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试榜首，天师院张念到！”
高力士亲身站于含元殿外，待玄宗话音落下、挥手示意之后，高声呼道。
这一声呼喊，使得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外望去。
这一刻的他，万众瞩目，殿内安静的有些可怕。
“咚。”
“咚。”
“咚。”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并不算大，可每一步都走的不紧不慢。下一刻，一个身影出现了殿门外。
他年纪不大，可身材修长，身着一件特制的红色朝服，饰有花鸟之形，更有鱼跃龙门之意。腰间系有玉石带钩，从上到下皆是华美之物。
正是张念！
此刻的张念在殿门处微微停顿后，便向前迈出一步，一步一步，向着殿内走去，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只有惊艳。
张念外表虽不像陈安一般突出，可也算俊朗，只不过平日里极少在意仪表，穿着也大多数是天师院的普通服饰。正所谓人靠衣装，此刻的他，华贵衣着将他完全衬托起来，神色坚毅，因长久修行练剑，剑眉之下双目炯炯有神，闪烁着别样神辉。
白落雨的目光也落在不断靠近的张念身上，轻纱之下微微荡漾起一抹笑容。
就连天师院中与张念度过一年光阴的几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念，心中震惊之感不亚于他人。
陈安看着张念，心中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说的果真不差。”
熟悉的人都露出如此神色，更别说那些见过一次或是第一次见到张念的人。他们也没想到，衣装之下的张念竟然如此神采飞扬。
蓝清微从张念入场起便将目光放于他的身上，从后向前，紧紧跟着张念的身影移动，眼神深处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意味。
张念不拘言笑，眼神淡然凝望前方向着含元殿的深处走去，略过身旁的所有人。
大唐朝服本是紫色最高，如今的杨国忠就是一身紫色朝服。身为一朝宰相，席位与玄宗靠的也是最近。以他所知，以往特意为榜首所仿制的朝服同样是以紫色为主，拉拢之心不言而喻。不过成为榜首的大多数是巫山弟子，极少会有人对朝堂权利感兴趣。
如今为张念仿制的朝服竟然是用红色为基调，所有配饰皆是稀世珍品。他乘机看了眼玄宗，见他龙颜神色依旧，并无异样，心中不禁开始揣摩起来：难道天师院真要死而复生了？
终于，张念停了下来。他已经走过所有修士与大臣，站在含元殿中唯一的空位，猛然间单膝跪地说道：“天师院张念，参见皇上与贵妃娘娘。”
这一跪，是他自己意愿的。
也就是这一跪，如同一道惊天巨雷，响彻天际。
知情的人，看着张念的举动，面色凝重。
不知情的人，看着张念的举动，脸上只有不可思议。
这一跪，落在在场的人眼中，心念尽不相同。
疑惑，不解，惊讶，震惊……
只有张念，视若无物一般，淡然处之。跪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玄宗。
玄宗嘴角浮现起一起淡淡笑容，抬手道：“平身入座吧。”
张念拱手回道：“谢皇上！”随后张念站起身来，眼睛这才看了杨贵妃一眼。
这一眼，刚好看到了杨贵妃的全貌，刚好是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他在远处时，目不转睛看向前方，远远望去只是觉得贵妃的相貌确实出众。可如今靠近时正视贵妃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一笑。这一笑过后，张念心神大惊，脑海中满是她的脸庞，全是她那盈盈一笑的笑意，挥之不去。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也是前辈曾写下的诗句。
不过也就是一瞬之间，张念便恢复了心神。从外表看，他只是见到贵妃的容颜，心生惊艳而已。张念将目光移开，退后几步，前往自己的席位。
他的席位也很特殊，位列师长弟子们的第一位，而且更偏向中间一些。张念退到席位旁，坐了下来。
惊艳的入场到此为止，榜首已经到位，那么会修宴自然应当正是开启。
殿外不断有侍女将烹调好的宫廷菜肴逐个上桌，张小月吃着这些菜肴，感觉这个味道很是熟悉，与食为天和陈安所做的菜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是食材上有所区别。只见她看向陈安与张小星方向，张小星此刻正满脸惊讶，听着陈安的低声细语，脸上的神情又转变为恍然大悟，于是心中明白过来：原来这些菜肴都是由陈安的那位入宫的师兄所烹饪。
含元殿中的人不算太多，可也不少。此刻酒过三巡，依旧有不少王公大臣为张念敬酒。这酒没有天河酒那般烈，张念喝着竟然有些舒服，不知是否因为习惯的缘故。除去这些人之外，与张念相识的人也为他敬酒，短暂时光，张念便已喝下不少。
用宴之外，也有不少人在与玄宗探讨如今战事，也有不少人为帝王献上计谋，对付南方幽城。如今，魔族隐匿多年，极少出面，只有去年时分突然出手想要暗杀圣人之姿张念却未得逞。自那之后的一年中，更是不见魔族的半分影子，让众人心生意外，不知魔族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且张念身在天师院，院长张小月又与数位院中同席而坐，地位不言而喻，也就无人敢说出张远一名。遥想这些年来，众人揣摩魔族心思，都是从张远的角度出发，猜想张远若出手，魔族的下一步会便是如何抉择。在他们心中，张远几乎成为公认的人族叛徒，暗中助佑魔族。
眼下，张念对于玄宗的态度很是亲近，不需下跪的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跪地以示忠心，再加上对于天师院的态度皇上也并非当年那般不管不顾，反而是竟可能的给予关照，这让他们心中猜想不断，最明智的选择自然是避开为上。
不过呢，陈安的脸上写满无所事事，他不喜这种礼节繁琐的宴席，参与起来感觉束手束脚，毫无乐趣可言，只能等待着赶紧结束才好。
百无聊赖的他便扫视着参加会修宴的人究竟有些谁人，于是他左看右看，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爹，按理说他应该就坐在对面才是。除去陈玄礼之外，朝中官职较高的官员都来了此地，皇室中人倒是极少，似乎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在此。
“张仙长，上次食为天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张念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张念循声望去，距离他很近的位置，太子殿下正坐在那里，手中端起酒尊，含笑说道。
张念同样端起酒杯，笑道：“原来是太子殿下。”
李亨说道：“上次食为天时张仙长已经喝的神志不清，此刻的仙长酒量倒是见涨，如此多的酒入身，居然毫无反应，佩服佩服。”
张念回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想来是因为在下熟悉了酒的滋味，所以才没有那么早产生醉意，还能如常坐在这里。”
李亨笑了笑，说道：“可否请张仙长赏脸共饮一杯。”
张念笑道：“自然可以。”
二人将酒一口饮尽，示意之后便就此作罢。
平平淡淡，泛泛之交。
看到此景的人心中只有这种想法。
玄宗嘴角的笑容仿佛又深了几分，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他身边的杨贵妃美眸中凝望了张念几眼，又将目光落到身边不远却又一直沉默的巫山圣女身上，深处有种光芒闪过。
……
……
杨国忠，一朝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念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
身着华贵朝服，可气质上更像是市斤匹夫，讲话论事不像是文人墨客那般有深意，也不像是军旅将士一般高昂豪迈，总之给张念的感觉就是很不舒服。想起陈安对他的评价：溜须拍马，揣摩圣意，投其所好，腹中毫无墨水，脑中更不知兵法为何物，这种人竟然也能成相？
杨国忠主动与张念说话，三言两语间便是询问张念的兴致与喜好，再从中与他交谈。看着他脸上流露的笑容，落在自己眼中如同奸诈一般，他也只能神色严谨的回话，可所说的事是信手捏来，模棱两可，令对方不知真假。
杨国忠心中明白，这张念看似年少轻狂，说话间却极其严谨，多一分不说，少一分却又有几分道理，让他很难揣摩出来。他也感觉出来张念对于自己话语中的拉拢试探并无感觉，于是也只能与他对饮之后，不再谈及此事。
张念见他就此罢休，心中也叹了一口气。
漫长的会修宴终于即将完毕。
这期间，几位院长也都是少言寡语。文子墨温文儒雅，面带笑容；神将院的院长是一位年老的老者，张念却是从未见过，也是一声不吭；张小月也是清静，时不时听着他人说话，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至于梅元正，则还是那般苍老神色，眼睛闭着令人看不清楚，只不过从头到尾都未与张小月有过交流，想来还是因为初试中的那一战耿耿于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