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拜托,晚上陪我一起去个局吧,我表哥又给我弄了一个人,我可真要被他烦死了!”赵玫用她的办公椅撞了一下我的椅背,侧歪着脑袋冲着我又是恳求又是撒娇。
这个任谁看了都不会拒绝的女孩儿,是我现在单位的同事,兼私下好友。
为什么要特别强调一下「私下好友」这个身份呢?
这就不得不话一下当年了。
曾几何时,我还是个天真的、带着些许学生气的姑娘,那时我刚大学毕业初入职场。
在我心里,那会儿一起入职的同事就跟同班的同学一样,大家工作可以一起商量,私下可以约着聚餐,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工作做好,跟大家关系处好。
可是,现实的职场经历告诉我,在职场利益面前,大部分人都是先管好自己眼前的这碗饭,是不是够饱,才会考虑要跟谁一起吃饭。
这个残酷的人间真相,着实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以至于我在后面经历了跌跌撞撞的几年后,遇到了赵玫这样一个少数派时,都不禁怀疑,她是真单纯还是装单纯。
我从来没有主动探听过她的背景,不过女孩儿多的地方,八卦总是少不了的。
据小道消息传,她爹是区里的一位高官,她进这家单位就是靠的她爹关系。
不过她本人倒是从来不在大家面前提这件事,每天该打卡打卡,该干活干活,从来也没摆出一点官二代的架子。
你问我怎么跟她成为朋友的?
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雪中送炭那回事呗。
好事人人抢着干,枪子儿人人躲着挨,本来我也背锅背惯了,谁知道这天下竟然还有抢锅的!
我还记得那个会后,赵玫一脸不屑地昂着头,对着身边看热闹的同事说道,“是我的锅,就该我背,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从此,我在心里敬她是条汉子,见面都带三分客气,微笑玩笑也是逐渐升级。这一来一往的,就默默发展成了狼狈为奸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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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你这一套!你少来。”
我抬了下手,把赵玫的脸又推回她的正位,“上次你表哥那事儿,你也没跟我说呀,谁知道你这回是不是又拿自己当幌子。”
“哎呀,天地良心,我这次是真的自己遭难了!”
赵玫又把椅子往我这边拉了拉,悄悄清了清嗓子,默默拉了拉我袖子。
谁知我还是一副毫无反应、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又左右看了看,继续压低嗓音祈求道,“上回我是被逼无奈,我妈不是一直让我帮我表哥物色一下对象嘛…正好咱俩逛街又跟她遇上了一回,我妈这不…就看上你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相亲,所以不是没让你俩单独呆一块儿嘛…我是不是很仗义?其实我也想过,万一你跟我表哥看对了眼呢...”
“今晚还想不想我陪你去了?”我略歪了一下头,就投射了一道寒光出去。
“想想想!我闭嘴我闭嘴!”赵玫非常识相地拉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向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摇摇头又转回到自己的工作台面上,一边专心致志地贴着发票,一边随口问道:“为什么这次又是你表哥组的局?”
耳边半天没传来回答声,我一脸困惑地扭过头,就见赵玫“嗯嗯嗯”地用手指戳戳自己的嘴巴。
“快说。”我作势要拍她大腿。
“我表哥说为了感谢我给他介绍女朋友,所以他要礼尚往来一下。”赵玫飞速地说完这句话,立马用手把嘴一拉,示意自己不再说话了。
我冲她笑了一下,用双手掰过她的椅子,也不管她扑腾的双手和求饶的眼神,就用力把她连人带椅往远方一送,“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去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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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仿佛格外漫长,东南的季风一直迟迟不肯缴械离去,几轮降温都没能让它彻底放弃,时不时又飙回点小高温,告诉大家自己不会轻易狗带。
正当大家以为这个夏天就要这么一直霸占到十月底时,谁知今早一觉醒来,我就觉得这条薄被已经抵御不了这个冬天的号角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下天气预报,说是昼夜温差开始变大,我还专门多加了件外套。
白天在公司还好,等到晚上一下班出来,刚好赶上一阵秋风送爽,我整个人立马如同秋叶脱枝,原地不受控地猛震颤了一下,随即就瑟缩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避风。
正在这哆嗦的当口,一辆黑色轿车正巧从我面前驶过,停在了公司楼下。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车里的人影,脖颈就被一条突如其来的细胳膊一下子缠上了。
“喂,你也太没同事情谊了吧,说走就走。你就真忍心看我这个小可爱羊入虎口了吗?”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赵玫这死丫头这会儿铁定又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无力自保的假模样在那博同情。
我默默运气,用一根手指小心地戳开她的锁喉包围圈,重新紧了紧被她撞歪的外套,一步不带歇地就提步往前走去。
“哎,你不带这样的,我真的一个人搞不定啦!”赵玫一边急吼吼地说着,一边快步追上前来,拽着我的手臂,就像拖油瓶一样,怎么甩都甩脱不掉。
“拜托,你一个跆拳道黑带,外加女子业余组散打冠军,什么豺狼虎豹你会搞不定?我才是一介女流好不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戳那能干嘛,当电灯泡吗?”
“哪有你这么好看的电灯泡啊,多能转移视线啊!”
赵玫谄媚地往我身上蹭了蹭,随即一脸严肃地竖起四根手指向我发誓道,“我保证,我不会让我表哥近你身半步,他要是敢提送你回家,我立马送他回家,怎么样?”
我侧眼看了看赵玫一脸誓死守卫同志的表情,觉得这个女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我懒得吭声,拔起腿就想再次开溜,谁知道胳膊上的力量顿时一沉,我再想往前却也迈不开一步了。
我面无表情地回头,就见这个死鬼一屁股蹲在地上,一只手拽着我的胳膊,一只手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瘪着嘴,一脸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就一次,昂~真的,救救孩子吧!”
我看着她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回过头无奈地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当我上辈子欠了她一次吧。
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她这回再忽悠我,给他表哥制造机会,明天开始管她什么区委女儿市委外甥女的,都躲不过一记暴头还债。
“我刚收到我表哥微信,他银行临时要盘账,一下过不来接我。他让那个男生先来接咱俩去吃饭的地方,估计这会儿,对方已经差不多要到了。你记得到时候配合我一下,千万别让我俩干晒在那尬聊,我真的会死的!昂?”赵玫委委屈屈地摇了摇我手臂,我默默点了点头,向她回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正当我俩对着暗号,左顾右盼之际,赵玫的电话猛地在她手里响起。
“哎呀,估计是对方打来的,我不接我不接,你接吧!”赵玫像握着个烫手山芋一样,火速地把手机塞到我手里,摇摇头立马转过身去,堵上耳朵表示自己听不到。
我看着手机上亮起的陌生号码,仿佛有那么一瞬眼熟,也没来得及多想,就按了下接听键,把话筒举到了耳边。
“喂?”
“喂?”
这声音...好耳熟。
“你是...赵玫吗?”对方的男声好像也愣了一下,接着又怀疑地询问了一遍。
“啊...是...啊...不是...嗯...她不大方便接电话,我们是一起的。”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这行为。
“哦,那她在你身边吗?”男声又确认了一遍,声音低低的,好像有点感冒的样子。
“啊…在,那个…她有点感冒,对,嗓子不太方便讲话。”
我为自己这点急智感到万分自豪,侧过脸剜了眼旁边这个没事人一眼。
赵玫假装指甲上有东西,在那抠抠瞧瞧半天,愣是没有回看我一眼。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听着电话里的男声又断断续续传了过来,“哦…那个…东浩说今天单位有点事要耽搁一下,让我先接你们去吃饭的地方。我现在到你们公司楼下了,你们下班了吗?”
他说的东浩,就是袁东浩,即赵玫表哥。
我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撞撞赵玫示意往周围看看。
“我没看到你呀,你穿什么颜色衣服?还是你的车什么颜色?”
“黑色,我还坐在车里,我车牌尾号是532,就停在这个侧门台阶旁。”
我顺着男士声音,回身往公司楼前看去。刚刚忙着跟赵玫打闹,好像是和一辆黑车擦肩而过,我眯着眼仔细往那一瞧。
不想,这辆车的尾号真的跟男生报的一样。
我赶紧拽了拽不在状态的赵玫,一边回头往车尾走去,一边跟电话那头忙解释道,“嗯嗯,我看到你车了,我们现在就走过去,你稍等一下哈!”
“好。”男生剪短地回答了一声,竟也没主动挂断电话。
我跟赵玫互相使了个眼色,不约而同地从车后座两侧,同时开了车门入了座。
坐在前头驾驶座的男生,没想到突然有人开门进来,猛地惊了一下,就拿着手机转过头来。
就这一眼,竟把车上的三人同时看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