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辰身后，阿七随之而来，恭敬的朝纱窗后的少女行礼后站在一旁。
“阿七，你意下如何？”少女询问道。阿七明白她问的是游辰的能力，是否值得开出条件挽留。
“回禀圣女，最佳之选，没有其他。”阿七答道，游辰能在十岁稚童的年纪，独自翻越赫连山脉，再加上那刀法肯定是在生死之间搏杀而来，让阿七认定游辰就是向导人选。
游辰却察觉出阿七对少女的称呼有些奇怪，圣女？他们的车队更是一路血战从赫连山脉另一侧而来，游辰已猜出纱窗后的少女是谁。
“这位小哥，听听我们会给你提供什么报酬吧？”少女的剪影在窗后显露出尖尖的下巴，她对自己能开出的条件很有自信。
“再多的报酬也抵不上燎国的追杀，请白圣女还是另请高明吧。”
游辰拱手转身就走。
六年前，游辰醒来时的那处战场，正是燎国发起的灭国一战，被灭的，是已经烟消云散六年的泊国。
泊国立国三千载，青羽教一直与之相辅相成，随着泊国被灭，青羽教上下只逃出圣女白怡一人。
这些年来，圣女白怡号召民间力量抵抗燎国统治，是燎国王室眼中芒刺。
“在这位小哥看来，我必死无疑？”被游辰猜出身份，白怡并没有穷途末路的唏嘘，而是微笑着反问。
游辰止住离去的脚步，他脑海中泛起疑惑，灭国灭教的流亡圣女，来到赫连山脉另一侧的乾国境内，为何还能得到王德羽的盛情款待？
乾国想要扶持白怡去祸乱燎国？有吞并燎国的野心？
游辰在心中否定了这一猜测，赫连山脉另一侧的燎国也好，之前的泊国也好，都是没什么嚼头的农耕小国。
原本的泊国，国土面积比赫连山脉外的雍州城都大不了多少，犯不着翻越重重大山去占领几根鸡肋。
“哼，你个不识相的野小子，白圣女拥有极其稀有的木属性灵根，已被赤霞门中的仙家收为入室弟子，你只要将其护送到赫连山脉跟雍州城的垭口，自会有赤霞门前来接应。”
王德羽的话中带着三分恭维，余下七分是对赤霞门的尊敬畏惧。
“怪不得，赤霞门是赫连山脉这一侧的老天爷，被老天爷看中了啊。”游辰低语，眼中有几分野心的火光冒出，他原本的计划，也是前往赤霞门，参加今年的入门大选。
“赤霞门统御数个凡人国度，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耗尽家财，买下一颗灵石当做入门大选的敲门砖，只希望成为赤霞门最低等的外门弟子，而白圣女，可是铁板钉钉的内门弟子！”
王德羽面色通红，高声呼喊，看向纱窗后那道剪影的眼神中毫不顾忌的露出嫉妒之意。如果王德羽他是赤霞门的内门弟子，那此刻哪怕是乾国的国君看到他，都要以礼相待！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游辰的脑海好似被大锤狠狠砸了一击，他喘着粗气忽然发怒，十几岁的少年身子还未长开，略显瘦矮。
可那浆洗的发白的麻布衣服下，伸出一双手提着王德羽的衣领高高举起，勒得他几乎断气。
“你放手，我……我说什么了……？”王德羽双腿踢腾，语气颤抖。
他被游辰眼中露出的凶光镇住，王德羽只有小时候翻越山道时，被一只冬日下山的猛虎盯住，才有此种股间颤颤的恐惧感。
“灵石！为什么拜入赤霞门还要交灵石！”游辰抓狂，彦风镇也好，雍州城也罢，游辰作为小小猪倌，接触到的人和事，都离赤霞门太远，自然也不能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个小猪倌发什么疯，要是不收灵石，那每年去参加入门测试的人，估计能填满雍州城都不止。”
王德羽从游辰手中挣扎出来，揉着发酸的脖子，随即，他眼珠一转，嘴角带起讥笑，说道：
“你小子，该不会想要拜入赤霞门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周传来哄堂大笑，衙役们，丫鬟仆人都在大笑，他们之前不敢出声，怕惊扰了大人们的交谈，但此刻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这外来子的脑子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伤？”
“猪倌还想当仙人，哈哈哈。”
被人们围在中间的游辰满脸阴沉，众人的嘲笑在他心中没有引起丝毫波澜，他盘算着自己存下的银子，三百五十二两三钱，外加十三个铜板。
可以买下三分之一颗灵石，他六年的积蓄只够三分之一，等到他攒够一颗灵石的时候，他的年纪早就超出入门标准了。
在场众人，除了游辰自己，就只有白怡一方的侍卫们没有发出笑声，他们看向游辰的目光反而有几分欣赏。
这才是他们心中的泊国人，有着一头撞向南墙的执拗。
正如当年的灭国一战，泊国的国王御驾亲征，带上妻子儿子奔赴战场，要以天子守国门，不留一丝余地。
“游小弟，接着。”阿七轻喝一声，乳白色的抛物线出现在两人之间，游辰不明所以，伸手接住一看。
霎时间，四周的笑声如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那握在游辰手中的，正是一颗灵石，鸡蛋大小，如羊脂白玉，散发着淡淡柔光。
“我知道你的习惯，先给报酬再做事。”阿七说道。
王德羽急了，要是知道做向导的报酬是一颗灵石，那他就是带着衙役们亲自上阵，也要为白怡做一回向导。
“白圣女，区区向导，给点银子就行了，灵石那是可修仙的根基，不能随意浪费。”王德羽实在是眼热游辰手中的灵石。
“向导一事已定，王镇长请回吧。”纱窗后的剪影消失，阿七拦在还想出声的王德羽面前，示意他离开。
“呸！”王德羽悻悻地转身离开，擦过手捧灵石发愣的游辰身边时，重重啐了一口，揶揄地说道：
“这土包子都看傻了。”
王德羽的话好似提醒，游辰仿佛是怕阿七反悔，触电一般将灵石塞入胸口内袋。
游辰整束衣冠，郑重的对阿七双手鞠躬到底，说道：
“明日定会随车队一起出发。”
初春的夜晚如冬日一般来得较早，昏暗的天光中，游辰独自行走在潮湿的石板路上，街道两侧的居民们，不加掩饰的对着他指指点点。
众人眼中，游辰仿佛是猛然得了大笔钱财的轻浮之人，不停的将手伸进胸口放置灵石的内袋中咂摸。
明天过后，在彦风镇待了六年的小猪倌游辰再也不会回来，而他不自量力去寻求仙缘的反面故事，仍会在此后数十年内被彦风镇的民众们不断提起。
是不是反面故事，只有游辰自己清楚，在他走出镇门的那一刻，胸口的灵石化为一蓬灰烬，内里的灵力被某物尽数吸收。
六年了，他终于搞明白这玩意要怎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