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回过头来，纵使平日里那永恒不变的淡然神色此时却显得有些黯然，既是对着六位金丹同门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很久不曾看到这般景象了，最近一次见到漫天霞光的时间好像是两百多年前师尊羽化的那天吧？”
众人似乎也有些伤感，莫凡口中提到的师尊，同样也是他们共同的师父，只差一步便入神婴之境的前任掌教，一个名字中便带着凄凉色彩的传奇人物。
他叫莫白发。
他的传奇之处，并不仅仅是在其就任横虚山掌教的三百年间，将一个只能依靠宗门传承，在岁月里趋于失去往日瞩目成就的山门步步引回巅峰，使这横虚山真真正正地跻身云景帝国三大修真门派之一。
更令世人所称道的，还是莫白发掌教所教出来的十六名弟子，全部成长为人间修士中的中流砥柱。
或许察觉到现在这个氛围有些不太应景，莫凡转言笑道：“我也只是稍有些许感慨罢了，既然大家都过来了，就顺道和我一起去廖青师弟的剑阁中坐会儿吧。”
说完将手中赤焰长剑随手掷出，便朝着角楼顶层踏空而去，身姿从容，胜似闲庭若步。
赤焰长剑离开莫凡后也如游龙归海，回到了楼顶上空原处，静悬着，仿佛不曾动过一分。
廖青等人见莫凡的身影消失在剑阁之中，也陆续追上。
广场上的众多弟子待高空中的数人纷纷起身，不时地感叹着这半日后才消去的绚烂霞光，心中满是身为横虚山弟子的自豪感。
赵明也将翠绿石子拉扯回胸口，在向一位路人修士打听了石成刚长老的去处之后，便屈身前往。
不多时，赵明在一间石屋外停下了脚步，如果他没有走错的话，这里就是石长老的驻处了。
在门外轻叩了十几下，也不见有人来接应。赵明心生疑惑，难道石长老出门去了？不是说急缺一名下手的吗？
赵明有些丧气，现在他好不容易接了一个任务，却眼见着找不到任务的发布者了。
就在赵明想要退身回去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向外推开，门后站着一名体型大概是赵明两倍的红发短须汉子，年级大概四十来岁的样貌。
汉子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吼道：“小子干嘛的？”
赵明正色道：“我是来给石成刚石长老打下手的，不知石长老…”
“我就是石成刚，小子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没吃过苦受过累吧？我可先说好了，在我收下做事，不仅要求脑袋瓜子灵活，而且需要经常搬运重物，你能吃得消吗？不行的话赶紧滚蛋。”汉子语速奇快，生怕说得不够简洁。
赵明也没想到眼前这人便是雇主石长老，一点儿也不像吕长老、黄长老那般老态，反而更像一位正直壮年的乡下小叔。
似乎看出了赵明的心思，石长老嗤鼻说道，谁规定说带长老二字的都是老头？
赵明无言以对，只是坦然他不怕吃苦，愿意接收石长老下发的任务。
“也不听一下做些什么就傻了吧唧地跑了过来，我也不知道该夸你胆大心细还是说你办事草率。总之，你且认真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宜就行。”石长老一边念叨着一边朝屋内负手走去，同时示意赵明把门关上。
步入屋内之后，便能看到地屋内一角有一条朝下的石阶。顺着石阶往下，一股参杂水雾和铁嗅气味的白芒热气袭来，惹得赵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往下走了数十米，过了好几处转角，便来到一间颇为宽敞的地下室。室内正中凸起一处小丘，形如倒覆着的泥碗，不断有细小的湛蓝火苗自而小丘顶部窜出。
小丘背部被开凿出了一条沟渠，那恍如流水般的湛蓝火焰顺着沟渠“流”进不远处的熔炉底部。锅炉两边的是风箱和铁墩子，铁墩子上正摆放着一柄未成型的剑胎和一把厚重大锤。
石长老招呼赵明走到身边，大致告知了赵明要做的事，以及注意事项。
“与普通明火冶炼铁器不同，修真界炼器用的便是这罕见的地心之火，这样才能将器物的材质属性锻造得更加适合修道者。”
“你要做的便是在我锤炼期间，按照我的吩咐控制好风箱的快慢，以及投放我所要求的数量晶石至熔炉之中，切记，风箱的快慢对地心之火的强弱很是重要，同时各类品质的晶石及剂量对炼制的器物也十分关键。所以你必须万分小心注意。”
接着，石长老又细心给赵明介绍了五行抗性晶石、赤金磷、黄铜粉、甲石等炼器材料，并取出一本泛黄的纸籍交在赵明手中，嘱咐赵明在一日之内熟记书中所写的内容，第二天再来此处。
赵明随手翻看，只是记录了一些炼器有关的材质说明，零零总总有百十种类。
“回去好好背读，免得到时出错。”石长老语气变得有些关切。
赵明心中暗暗想到，这石长老并不像那日丹棱峰任务大厅里的人说的那般脾气古怪，反而有些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告别了石长老，赵明回到地面广场。此时广场上空的霞光已然褪去，天空又恢复成了原先那般晴朗，三三两两的正剑峰弟子散步在广场期间。
赵明回首看了看悬于剑阁之上的那把流光溢彩的赤焰长剑，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颗翠绿灵石，感觉不到它的跳动，仿佛沉寂了一般，便沿着来时的路小山去了。
第二日清早，赵明再次出现了石长老的地下室之中。
今日，石长老换上了一身短打劲装，除了那一头惹眼的红色短发，更让张明震撼的便是石长老那宛如磐石般的精壮四肢，浑身上下透露着原始般的力量感。
“也是，怎么说也是常年打铁的人，如果没有一点强健的肉身，怎么可能耍的动那柄一看就知道十分沉重的大锤！”赵明暗自想到。
石长老见赵明来的早，便有些担心赵明没有好好去看昨日那本书籍，想考核一番，问道：
“黄铜是为何物？有何特性？”
赵明想也不想便回道：“黄铜是一种已自然矿物结晶颗粒，融于剑甲之中有驱邪避害之效。但不可参杂过量，否则侵蚀剑甲材质，使材质腐化，失去灵性。”
石长老又问了好几种常用的晶石材料特性，赵明皆对答如流，让他颇为满意，看来赵明还是用心去记了。
示意赵明年轻人当戒骄戒躁后，石长老继续说道：
“既然是锻造修真者所用的剑甲，必然不同于凡铁所制。你可知修真者剑甲分级之说？”
见赵明点头示意明了，石长老朗声道：“寒铁器打造较为简单，只要悉心锤炼，结下一两个简易的法阵即可。至于灵器则要求颇为复杂，不仅是对器物本身材质有着苛刻的条件限制，还有锻造者本身的附阵强弱，加上天时地利人和，诸多因素方能打造出一把品质上佳的灵器出来。”
便是醉心于炼器一道的石长老本人，修道至今也不过成功炼制出两把灵器，品质还算一般，可也是众多修真人士可望不可及的利器了。
一把青云剑被宗门奖励给了横虚山首峰通天峰掌教真传弟子林清远；另一把炼火重锤则在石长老本人手中，一般炼制普通寒铁器时应用不到，所以很少示于众人眼中。
也许是今天格外表现有佳，石长老还为赵明补充了许多关于器物的认知。
品质越是绝佳的灵器越能为修道者提升威能，其本身便附带着強横的剑阵，或攻或守。
有些稀有的灵器会被强大的修士注入高等器灵，加以灵力养炼，便有几率提升为地灵器，不过那等至宝极为少数，通常被金丹以上大能所有。
二人闲谈许久，时间悄然而逝。
石长老眼看时间不早，便示意赵明做好准备，他要开始着手炼制今天的第一把飞剑了。
只见手中剑诀一指，原本沟渠中的细流蓝火猛然一盛，室内空气中的热度骤然上升一个层次，熔炉之中绽放出一丛妖艳的湛蓝火花。石长老淡然取下铁墩上的那柄剑胎，置于炉中。
石长老对着风箱旁的赵明喝道：“你且全力鼓风，不要担心损坏风箱抽把，只管加快频率！”
赵明不等石长老说完，便已默念口诀，将灵力运转周身，做起了鼓风匠这等有前途的下手起来。
“甲石若干！”
“赤金磷少许！”
“黄铜备好一钱的量，待剑体红芒闪过瞬间置入！”
………
随着最后一道红色光芒闪没，黄铜颗粒瞬间被剑身融化，石长老双手拍出数道阵决汇入剑身。
趁剑身红芒未散，石长老眼中一顿精光略过，猛然将赵明右手一拉，赵明顿感掌心灵气被一股强力气机牵引而出，摄入那柄已然成型的剑身之内。
那一刹那，赵明只觉得自己的神识与炉中飞剑有了一丝牵连，仿佛能感受到它的炽热温度。
飞剑被石长老从炉中取出，以灵力驱散剑身高温，将其推至赵明身前。
“虽然不是灵器，但也是一把上佳的寒铁飞剑，作为奖励，送给你了。”石长老爽朗说道。
赵明只觉得内心一阵翻腾，一种难以言述的思绪涌入脑海，口里“这、这、这”地支吾个不停。
“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吧，但凡修道者总会给自己的刀剑赋名，日后行走世间，也好留个风采。”石长老眉目之间满是笑意，如慈善长者。
“就叫他红芒吧！俗是俗了些，但挺好听。”赵明弯腰领剑，低语道。
那石长老看不见的赵明眼里，满是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