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硬着头皮足足飞出了千里之遥,才算是闯过了这一方奇怪的区域,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一动,定神向下方望去。
此地已经是大楚中部上空,大楚都城洛城便是在这片区域内,乃是大楚富饶之地。因为是天子脚下,官员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自是一派祥和景象。那这片富庶之地上空的不知名区域是怎么形成的?龙气?气运?韩秋也搞不明白这些,便不再费神,刚要继续前行,突然转念一想,自己祖父韩陌齐便是在此地为官,若干年不见,自己理应下去看望下,也算是尽尽孝心。顺便给老爷子度过去一道先天原力或者留下一粒小师妹亲手所炼的水云丹什么的,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嘛。想到此处,韩秋按低遁光,离开那片莫名区域,接着催动先天原力驱使着遁光,不过是两个时辰左右,便已到了洛城城外上空。低头看看,不由得又是一阵惆怅,当年他邂逅萧晓晴时,便是由此处进的洛城,现在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了。韩秋寻了一处无人之地,按下遁光,落到地上。看看自己,除了背后背着一柄大剑有点扎眼外,也无甚出奇之处,就一个普通江湖中人的打扮。
还不等进得城去,韩秋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就见洛城大道上到处都是筚路蓝缕的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却偏偏还都拖儿带女,形成了一道拖沓人流,慢慢往洛城里边涌去。而洛城官道两侧种得那些垂柳,现在竟然早已被撸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挑着稀稀落落的枝条,在太阳狠命地炙烤下,有气无力地站着,不知死了没有。
韩秋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可能就是这个社会最让人无力的地上,遇上灾年了!自己来的那个世界,若是旱了,可以打深水井取水灌溉田地,甚至可以进行人工降雨;若是涝了,也有早就备好的河道疏通,可引流入海,再不济还可以组织抗洪嘛;要是遇上蝗灾虫灾啥的,还可以用飞机进行空中喷药除虫。可现在这个社会则是没那么便利的条件,遇到旱涝灾害便是死活之局。思量了半天,韩秋迈步进城,直往丞相府行去。
韩陌齐为官五十余年,光丞相府就住了三十多年,乃是一棵名副其实的官场常青树,在大楚来说,算是一个奇迹了。丞相府坐落在皇城以东,距离皇城三里多地的样子,地方既不繁华喧闹,也不算僻静,同时这条街上还坐落着些六部官员府邸。韩秋年少时来过此地,要找丞相府当然不难。
与记忆中丞相府门前的清净不同,今日相府门前竟然站了二百兵丁,一个个盔明甲亮,弓上弦,刀出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韩秋心里一凛,莫不是老爷子出什么事儿了?官场中的倾轧,韩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别不是老爷子得罪了皇帝老儿,要整个什么抄家灭族啥的!
“来人止步!此乃相府门前,护卫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一个看上去是个头目打扮的年轻小将迈出几步,冲韩秋沉声呼喝!小将呼喝的同时,前排五十名兵丁同时把弓箭瞄向了韩秋,动作整齐划一,看得出是久经训练。
那五十名弓手同时将目标锁定一人时,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一般人的话早吓得哆嗦了。可韩秋是何人?那可是修士,焉能怕了这凡俗手段?而且经那小将这么一说,韩秋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是护卫重地,这证明老爷子没犯啥事儿。看打扮,这二百护卫应该是皇城禁卫军什么的,怕是宫中派来保护相府的,联系到城外城内出现的大批流民,韩秋也猜到了个大概。
迈步上前,韩秋拱手道:“这位将军,在下乃是丞相韩陌齐之孙,此番特来看望祖父,还请这位将军通报则个!”
那小将一愣,接着却是脸色一沉,喝道:“大胆,竟然敢冒充韩小将军,来相府行骗,来人啊,给我拿了!”说着手一挥,旁边出来四个兵丁,就待上前抓韩秋。
韩秋也给他喝得一愣,我冒充谁了?但不过是电光火石间,韩秋就明白了原委,那小将军说自己冒充“韩小将军”,无疑是误会自己冒充大伯辽东将军韩东建家的堂弟韩兵了。韩兵比自己小两岁,算算,也就是刚刚弱冠之礼不久,取字平辽,有平定辽患之意。那家伙可是个霸王,学得一身好武艺,好勇斗狠,十分凶悍。韩秋十六岁以后来祖父家时,几乎每次都被他奚落个够呛。在韩兵眼中,自己二叔家的这个哥哥早已经无可救药。也实在是给他丢人,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不中用,整个一废物。韩秋也一直躲着他,免得被他羞辱,时隔多年,不知那个好勇斗狠的小霸王今日长成啥模样了。
看都没看那四名过来欲要擒拿自己的兵丁,韩秋拱手冲那小将军一笑:“这位将军且莫急,在下韩秋,乃是苍云城韩家堡之人。方才将军所言‘韩小将军’却是在下大伯辽东将军韩东建之子韩兵,与在下实非一人!”
那小将军一愣,他倒是知道韩陌齐还有个不出名的儿子,但不知在何处。只知道辽东将军韩东建,着实不曾听说过沧云城韩家堡。疑惑地审视了一下韩秋,仍然沉着脸道:“既然如此,待我进去禀报一下,若敢虚言相欺,休怪本将军手上宝剑不长眼睛!”说罢还狠狠地瞪了韩秋一眼,这才转身进去了。韩秋所言非同小可,这韩丞相的孙子就算是白身,那也是一个不好招惹的身份,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何况还是宰相孙子了,自己还是亲自进去为好。
功夫不大,大门里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中门大开,出来一群人。为首之人二十上下,身形魁梧,四方脸,面容粗犷,浓眉大眼,全身上下一身青色劲装,束腕箭袖,老茧遍布、肌肉虬结的大手上还倒持一柄方天画戟,颇有几分勇武之气,正是韩秋大伯家的那位堂弟,小将军韩兵,看他这身打扮,应该是刚从后院的小校场中出来。韩兵身边还有一位年方二八芳华的少女,柳眉如黛,杏眼含情,穿得却是白色衣裙,典型的大家闺秀,翩翩淑女,只是水灵灵的杏眼一眨巴,就会露出几分慧黠,流露出几分小儿女的俏皮,乃是大伯家的掌上明珠,韩琦。
“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原来是我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大哥啊。大哥今儿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生有暇到洛城探望祖父的?是不是在沧云城欺男霸女还嫌不够,想把你的纨绔嘴脸在洛城也露上一露啊?”韩兵张口就是毫不留情的打脸,浑然不顾这周围还有外人仆从之类的人。那禁卫军小将军顿时把脑袋转向了别处,装作没听见韩兵说什么。既然这自称韩秋的年轻人是韩丞相的孙子就好,至于说韩兵和韩秋有什么龌龊,他可不想掺和。
韩秋淡淡地看了一眼韩兵,丝毫不因韩兵的奚落而着恼,他现在是什么身份?那是云里来,雾里去,一步能迈出百十里路的神仙人物,岂能和一世俗之人计较?蚂蚁冲人尥蹶子,人还得赶上前去踩一脚来彰显自己威风?他只是把目光转向韩琦,微笑道:“小丫头,长这么大了?”
韩琦抿嘴一笑,快步行至韩秋近前,微微一福,细声细语道:“大哥万福!”
韩秋左手做了个虚扶的手势,右手一翻,便出现了一块白玉凤佩,笑眯眯地递给韩琦道:“大哥来的匆忙,不曾专门给你这小丫头备下礼物,这凤佩乃是大哥行走江湖时偶然所得,丫头莫要嫌弃!”他这玉佩倒真是偶然所得,但却是得自炼魔宗四女身上的宝物,当做见面礼给了一个小丫头,已然是极重的礼物了。
韩琦双手接过,一看那玉佩玉质细腻,晶莹圆润,尚有毫光若隐若现,知道不是凡物,于是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来,这玉佩一看便知是贵重之物,倒让大哥破费了,琦儿很是喜欢,谢谢大哥!”
韩兵却从一旁伸过脑袋来瞥了一眼,接着不屑道:“还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不就是块破烂玉佩么,什么玩意儿也能称得上贵重之物,家里多得是!我说韩大公子,你在沧云城里该不是就用这种手段招摇撞骗吧?现在跑到洛城来,连自家妹妹也骗?”韩兵斜着眼睛瞥了一眼韩秋,突然眼前一亮,却是更为不屑地揶揄道:“哟呵,还背着剑呢?哦,明白了,韩大公子这是闯荡江湖来着。怎么,背着把剑就当自己是剑公子了?”
似乎犹嫌不足,韩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摇头道:“唉,二叔是何等英雄的人物,竟然教出了你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祸害,真是韩家不幸啊,有辱门风!”
韩秋眼睛一眯,看着韩兵淡淡道:“大伯倒是家教甚严,能教出琦儿这样的大家闺秀,你看琦儿言行举止,高雅脱俗,倒真不愧咱们韩家之女。只可惜啊,大伯只会教导女儿,却教不好儿子,费了这么多年心血怎么就教出来一个粗俗武夫呢?见了兄长也不知行礼,连个小丫头也不如,礼仪沦丧,礼仪沦丧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学着韩兵刚才的样子,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怒其不争”,着实有几分相像。一旁的韩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概似觉不妥,忙用小手掩住樱口。
韩兵顿时脸色憋得通红,以前韩秋哪次见了他不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何曾敢开口还嘴?都是任凭他取笑奚落,从来不敢有半点的反抗之举。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这韩大公子突然胆儿肥了啊,竟然还敢指责他不行礼?给你这个没用的纨绔行礼,说出去那还不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