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幽幽转醒，略微漆黑的光影下，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呆滞片刻，他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躺在天师院的房间之中。
脑海中阵痛感再次袭来，不过并没有那般强烈，张念挣扎着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缠绕着些许绷带，一丝凉意渗透在肌肤上，想来是绷带里擦着不少的灵丹妙药。
张念站起来，从柜中取出一件长袍披在身上，“吱呀”一声，打开房间的木门，向外望了出去。
此刻的天空已经暗淡下来，西方的火红的云彩也逐渐变黑，从这里无法听到长安城夜幕之下的喧闹，依旧如从前那般平静。
“已经傍晚了啊...”
张念走出房间，走出小院，只见那颗枯萎的巨大的桃花树下，陈安几人围坐在石桌旁，上边还摆着些许酒菜。
好像他们都听到响动，看到张念出来后，纷纷站起身来，张小星连忙跑过来，双手搀扶着张念。
张念摇头笑道：“我还没伤到无法走动的地步呢。”
张小星也是咧嘴一笑道：“别逞强了，小念哥哥，你看你回来的时候人都是昏迷不醒的，这才过了两天，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张念一愣，疑道：“什么？两天？我昏迷了两天了？”
张小星点头道：“嗯，从初试结束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了...哦不对，是两天多一点。”
张念沉默片刻，叹道：“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久。”
此刻的他已经将要走到桃花树下，陈安看着他前进的脚步，嘴角笑容又盛了几分，他笑道：“呦，你的步履如此艰难，莫非明天的抽签，也要用这般龟速前去不成？”
张小月摇头道：“他重伤未愈，你就不要取笑他了。”
李白坐在那里，又是将酒杯端起，饮了一杯，笑而不语。
张念朝着李白行了一礼，然后坐下，看着面前这几样精致的下酒菜，摇头道：“肚子好饿，还有没有其他吃的，我怕这点小菜都不够我一个人吃。”
陈安笑道：“有，特地为你补身子而做的好菜，我这就给你端去。”
目送着陈安远去，张念看着面前的酒菜，问道：“那天...我昏迷后，你们的比试结果如何？”
张小星的面容突然苦涩起来。
张小月摸了摸他的脑袋，摇头道：“虽然我赢得比较艰难，可依旧算是成功出线了，小星修为差一点，年纪又太小，朝试对他来说有些早了，不过最后依旧有不少人对他刮目相看。”
张念心中知道，张小星的年纪确实太小了，能在这种年纪便有这般修为的少年举世可数，这种天资恐怕入了巫山也是名列前茅。
张念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陈安含笑的声音：“小星星，你也别沮丧，说句实在话，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哪有你这样的修为，我身处长安多年，能有这种天赋之人恐怕还真的只有那杨如风，况且你还将精力投入剑法之中，剑道上也不含糊，若放在同龄之中，你和他们的差距就好像圣人与凡人的差距！”
陈安端着不小的木制长桌，笑着走了过来。
这一桌饭菜，从老远就有香味飘来，让人食指大动。
张念看着面前的饭菜，虽然卖相上看略微清淡，可香味却是丝毫不差，最适宜重伤初愈之人，还有一大盅骨汤更是大补之物，必然是陈安精心熬制许久，才会有如此浓厚的香味。
纵然张小月他们刚吃完不久，可看着这一桌美食，竟然略微感受到一种饥饿感。
张念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大叫，他双手抱拳，满脸感动，深深道了句：“多谢陈大厨。”语罢立即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张小星的脸上早已没有沮丧感，他反而呆呆的看着张念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
陈安大笑道：“怎么？上顿才过去不久，小星星又想吃了？”
张小星连忙摆手喊道：“没有没有。”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张念。
张小月连忙移开目光，摇头道：“如今夜色将至，还是不要再吃为好。”
陈安又是笑了几声，问道：“前辈呢？”
李白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饭倒不必了，只是这酒...”
陈安喊道：“晚辈明白，这就为前辈去取。”说罢立刻朝着自己房屋奔去。
张小月轻轻一笑，道：“前辈，饮酒伤身，而且你都喝了这么多了。”
如今明月高悬，皎洁月光倾洒大地，李白端起酒杯，仿佛与夜空对饮：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今，老夫能亲眼看到没落的天师院再次走向复兴，没有比这更令人欣慰的事了。”
张小星呆了一下，问道：“前辈，今天一整天你都呆在院中饮酒吗？”
李白大笑道：“自然不是，闲暇之余饮酒作赋，读些古人书卷，如此人生岂不乐哉。”
张小月摇头道：“吟诗作赋并不能提升修为，也不能对抗魔族，或许是前辈已入圣境才可如此悠哉，晚辈们恨不得将一日当作几日来用。”
李白摇头道：“非也，或许读圣贤书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可上阵杀敌，但一国之治，单靠修士是不行的。一国之主，一朝之相，都要胸怀大志，满腹经纶，为的是将国家变的强大，人民安居乐业，这才是根本。修士虽强，可在朝纲之中也难以施展。”
众人一阵沉默，只听李白又道：“再退一步讲，若是没有幽界来犯，没有魔族侵扰，女娲娘娘也就不会传下修行之法。没有外敌，人族依旧会生存下去，只是那帮拥有修行天资的少年们，想要出头就必须饱读诗书，才可踏入仕途，成为人上人；也有步入江湖者，也有碌碌一生者，如此一想，你们还觉得读书识字，写诗作赋是悠然自得吗？”
几人又是一阵沉默，因为他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若是没有修行之法，这天下，将会是另外一种天下。
张念喝了一口浓汤，也问道：“前辈，莫非修为到达圣境，就不需每日修行练剑了？那到达圣境之后，圣人之间的差距是如何如何弥补的？或者几乎没有差距？”
李白摇头笑道：“当你踏入修行之路后就会发现，每一次提升，所带来的并非单单境界的提升，而是你对这片天地更加熟悉一分。人之修行，为的便是化作天地，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最终成仙，长生。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对你们来说太早了，可是。”
他指了指张念，又道：“对你来说却是不远。”
张念顿住了。
“修为到这种境界，所带来的感受和过去截然不同，抬手间就可感受到天地灵力，从而施展威能。你说的强弱高低，看的不是灵力深厚，而是对天地感悟的深厚。”
张念虽说能够明白，可是并不懂。他沉思片刻，问道：“我听说，巫山之所以能够突破至化凡，就是因为女娲石拥有无上灵力，前辈能够凭借自身到达圣境，而且突破时间最晚，若是真正比试起来，你与巫山六位圣人，到底孰强孰弱？”
李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迈道：“六人之中，五人不足为惧。”
张念深深呼吸，点头道：“晚辈明白了。”
此刻，陈安抱着几坛天河急匆匆的赶过来，为李白斟满酒杯，笑道：“从那边就能听到你们的声音，怎么？你们再谈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张念皱紧眉头沉思不语，张小星微微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而张小月则禁闭双目，也不知在想什么。
陈安大感意外，疑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小月突然站起身来，看着李白，坚定道：“前辈！虽然有些唐突，可晚辈还是想问一问，你曾说的欠天师院人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到底是如何...如何突破至化凡的。”
陈安愣住了，张念也从沉思中回神，同样满脸不可思议。
凭借自身突破合道，成为圣人，这种天大的秘密，就这样被张小月提了出来。
李白看着张小月热切的目光，仿佛带着决然一般，坚定不移。半响后，他移开目光，再次望向了杯中烈酒，缓缓道：“曾经，我欠了天师院中一个人的人情，天大的人情，或许此生都无法回报的人情。这个人，你们非常熟悉，他叫张远。”
张远，这个名字，第二次出现在张念的耳边。想起几天前初试之中，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让整个八卦台和周围的人群陷入沉寂，张念突然对这个名字无比的好奇，他很想知道曾经究竟因为什么，让名震长安的天师院，落魄到如此地步。
这个如同禁忌一般的名字，让张小月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带着些许惊讶，还有一丝彷徨，甚至还有几分憎恨，就这样同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脸上。
李白怅然道：“不错，就是那个让天师院变成如此模样的张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