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实乃水汽凝聚而成,飘在空中常为白色,不过障目而已,并无什么可怕之处。但无名四人越接近卢宅,那空中的香雾颜色就越深,渐渐由白变紫,瞧着着实绮丽诡异。卢府乃是殷实人家,往常夜里也有人守夜巡逻,可是此时宅中虽然灯火依旧,无名四人却只觉卢宅之中似无一丝生气,只好也屏声静气,钱恣意不觉紧张起来,握住了柔嘉公主的手,由无名领着往宝哥儿房中走去。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女子娇美柔腻的笑声,只听她说道:“‘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宝哥儿,你在哪里,可不要教奴再白费这些光阴寻你,切莫负了良辰呐!”却原来是李后主所写的《菩萨蛮》中的一句,这词写的本就是李后主与小周后幽会之景,配上这女子软糯娇音,更显得暧昧。
柔嘉公主笑道:“怎么,难不成是这南疆小娘子不得宝哥儿青睐,因爱生恨了?”
无名伸手捂了柔嘉公主的嘴巴,小声说道:“这是借内力散出的声音,此人不仅擅长用毒,武功亦不弱,她这是在寻宝哥儿,你若再出声,她必定寻声过来。”
柔嘉公主拿开无名的手,小声问道:“那咱们现在该如何?先去宝哥儿房中看一看吗?”
“瞧这情形,恐怕她已搜过一遍,只是不知道宝哥儿躲去了哪里。”无名说着看了看一心。
“若只是在府中乱逛,不免形成敌暗我明之势,不若咱们往宝哥儿房中去,你们二人躲起来,我与无名将那女子引来一会。”一心低声说道。
忽的无名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心内暗叫不好,与一心互望了一眼,便有了默契。自己拉着左近的钱恣意,一心带着柔嘉公主,朝附近的两个房间躲去。
无名与钱恣意堪堪跃上房梁,门外便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子,瞧着不过双十年华,一双滴溜溜转动的杏眼嵌在白玉盘一般的脸上,嘴角含笑,虽做中原女子打扮,手上脚上却带了许多镶着铃铛的银环,只听她口中说道:“我听见了,你就在这里,何必躲着,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将你吃了不成?”
钱恣意与无名一齐伏在一根梁上,正是四目相对,钱恣意心中不大自在,便往回挪了一挪,谁知那装了“来去自如”的瓷瓶便自钱恣意怀内落了下来。幸好无名眼疾手快,将那瓶子接住,拿了回来。便是这轻微的破风之声,将那门外的女子引了进来。
那女子一进门,便似嗅着了什么古怪气味似的,往后一退,全神戒备起来,只听她一改方才娇音,语带戒备地问道:“巫百舞,你既到了这里,怎么不大大方方地出来见我?”见无人回应,又道:“我虽答应了你不在中原随意下蛊,这次却是事出有因,你这外疆人还是莫要来管我内疆之事。”见还是无人回应,便自言自语起来,喃喃道:“她若是来了,怎会隐匿不出?但这确是她‘来去自如’的味道。”
无名向钱恣意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手中已拿了三枚玄铁镖,正是要伺机而动。
谁知那梁下的女子忽地朝无名二人所坐之处发难,掷来一阵黄色粉末,无名霎时反应过来,手上三枚玄铁镖也立时掷了出去。那女子转身躲过,正要笑时,却见自己洒出的粉末全数落下,并未朝上飞去,面色一变,见是一男一女躲在梁上便用那娇柔嗓音问道:“你们这对小鸳鸯躲在此处快活吗?瞧你们的打扮并不是南疆人,怎的会有这‘来去自如’,难不成是巫百舞在这儿收的徒子徒孙吗?”
钱恣意听她口中不干不净,心中不快,却知此时并不是应该分辨的时候,便只在梁上并不出声,无名回头看了她一眼,做了个留在此处的手势便跃了下去,笑着道:“小娘子既知我们在此亲热,怎么也不避一避,倒来打扰呢?”
钱恣意听无名也说的无理,面上一红,心中道:“果然不是个正经人。”
那女子往钱恣意这里望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面上笑靥如花,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无名臂膀上轻触,说道:“你虽蒙着面,我听你的声音也知你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也想来教你尝一尝我嘴上的胭脂呢。”
无名往后退了一步,抱拳道:“小娘子虽生得一副好模样,我家里这位可是气性大得很,恕我不敢享这齐人之福了。”
那女子掩嘴笑了笑,说道:“那可怎么好,从来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没命有的——”话音还未落,那女子便从袖内又扔出一股五色粉末,全数朝钱恣意撒去,钱恣意见状便向后一跃也从梁下了来,站到了无名身后,那股五色粉末也如之前一般,还未到钱恣意身前,便倏忽散开。那南疆女子面上惊疑,语气亦带了几分凌厉:“我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高手,亦或与外疆的巫百舞有什么关系,今日若是阻我行事,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小娘子如何脸变得这样快,你这性子实在比我家的母老虎还厉害几分,我倒又有几分爱你了,不若我离了她,与你一道逍遥快活罢。”无名嘴上这样说,却从腰间解下了赶车时握在手中的鞭子,霎时间银铃作响,一阵音波自无名手中荡出。
“有意思,有意思。”那南疆女子亦从腰间解下一条血色长鞭,只听“啪”一声,狠狠抽在地上。
“你是南疆的赤龙圣女!”钱恣意见她拿出那血色长鞭,一下认出了她的身份。
“小丫头好眼力,识得我绕青萝的嗜血鞭。”那南疆女子自报了姓名,又笑道:“我们赤龙教从不来中原走动,自然是巫百舞告诉你有我这一号人物,那你自然也知道我这嗜血鞭的厉害,怎样?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怎么,你又不肯让我亲一亲了吗?”无名也不等绕青萝回答,自先出了招,他运气于鞭,直直向绕青萝抽去,鞭上的铃铛一齐响了起来,音波直震得钱恣意头晕起来,只好扶住墙勉力支撑。
绕青萝见鞭子打来,倒笑得更娇媚了,运起自己的嗜血鞭迎面对上,钱恣意在一旁运了气喊道:“那嗜血鞭乃是赤血朱莽的筋淬了九九八十一种毒药编成的,切莫被它打中了!”
一时间只听得房中鞭声铃声交织一片,无名与绕青萝缠斗了几个回合,手上的鞭子便纠缠在了一起,两人执鞭运气,两根鞭子便如一根直线般绷起,劲气全开,钱恣意内力平平,只能运气自持,勉力不被卷入这气场中。
忽的一心自门外跃了进来,一剑劈在两人鞭上,霎时之间,金石之光迸发,无名与绕青萝便趁机收回内力,分立在房间两侧。
“原来还有一位小郎君,这倒是教我犯了难,你们中原人都说一女不侍二夫,我该跟着哪位走呢?”绕青萝又回复了那娇滴滴的模样,一双眼睛打量着刚进来的一心。
“这便不劳小娘子操心了,这位朋友休的是无情道,不近女色的。小娘子这双眼睛还请瞧在我身上便是了。”无名抖了抖手上的鞭子,又欲出招。
“小郎君对我一点儿也不温柔,我可不依呢。”绕青蔓摇咬了咬嘴唇,似是娇羞的模样,忽的自袖内射出数枚银针,一心耍出一套剑花,将那银针全数格挡开来,谁知后头又是一阵蓝雾笼了过来,只听那绕青萝笑道:“这可不是什么毒药,你们便好好享受享受,免得那巫百舞说我欺负了她的徒子徒孙。”那绕青萝见钱恣意说得出她的武器来历,又有避蛊之物在身,料定是巫百舞身侧之人,不愿多结下梁子,散出了她赤龙教教所炼的秘药“并蒂连理”便飞身而出。
一心、无名离绕青萝不过数步,虽蒙着面又即刻屏息仍不免吸入了一些,面色都有些红了起来。
钱恣意站在后头,本欲等那蓝雾消了再过来查看,谁料柔嘉公主见绕青萝走了,便匆匆从外头进了来,在门口吸入了一大口那蓝雾,便浑身酸软扶着门坐了下来。
无名只觉气海中一片燥热,心叫不好,原来那“并蒂连理”既非蛊也非毒,乃是由十数种珍贵药材炼成的房中秘药,催人情动。一心见桌上有茶壶,便拿起来将里面的水全数喝了,身上异样之感减了不少,便对无名道:“我去拿些水回来。”而后飞身跃了出去。
钱恣意见柔嘉公主倚在门边,怕那绕青萝回来,将她挪到了里边。钱恣意听见柔嘉公主呼吸急促,便揭开她的面巾来,只见她两颊绯红,双眼含春,身上发烫,颈间微湿。钱恣意还不解为何,只好拿衣袖为她拭汗,对无名道:“怎么办?公主好像中毒了。”
无名正运功调息,听她如此说来,无奈道:“这并非毒药,而是春药。你可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过来。”
钱恣意闻得春药二字,脸上一红,正欲将柔嘉公主扶到离无名远些的地方,柔嘉公主却伸手揽住了钱恣意的脖子,只往钱恣意怀中钻来,口中断断续续轻吐两字:“无……无……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