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南面有一片莱州湾,莱州湾畔有座云峰山(又名文峰山),俗称“笔架山”。传说当年赵匡胤到莱州三山岛观海,回头南眺,只见一座山形酷似文房中的笔架,“笔架山”便脱口而出,流传至今。
云峰山不高,也无仙可言。但是,山不在高,有文则名,云峰山上因为拥有众多的北朝刻石而驰名中外。北魏大书法家郑道昭书写的《郑文公下碑》就在山北坡的密林丛中,它被称之为魏碑之冠冕,是我国书苑的一枝奇葩,是云峰山的镇山之宝。
初春的一天,我们慕名来到云峰山。驱车从北坡进山,山下迎面是一座高大的牌楼,骑路跨道,巍然屹立,雄伟壮观。牌楼仿明清建筑,主楼匾额北面是艺术大师刘海粟所题“山壁争辉”四个大字。沿路上行,不远处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式的大型建筑依山而出,红墙金瓦,檐牙高啄,古朴典雅,庄重肃穆,它就是云峰殿。大殿内,悬挂着中外书法家评价云峰山的题词。艺术大师刘海粟写道:“云峰千仞,涛声万里,一代文宗,万方光灿。”全国政协副主席、著名书法家赵朴初书写的条幅是:“方圆南北纷争议,独于此例无异词,掖县鼎鼎文物最,文峰山上道昭碑。”赵老的这首诗形象准确地道出了云峰山上魏碑的文物价值。大殿内还有全日本书道联盟常务理事、日本白扇书道会会长钟谷扇舟先生题写的四个大字“秀丽云峰”。就是这位钟谷扇舟先生,5年之内曾12次率员到云峰山赏碑研读,推崇之至,可见一斑。
云峰山上共有大小刻石30几处,其中北朝刻石19处,宋朝刻石10处,明清刻石各两处。所以也有人称云峰山为“天然碑林”。出云峰殿拾级而上,不远处便见到一处红柱金瓦、玲珑典雅的碑亭——郑文公碑亭,碑亭内就是云峰山的镇山之宝、国家级重点文物——郑文公下碑。
据资料介绍,《郑文公下碑》是北魏大书法家郑道昭在任光州(今莱州市)刺史时,于魏永平四年(公元五一一年)所书,距今已有1480多年的历史。碑高3米,宽约4米,全碑1236字,刻工精巧,字迹清晰,保存完好,是郑道昭的代表作。
我们上山的这天,游人稀少,碑亭的门上着锁,我们只能透过窗棂吃力地辨认着碑上的文字。这时,在碑亭外卖矿泉水的一位大娘主动走了上来,问我们是不是想看魏碑?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是,这位姓郭的大娘便操着浓浓的莱州腔给我们讲起了这块魏碑的来历。
原来,郑道昭在这里做刺史的时候,想让父亲的功绩在任所流芳百世,便在自己所辖的平度天柱山南为父亲刻了一块碑,后来在官邸不远的云峰山北坡又刻了一块碑,天柱山那块叫上碑,云峰山这块叫下碑。郭大娘还对下碑上的1236字的碑文背诵如流。我们再一问,郭大娘竟然没进一天学堂,更让我们暗暗称奇。背诵完碑文,郭大娘意犹未尽,又补充道:“这个郑道昭,本来是想给他爹留名,没想到给云峰山留下这块宝贝,中国人、外国人脚跟脚地来,有一个日本人来了,扎撒着两只手扑到这块碑上,眼泪直流,嘴里呜哩哇啦地说着,说得什么咱听不懂,可那感情咱能看出来,是真的。”
郭大娘说得极是。其实,魏碑的真正价值不在于它记载了郑文公的家世功德,而在于它的书法艺术,它为我国的书法艺术从隶书向楷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是研究我国书法源流的珍宝。郑道昭所处魏晋南北朝时期,正是我国书法大发展、大变革时代,郑道昭取众家之长,力图创新,他题写的碑额“荥阳郑文公之碑”七个大字,露锋出笔,捺笔成角,颇有造像记的笔意。碑文书法具有造像记式的刚健骨架和豪放气概,用笔方中掺圆,含有篆味,生动地体现了我国书法艺术从隶向楷演变时期的独特神韵。康有为对云峰山魏碑艺术给予极高的评价,他评价为十大美,即“魄力雄强、气象浑穆、笔法跳跃、点画峻厚、意态奇远、精神飞动、兴趣酣足、骨法洞达、结构天成、血肉丰满。”
离开郑文公碑亭,我们循阶而下,一路上脑子里总是浮现着那位郭大娘的身影,耳边总是回响着郭大娘说的那几句话。斗转星移,沧海桑田。1400多年前,那位郑刺史费尽心血,选好巨石,写下碑文,原本想让他的父亲流芳百世,而留下的却是中华民族的书法艺术瑰宝,这恐怕是郑道昭先生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