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月光的照耀下,吴州城老派富人最集中的上东坊,谢阀吴州别院鹅院这座吴州最著名的南派园林,在月光中呈现出一种交错的通透营造美感。
只是很多时间这份安静的美,大家都无暇感受罢了。
谢青玄谢二公子把一尊上好的芙蓉镇粉彩梅瓶在面前并排站着的两个人面前摔的粉碎,瓷片碎渣如碎银迸射,四下飞出,打在两人腿上如同被钢砂击中,两人却一直沉默。
“老五,这样一句话不说的听响是不是很惬意?我才摔了俩瓶子嘛,是不是还听得不过瘾?怎么着阿龙,跟你五哥这么久把这个爱好也学会了?”
谢青玄叹口气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却还是咽了下去。
“老五,很多事不是说不说话自认罚就算过去了的。就像这盏茶一样,我原本以为会泡的很好,本来嘛,茶叶好,今个的水也好,可是就是因为只顾吵你们两个,生生的把茶泡坏了。自己泡坏的,那就得认,难喝也得喝完嘛。是不是这个道理?”说着,谢青玄又喝了一口,喝的很畅快。
“噗通”一声,老五直接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上跪了下来,阿龙一看也赶紧跪下。
“二爷,这次的事是我大意了,本以为外面有何一龙的兵,里面有青爷他们的人,这次选的“门徒”目标也都是筛选过的,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敢打谢家的主意,还敢在现场搅场……”老五跪在地上声音虽然低沉,但是浓浓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哗啦”谢青玄手中的那盏青花茶碗直接在地上粉碎,茶汤更是把地上的两人的衣服溅湿一片。
“还敢打谢家的主意?特么的谢家是多了不起啊能给你这么大自信!”暴怒的谢青玄额头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老五都有些愕然的看着谢青玄,似乎不太明白谢青玄为什么为这个事突然如此愤怒。
“老五,你跟我有将近二十年了吧,说句一起长大都不为过。我一向都认为你办事是我最放心的,也是最能跟上我的思路的,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想法。”谢青玄看着还跪着的老五叹了口气。
“起来吧,这事办砸了你跪下也没有,办好了你不说我自然明白。老五啊,我现在才发现这些年你们跟着我都有些太顺了,好像都以为只要谢阀的招牌亮出去就是无往不利,我谢二的面子任谁都要卖一下。天下不一样了,老五,这特么的天下早特娘的变了啊。”素来凤度翩翩佳公子凤范的谢青玄如同一头暴怒的老虎,丝毫没有了一贯的文雅恬淡。
“让你起来就起来,阿龙也起来吧。”谢青玄的怒火来的快似乎取得也快,重新坐在椅上,向后毫无形象的靠在椅背上。
一脸阴沉的老五和阿龙站了起来,眉眼间满是不解。
“这个门徒计划一开始我就是不支持的,都什么年月了,还是满脑袋的老古董思想。再厉害的炼气宗师又能如何,能顶住一枚炮弹?
这些老东西们老而不死真是为贼。谢家早晚得败在这些老东西手里。都特么开元十年了,一个个的还活在几百年前!
唉,老五,不该给你说这些的,是谢二我实在是心里闷的很,想给兄弟们聊聊。”谢青玄还是那样软瘫在椅子上,一片心力憔悴的样子。
但是不顾是否同意,只要是谢阀内门会最终做出的决定,谢家人就要毫无理由的去完成,这才是我们谢阀能够几千年不倒的根本!
现在的谢家正是几千年来最风雨飘摇的时候,坐朝的杨家难过,我们这几家一样难过,荣耀派要夺的不只是皇权,更要夺我们的根基啊。谁让咱们家地最多呢。”
谢青玄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老五说话。
“昨晚的事老五你写个条文出来,把前因后果和各事项写清楚,月底会上讨论。
钱不重要,人才重要。不管是家里那些老家伙还是我,都是这个看法,世道眼看要乱了,钱再多都没有人重要,对咱们谢家来说更是如此,一千万两千万,对于偌大的谢家来说有什么用?
门徒行动的唯一目的是要抓人的,这一点你要时刻牢记,不要把目标搞偏了。
另外以后不要再对贺一龙的兵指手画脚,这些钱不可能你给我说的是贺一龙的兵拿走的。
贺一龙的兵是不是真的和宣传的一样我不知道,但是贺一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天底下比我更清楚的人不多。他说他的兵没有拿,那就一定是没有拿。
好了不说这个了,记得月底我要听结果。”
谢青玄结束了关于这个问题的话题,转而看向阿龙:“阿龙,场子里的事让老五查,我给你说的那几个小帮会的事,你跟进一下,这件事会上不讨论,你单独给我汇报。”
“好的,二爷。”阿龙似乎想扭头看一下老五,还是忍住了,直接回答到。
“好了,你俩回去吧,春风街那个场子不能再出意外了,收场就这最近,都小心些。都走吧,回去多想想。”
谢青玄看起来很疲惫,靠在椅子上把眼睛都闭起来来了,挥挥手,示意两人可以走了。
老五和阿龙对望一眼,站了起来,给谢青玄打了个招呼,退了出去,很快脚步远了。随后一个轻柔的脚步走了进来,很小心的把地上的碎瓷器一一扫起。
“四凤,来鹅院多久了?”还闭着眼睛的谢青玄很疲惫的问到。
正在扫地的四凤被突然的声音好像吓了一跳,动作一下子听了下来,刚聚齐的瓷片哗啦散开。
“我来吴州别院四个半月了,二公子。”四凤稍微想了一下
“都小半年了?真快。对了,前两天你弟弟给你寄的月考成绩单收到没有?你弟弟这次确实考的不错,你这个弟弟虽说是个私生子,但真的是个人才。聪明又肯努力的人,到哪里都能做的不错。”谢青玄的声音还是这样无精打采。
“哐当”四凤手中的扫把簸箕落地,人呆立在那里,面色惊恐的看向谢青玄。
“我大哥那人,想太多,心眼又小,凡是他想要的东西,不管值不值,不过付出多大打的代价,他总是要去拿到。这样其实是不对的,做什么事都要有成本率的嘛。
就像他派你过来监视我一样,也不管你对他付出多少,也不管你们这几年的感情,只因为他认为我可能也会喜欢你,就直接把你派来鹅院做管家。
他总是以为他喜欢的别人就一定会喜欢,他在意的别人就一定会在意。他不明白这个世界其实不会围着他去转的。就像我丝毫都不喜欢你一样。
对了,我去年在幽州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心外科医生,他今年年底可能会来吴州一趟,到时让你娘过来看看,应该说希望还是比较大。
所以不要担心什么,想好该怎样做,然后过来跟我讲。”
四凤一下跪坐在地上,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手掌似乎被地上的碎瓷片刺了一下,血迅速的流满整个指头。
谢青玄站起身来,还是一副满身疲惫的样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凤。
“首先我不是一个会对我本身不欣赏的女人怜香惜玉的人,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你这种温香软玉的小女人不是我的菜。
我没有我大哥那样博爱,更不是情种,所以这种戏不用给我演,而且你也演不好。
我说会让医生给你娘看病就一定看,我能做到几分我就会告诉你我做到了几分。人人都知道,我谢二从不撒谎。
所以,你要真的认为你能在这里做到你想做的事,那就只管去做。我从不强迫。如果是那样,那我也会肯定的告诉你,你爹和戏子生的你那个弟弟和你娘都不会活过年底。
就像我从不撒谎一样,我一样也是言出必行。
这些话我只会说一次。
好了,去把手包一下。记得你是管家,不是女佣,是要你来管理这群人而不是让你什么事都是拿着扫把来干活的。真是完全找不准职业定位,不知所谓,也不知道老宅那边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谢青玄满脸的不满意,晃晃悠悠出去了。
还坐在地上的四凤,脸色更加的苍白,在手掌上的鲜红的血痕映衬下,呈现出一种楚楚可怜的凄美感,只是却无人欣赏这种美。
建筑大师杨仁辉设计的鹅院在月光下更加的大气而又神秘幽美,谢青玄满面阴霾的在鹅院著名的繁华长廊中缓步踱过,郁闷的情绪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
“千面狐、花马刘、老鬼……特么什么东西都敢在谢家脸上踩一脚。乱世将至,这牛鬼蛇神都特娘出来了。世道唯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