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星没有继续,他并不是满足,而是已经无法再向前一步了。
八丈,离女娲碑,仅仅只有两丈的距离,也是数百年来,最近的距离。
所有人都看着他慢慢走出来,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着深深的惊讶,和敬佩,没有人再敢将心底的厌恶表现在脸上。
陈安坐起身来,竖起大拇指道:“好样的!”
张小月抱住张小星,没有说话。
张小星小脸带笑,轻轻道:“姐姐,我做到了。”
祝青天道:“不枉此行啊。”
文子墨笑道:“看来,天师院又要崛起了,不知有些人会如何想。”
祝青天皱着眉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莫非还有人心存怨恨?”
文子墨摇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人生来就是这般心性,我们不怕这些人,只怕那个人。”
祝青天沉默片刻,道:“无论如何,不能再重蹈覆辙,虽说魔族消失许久,下次出现可能就是大动作。而且,人族后辈万万不能夭折在自己手中。”
文子墨道:“是,子墨知晓。”
张念笑道:“恭喜你,看来,接下来,就到我了。”说完,他走到白线前,停住脚步。
祝青天盯着张念道:“他是最后一个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转移的张念身上,都想看看这个修为平平,但却敢第一个入天师院的少年究竟有多奇特。
曲明有些意外,总感觉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于张念来说,十丈外的那里,就是自己的目的所在。
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路,只有到了那里才会知晓答案。
是对是错,就在前方。
张念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了脚。
远方,后陵处,有颗虽在冬季却依旧枝叶繁茂的巨树,四周也是绿树成荫。树上,白落雨站在那里,透过树叶的间隙正好可以看到广场之上。而在此时,她衣袖中的双拳紧握起来,面纱之下,眸子盯着就要前进的张念,神色突然变得异常紧张。
张念看着女娲碑,抬起的脚轻轻踏了下去。
很轻,很轻。
“轰!”一声巨响,张念如同受到巨大撞击一般,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到仙道入口右侧的巨石之上,喉咙一甜,猛吐一口鲜血。
此刻,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但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就连见多识广的祝青天也是微微一愣,下一刻出现在张念身前,查看他的伤势。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唯独远处的白落雨,眼见此时,喃喃道:“果然如此。”
陈安也忍住伤痛,站了起来,想要走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念内府动荡,不过并无大碍。祝青天站起身来,百思不得解。
文子墨也走了过来,问道:“师叔,发生了什么?”
祝青天摇头道:“不知,不过真是怪异,从未听过女娲碑上竟然还有反制之力。”
张念站起身,对着祝青天道了句多谢前辈,然后沉默着,又再次走向了白线。
张念路过走开的张小月他们,不过并未理会,张小月叫了他一声,张念也似乎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前进。陈安阻止了张小月,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要去打扰他。
张念走到白线前,没有停留,再次踏了进去。
还是一样,张念又一次倒飞出去,不过似乎有了准备,这一次他并未吐血,只是猛哼一声。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张念无论怎样进入,结果都是一样。
文子墨看着张念如此坚持,问道:“师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女娲碑不是压制神魂吗?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制之力?莫非是因为他神魂未成?”
祝青天思索道:“应该不是这样,也曾有过没有修行就来这里的少年,但是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应该不是神魂的原因。”
文子墨道:“那是为何?”
祝青天摇了摇头,轻轻说道:“看来,这少年与常人,有些不同。”
一直到了日落时分,张念依旧在继续,广场依旧不时传来张念倒飞的声音。所有人早已不再关注他,一步都无法前进,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他没有天赋。
纵然张念有所防备,甚至运转灵力防护自身,可反制之力依旧让他受到不小的内伤,就连文子墨也为他的坚持而动容,送来几颗治疗内伤的丹药。
天色渐暗,张念又再次的倒飞出去,他爬起来,手背抹过嘴角,又站起来,准备上前。
从头到尾,他的脸色一直都是那样平静,或者说是低沉,无论受多大的伤也是如此。
陈安他们自从张念出现异常开始便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想要阻止却被陈安摇头拦下,他们也没有继续修行,就那样等着张念。
张念眼眸低垂,目光平静,他看了眼白线,又看了眼陈安他们,没有说话,转身向着仙道走去。
陈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息道:“看来,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不小。”
张小月担忧的道:“他,不会有事吧?而且为什么他踏入女娲碑的反映与我们不同?”
陈安摆手道:“不知,原本我也想去询问下那位圣人前辈,可后来我看他也是满脸疑惑,似乎也是从未遇到过如此状况,所以我也没有去。”
张小星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陈安叹口气道:“静观其变吧,有机会劝劝他,如果能让他放下这份执念,或许他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女娲陵中,众多学院弟子的吃住皆有陵内掌管,这也是巫山拜托朝廷的原因。女娲陵地处偏僻,采购食材等琐碎事务就交给国子监的人打理,所以赵世诚接到这份差事才会那样头大。
傍晚的长安城极其热闹,街坊酒肆到处都是走动的人,或者是苦读整日出来散心的学子,或者是劳苦一日出来小酌的伙夫,亦或者是寻花问柳的公子出来吟诗作赋,灯红酒绿。
此刻,最为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那天香楼。
天香楼,是长安城中最为有名的酒楼,也是文人墨客,官绅富商流连忘返之地。
虽说,这里的花魁极其有名,可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人。
天香楼一层,有一位老者,身着朴素衣裳,站于大厅中央,说着一段段惊心动魄却又吸引众人的故事。四周有无数茶客,坐在那里,品着香茗,静静听着。
这位老者,便是长安城最有名的说书人:闻半生。
“半生闻,半身语,说尽天下事。”这句流传在长安的佳话说的便是闻半生。他用半生的时间走遍天下,然后用半生的时间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尽数说出,加上他口技了得,任何奇闻异事从他口中说出,都会让人身临其境,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而且,他的见识远超常人,熟知天下之事,也乐于与看客交流,所以每当朝试之前,各方赌坊纷纷开盘之际,都会有人前来听他说书,请他解惑,而闻半生也会将自己的想法分享出来,供大家参考,最神奇的是,正如同他说的那样,结局都是八九不离十,所以在看客眼中,闻半生真乃“神人也”。所以,天香楼每夜都是门庭若市。
此时,闻半生正说着昨夜观石宴内精彩事迹,说着那初露头角的少年天才在观石宴大放异彩,也在最后加上自己数句点评,简短却明了。
底下的众人细细听着,不时的喝口茶水。
他们在等待,观石宴虽然重要,可与女娲陵想比,还是差的太多。往年总有在剑道上崭露头角的少年,在观石宴当晚赢得世人青睐,可在女娲陵中却表现平平,最终如同昙花一般,被人遗忘。所以大家心中都明白,只有女娲陵才是检验一个人天资高低的地方。
因为,那是女娲陵。
突然之间,一个身着天香楼服饰的小二从后边跑上来,打断了台上的闻半生,台下的茶客却并未生气,反而一个个的面露喜色,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小二跑到闻半生身旁,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着什么,闻半生面色不改,台下人为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想要听他们究竟说些什么。
可原本平静的闻半生突然面色一变,惊道:“当真?”
小二点头低声道:“是。”
闻半生转眼看着台下众人,道:“诸位,闻某暂时离去片刻,待会再来为各位讲述女娲陵一事。”说罢,面色凝重,和那小二一同走向后方,消失在那里。
台下众人呆住了,纷纷疑惑道:“闻老这是怎么了?”
一位年长的老者,身着华贵衣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和多年之前,如同一辙。”
大家都知道,这位老者是一位老茶客、老看客,此时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瞬间让大家安静下来,纷纷等待他的再一次开口。
老者嘴角带笑,并未说话。他知道闻半生这等行走一生之人,无论任何风雨都会晏然自若,而此时却如此失态,可见所听之事多么惊心动魄,而这种事,在十多年前,也发生过一次。
女娲陵只有等晚上陵门开启之时才会有消息出来。而就在这时,同样的消息在长安城散播开来,震惊了整座长安城。
今年,出现了一位奇才,而他,居然师从天师院。
杨府内,杨国忠听到此消息后,沉思许久,摆手示意报信之人退下。他走到窗前,望着天上明月,突然笑了一声,自顾自的道:“天师院,张小星,有趣,有趣啊。”
皇宫之中,玄宗听后,极其沉默,脸上无喜无悲,高力士眼见如此,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玄宗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高力士行了一礼,缓缓后退,走了出去。
大殿内,寂静无声,许久之后传来一阵叹息声:“真不愧是你那天师院的后代啊。”
…
…
天香楼。
闻半生一步一步走到台前,望着台下众人,直接了当的说道:“女娲陵内,出现了一位走了八丈的奇才。”
众人大惊,这才明白先前的闻半生为何那样失态,八丈,这样的人,这样还活在这世间的人,已经有些年未曾出现了。
“闻老,这个人是谁?是你先前所说的那个曲明吗?还是那个……陈安?”台下一位茶客问道,可终究不敢说出天师院三个字。
昨天夜里的曲明,在观石宴上大放异彩,对剑法的了解远远超过同辈修士,更是被闻半生所看好,而陈安作为长安闻名的天才,自然也会受到大家的注意。
闻半生沉默片刻,摇头道:“曲明表现尚可,陈安则不如曲明。”
众人听明白了,闻半生言下之意就是此人并不是曲明或者陈安。
有人急道:“闻老,那到底是谁?莫非是那蓝清微?”
闻半生继续摇头,叹了口气道:“他是……天师院,张小星。”
天师院这三个字许久未曾出线在众人眼中,也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
如今,再一次出现在这里,却让世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