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带着一个自责丈夫的满腔怒吼,带着满心欢喜归乡见妻女却迎来一具凉透尸体的绝望,带着一股近乡情更怯却无奈送佳人的世态凄苦。
这一刻,目盲甲士、当今幽云城东二牙门将左黑熊,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不知血溅良淑为哪般。
门外,小女娃玉儿抹着眼泪儿哇哇哭着跟了进来,大叫:“爹爹不要!”
悔恨交加的亡国公主赫连如珪,已经微笑着闭起眼睛,喃喃道:“对不起了!玉儿!”
温不二大马金刀的站立两人之间。
刷!
大刀劈落,温不二闷哼一声,背后衣物被尽数斩开,鲜血瞬间蔓延开来,雪白蟒袍,一眨眼的功夫便满是血污。
“左大叔,这一刀,是我们温家欠你的。”
话一出口,目盲甲士左黑熊、决计引颈赴死的赫连如珪都是一怔。
左黑熊骤然间面色大变,当即扶着幽云制式军刀扑通一声跪地,大哭道:“世子殿下!”
温不二转身,将左黑熊扶起,微微一笑:“左大叔,侄儿不孝,这个女人,我保了。你的仇,我来扛。这副烂皮囊,你随便砍。不过还请您手下留情,我得留着一条命,好给我那不争气的老爹温瘸子收尸!”
左黑熊泣不成声,二十年老将,双肩剧烈颤抖。
玉儿蹒跚着过来,泪流满面,抱着左黑熊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大哭:“爹爹不要杀温哥哥,不要杀如珪姐姐!”
说着,又哭喊着越过温不二,一把夺过如珪腰间断剑凤鸣上的红线蜻蜓,稚嫩的声音,让人闻之动容:“你走啊!小蜻蜓我不要送你了!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快走啊!玉儿不想再见到你了!”
如珪看着小姑娘,无语凝噎。
小姑娘只得狠狠推她:“你走啊!”
温不二扶着左黑熊,袁青衫抱剑靠着庭院中的一根柱子,如珪呆呆站在原地。
偌大一个王府前院,只有小女孩儿玉儿泣不成声的抽噎。
人间凄凉,生老别离,莫不如此。
是夜,左黑熊夜守佳人尸,说什么也不愿离去。
玉儿怀中抱着为娘亲准备好的劣质银色簪子,眼角挂泪儿,终究还是哭哭啼啼的睡去。
温不二架着木梯爬上屋顶,看见屋顶早已有一人枯坐,哭笑不得:“看你房里没人,就知道你肯定想不开,想跳房自杀。”
如珪没搭话。
温不二来到她身边盘腿坐下,顺着如珪呆滞的目光向前看,自然是空无一物,嘿嘿一笑:“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王府房屋虽高,却也绝不至于摔死,到时候跳下去,把你整个人都拍平了,我还得找十几个婢女把你给吹圆了,效果不保证,不过这价格可不菲哟!”
如珪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伤好了?”语气之复杂,明明是关心,却连个称谓都不带。
“本来是好了。被你这个冰山美人这么一冻,就又倒回去了。这会儿气血凝结,比你眉头这皱起的疙瘩还要严重。”
“别装可怜,我又不会感激你。”
温不二漫不经心的笑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