,怕惊扰了林帝这书房的安静。
说完,轻轻的低下了头。
闻言,林帝手一顿,盯着手中的书籍,将页码往后翻了几页,却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然后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背着手来到窗边,轻轻地开了一扇窗,瞬间透进来暖暖的斜阳余辉,竟然也能照亮这书房一角落,甚至比那点燃的烛光还要亮上许多。
林帝摸着窗边的花纹,目光深邃,开口,声调却是并无半点波澜不惊,“若是知道了他本该知道的真相,本该承担的责任,就如此倒下了,那他就不配是朕与子心的骨血。”
“太子毕竟只有五岁……”忽然,乐公公将心疼太子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惶恐的跪下,“是老奴失言。”头贴着地面,不敢抬头去迎上刚刚林帝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看似清凉淡泊的眼神。
“乐公公啊,你自幼便跟在朕的身边,也可以说你是朕一手调教养大的,自然也该听朕跟你提起过,朕,当年像太子这个年纪的时候,朕,已经手持先皇赐予朕的利剑,带领只有五十人的大内高手死守大殿,保护先皇与母后,并,亲手,砍下了那谋朝篡位的逆贼脑袋。因此,太子比起朕当年,若是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他真真是辜负了他母后的心血、朕的期望以及……他母后娘家人的殷切期盼。”
林帝轻描淡写的讲着这些话,眼神望着窗外那缓缓落幕的斜阳,“起来吧,不要去给他送吃的,告诉忘茹,若非太子亲口问她要吃的,一粒儿饭都不可以给太子送进去。至于饭菜当然还是要照常给太子准备着,确保太子开口就能吃到热口的饭菜。”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乐公公这才敢开口,起身,低着头轻轻且恭敬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书房又剩下林帝一人了,他缓缓的关上了窗,屋内再度变得暗了一点。
黑暗中,一个一身黑色长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走了出来,开口,“皇后估计过不了今晚,刚刚她把我唤过去,交代了遗言,临终托孤。”
林帝竟然身形趔趄了一下,黑影上前搀扶,轻轻摆开黑影的手,林帝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你去告诉燕后,让她在下面等朕几年,待朕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情就下去陪她。”
“您不去见燕后最后一面吗?”
“子心最见不得人邋遢,朕要重新更衣梳洗再去见她,她交代你的事你好好遵旨就是,别的朕不多说,你下去吧!”
黑影跪下拜了一下,起身就要离去,身后林帝喊住了他,“剑仪那孩子,跟你很像。”
黑影停顿了一下,继而消失在夜幕中。
一盏茶后,乐公公折返回来,神色悲痛,“主子,老奴赶到太子宫的时候,正巧儿碰到太子从寝殿开门出来问忘茹要吃食,也就是在太子用膳时,皇后宫中的人来报,说皇后娘娘估计就在今晚了。”
“太子是何反应?”
“回禀主子,太子当时手一抖,洒了手中的饭食,忘茹赶紧备上新的,接着太子便拼命的往嘴里塞饭,眼泪在眼眶里清晰可见,太子硬是一滴泪没让掉下来。老奴赶回来时,太子说母后最爱干净,正吩咐忘茹给他更衣梳洗,太子让老奴转达给主子一句话。”
“说。”声音看似不经意,却如剑光一样冷。
“太子说:回去告诉父皇,本宫既然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那本宫便就是太子,本宫不会让任何人动摇本宫的地位。”
“朕自会让旁人伺候朕沐浴更衣,乐公公,你现在去皇后寝宫,亲口将这句话转达给皇后吧,这是皇后心中最大的安慰,随后,你就在那里等着朕与太子吧。”
“是!”乐公公轻轻的退了出去,不敢惊扰到此刻的林帝。
别人不知,乐公公却深知,林帝表面上看没什么,若是此刻有哪个不长眼的惊扰了圣驾,被林帝大卸八块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