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至墨顷宇带军远征已数月过去,墨枫已然习惯了将军府内的生活,相比之前军营的喧闹,将军府的宁静更让他身心舒畅。这中间墨天也想方设法要来教训墨枫,可墨枫随后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举,让他别无办法,只能时不时的来西院骚扰。
时值盛夏,蚊虫颇多,每日天不亮,墨枫都会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来到院中借着蚊虫之声练习听声辨位之法,除了不曾去过的东院,现在整个将军府邸的布局已然在他脑海中呈现,所以现在的他不再需要他人搀扶,仅靠自己灵敏的感知便已能独自在府中行走自如。
这天凌晨,梁燕像往常一样从房内拿来灯笼准备挂到墨枫旁边的树枝上,用以帮他吸引周围蚊虫的注意。
这一刻墨枫忽然感觉到一团朦胧的亮团出现在黑暗中,这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并不是在脑海中构思浮现的假想,而是是实实在在的,之前一直不曾出现的,他不禁开口:“燕儿,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走到墨枫身前的梁燕一愣,扭头道:“灯笼啊!公子!”
“到我跟前来!”
听到墨枫的言语,梁燕心中虽有疑惑,但脚下却毫不犹豫的朝墨枫走来。
随着梁燕的走近,墨枫的感觉更明显了,他心中一怔,惊呼出声:“我好像……我好像能看到了……”
“什么?公子你的眼……”梁燕说着连忙将灯笼举到墨枫眼前,此刻只见墨枫浑浊的双眸中似乎有水雾在弥漫,渐渐地如荡漾着的涟漪般收缩似的恢复了平静,之前覆盖在眼球上浑浊的薄膜也消失不见,紧接着一双亮如点漆的瞳孔便已呈现出来。
梁燕举着灯笼愣愣地望着眼前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一切,不敢置信。感觉光团越来越强,墨枫瞳孔不由一阵收缩,接着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灯笼的光,“好亮!”
反应过来的梁燕急忙拿开灯笼,心中大喜,满脸兴奋,“公子,你的眼好啦,你的眼好啦!”连连几声,将她此刻激动的心情不掩而示。
眼前越来越清晰的世界,墨枫内心自然也是激动无比,他转身瞭望四周,黑暗的夜幕阻挡不了他此刻凌厉的目光。好久才平复心情的他,打量身前的女孩喜形于色,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燕儿!我终于可以看见了!”
“公子以后再也不怕被欺负了……”梁燕似在喃喃自语。
梁燕的话语让墨枫心中不由一阵感动,这个家除了父亲墨顷宇,估计也就眼前这个燕儿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了,望着一脸欣喜的女孩,他心底像似有了一个承诺,“燕儿,以后我不会让你跟着受欺负!”
王宫,书房天禄阁内。
刚上完早朝,还未换形装的姒癸独坐在书案前审视摊开的羊皮卷。
“来人。”头戴冕旒的姒癸忽然起身沉声叫道。
很快,一个身着暗色长袍,头戴黑色高帽的宦官急忙跑到书案前躬身。
“速速让姬岚弘大理来见寡人。”
宦官听得此话,应声急忙退出房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姒癸收回远眺的目光缓缓坐下,望着书案上竹简中的内容,口中不由啧啧自语:“这墨顷宇带兵果然厉害,一路势如破竹,居然已攻破三城。”
不多时,身着朝服,蓄着八字胡的姬岚弘来到天禄阁外,对着房内躬身道:“臣,叩见吾王,吾王万岁!”
“爱卿快快免礼,近一步说话!”房内书案边的姒癸连忙站起身,冕旒上的珠帘也随之左摇右恍。
姬岚弘连忙一手托着长袍前端,举步跨入房间,身后的宦官随后连忙关上房门只留姒癸和姬岚弘两人在内。
“王上!”姬岚弘走到姒癸面前一脸恭敬。
“爱卿是否得到消息,墨顷宇不久就会凯旋而归?”
“这么快?”姬岚弘被姒癸的话一惊,面色不由一变。
姒癸指着书案上的羊皮卷,低声道:“你自己看吧,这是墨顷宇令人快马加鞭,仅用三日昨晚连夜送来的急函。”
姬岚弘拿起摊开一看,脸色越看越是惊讶,他没想墨顷宇用兵如此了得,短短数月就攻下了蒙山国三座城池,而那蒙山国有施氏见不敌天战军,居然愿意投降继续臣服纳贡。
见姬岚弘久久不语,姒癸干咳一声,“姬爱卿意下如何?是接受他们的投降,还是继续攻打他们的王城?”
“王上,您可还记得对墨顷宇出兵前说的话吗?”姬岚弘说着卷起羊皮卷。
“姬爱卿指……”姒癸被姬岚弘一问,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姬岚弘淡淡一笑,凑到姒癸耳旁,低声道:“用他蒙山国有施氏的血以儆效尤。”
姒癸若有深意的看着姬岚弘,“血洗有施氏?”
姬岚弘点了点头,“王上可立即降旨,命墨顷宇率兵直攻蒙山国主城,乘胜追击擒拿有施氏君主。”
姒癸点头沉默半晌,随后长叹一声,面露愁容,“寡人本想用蒙山国牵制墨顷宇的天战军,不曾想那蒙山国居然这么不禁打,如此墨顷宇得胜归来更是战功赫赫,寡人一时还真拿他没了办法。”
姬岚弘听得此话,眼睛微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王上,臣倒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
姒癸眼中一亮,不待他说完,急声道:“还不快讲!”
“王上何不对墨顷宇如其他分封的诸侯一样,直接让他的公子来做质子呢!”姬岚弘嘴角带笑,深邃的眸子望着姒癸。
“质子?”姒癸自语一声,神色渐渐暗淡,“寡人也曾想过,但这将军府同样身处王城之中,要来这质子又有何用?”
“王上,诸侯国的质子必须住在王城重兵看守限制自由,而墨顷宇的这个质子我们可以放在外面,远离王城西陵。”
“放在外面?”姒癸一愣,随后镇了镇心神,“放到外面倒是可行,可哪里又是墨顷宇无法涉及的?”
姬岚弘淡淡一笑,面露胸有成竹之色,“四王子的师门,也就是妘仙师的宗门,远在蜀州的御仙宗。”
“什么?”姒癸脸色陡然一变,挑开垂挂在眼前冕旒上的珠帘瞪着姬岚弘,声夹怒意,“让其去修仙?”
“不,不,不,王上误会了。”见姒癸面色不对,姬岚弘急忙解释。
“那你是何意?你可知御仙宗不是凡人之所,更不是想进就进的?”
见姒癸脸色渐缓,姬岚弘嘘了口气,“王上,那里只是一个安置之所而已,对墨顷宇来说只是美曰其名让其子进仙宗修炼,实则我们将其弄进去自然不会给其修炼的机会,凭妘仙师和王上的关系,这点应该不难。”
姒癸缓缓点了点头,“此法可用,只是寡人还需和妘仙师再行商议。”
“王上,此策只能在墨顷宇回来前实施,倘若晚了,怕是……”姬岚弘捋了捋胡须,不再言语。
姒癸应声点头,闭眼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似乎有了决断,睁开双目扫了一眼摆在书案羊皮卷旁的一根玉简,随后朝姬岚弘挥了挥手,淡淡地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姬岚弘说着躬身施礼转身离去,可不待他打开房门,便听到姒癸阴冷如霜的声音回荡在耳旁,“今日之事,泄字,必诛。”
姬岚弘不禁打了一哆嗦,心中暗叹,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如若不是自己的女儿是他的妃子,他对自己也不会信任吧。
一晃三日过去,西陵城中一处人声鼎沸的茶楼中。
“听说了吗,传说中不问世事的修仙宗门这次居然要在我们西陵城广收门徒。”
“真的假的?”
“不会吧?有这等好事?这些传说中的仙师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收弟子?”
“这还有假,我堂兄在宫中做事,说最近将有告示昭告天下,据说此次招收门徒,只要符合条件都可报名。”
“当真有这事?”
“真假,到时告示一出自然便知!”
“对……对……对,等王榜贴出来,一看便知……”
茶楼二楼露天平台,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围坐在桌旁,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他们的高声谈论惹得旁边几桌的人不由纷纷侧目。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楼下传来一句高声叫喊,“快,快,快,榜文牌有新告示贴出了!”
整个茶楼顿时一阵骚动,不少好事之人纷纷冲出茶楼,奔向远在几个街道外的榜文牌。
“不会又是增加赋税吧?”小跑的众人中有人揣测出声。
“应该不会,今年已经增加三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如若再次增加,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只能远走他乡,离开华夏了。”旁边有人随之附和,道出自己的心声。
一名白发瘦高老者听到此人嘀咕,忍不住提醒,“嘘,小声点,被兵卫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此刻,榜文牌前已经簇拥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着华丽的富人,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
与此同时,恢复光明的墨枫在几名家丁的陪同下,由梁燕拉着正在这条王城的主干道上漫无目的闲逛,这两日由于双目恢复,墨枫心情大好,没了往日的闷闷不乐,对整个世界也顿时好奇起来,在除了城外与守卫森严的王宫,整个西陵城他大致都已逛了个遍。
“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多人?”墨枫好奇的望着榜文牌前的人群,对身边的梁燕道。
“公子,你在这里等着,燕儿去看看。”梁燕见墨枫好奇,说完便举步上前就要挤进人群。
见人群拥挤,墨枫连忙拉住了她,身后的三名家丁见此,不敢怠慢,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抢先一步走向人群。
“都给我让开!”壮汉走到人群外围喝道。
他的这声高喝顿时惹得众人侧目一片哗然,其中更有眼尖之人注意到壮汉身着秀有“墨”字短衫后,连忙拉着身边的几人退到一边,小声道:“快让开,是将军府的人。”
他的声音虽小,但一旁众人在听到将军府三个字后都已明悟过来,急忙纷纷退到一边,很快壮汉至榜文牌之间已让出一条道来。
“小公子!”待墨枫和梁燕走来,壮汉连忙摆手做出请的动作。
墨枫毫不迟疑拉着梁燕走近榜文牌。
“上面写的是什么?”墨枫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望向梁燕。
梁燕大略看了一眼后嘟起嘴,“公子,上面的字燕儿也认不全呀。”
墨枫又转头望向身后几名家丁,几名家丁皆是面露无奈之色,显然作为一介武夫的他们,也识不了几个字。
一旁的众人望着几个目不识丁的大汉,心中皆是一阵鄙夷,只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这时一个面相俊秀,头系丝带,身着水墨蓝纱衣,书生模样的青年忽然挤出人群上前一步,先是对墨枫施了一个礼,“这位小公子,在下西陵庠序的先生宋清御。”说完扫视一圈众人淡淡一笑,“诸位,王榜上的内容,在下可以代为解读。”
“西陵庠序?”墨枫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心中略有疑惑,抬头望向谦谦有礼的蓝衣书生宋清御。
这时,宋清御已然缓缓开口,“上面说,相传已久的仙师宗门御仙宗这次破例要在我们西陵城收徒,宗门分四大阁,每阁招收两名弟子,一共招收八名弟子,招收弟子的条件是缴纳五千铜币报名,年龄不超十五,男女皆可,且需通过资质测试,有意者后日卯时到王宫东门集合。”
宋清御说完深深吸了口气,打量围观众人,“先不说年龄问题,五千铜币就不是什么人都缴纳得起的,此等机缘注定与尔等无缘。”
众人听得宋清御的解释顿时喧哗四起,其中不乏有之前一知半解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内心皆是一阵唏嘘,随后便见有人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团,口中传出只言片语。
宋清御扭头望向墨枫眼露奇芒,面含笑意,“这位小公子,看你这身衣着打扮,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不妨去试试。”
墨枫不假思索,“不去,我修不了仙的。”说完拉起梁燕的手,“燕儿,这没意思,我们走!”
望着远去的几人,宋清御瞳孔一阵收缩,半晌只听他口中轻声低语,“修不了仙?老夫看倒未必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