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处了……”
星阑指向那坠入深渊的道子,这四周,竟落了个寸草不生。
执玉踮脚望了望,果不其然,这越上前一寸,寒意果直逼五脏,好似内力冻结。
扑面而来的死一般的沉寂,是那冷峭如刀的风搜刮而起的寒枝,吱吱做响。
原来原来,仙门也有这等地界。
执玉望向那极为狭窄的路口,周遭尽是残枝,东倒西歪随意地斜立着。若不细看,倒也很难瞧清那块字迹潦草的石碑,正走近了,方发觉印着“寒狱司”三字。
“曲书偃……”执玉脱口而出,忽觉不合礼数,慌忙改口。
星阑见状,不由得暗自窃喜,只顾瞥笑着,挥手示意,说道:“只顾按你的唤他就是,无需多礼的。”
“什么?”执玉迷瞪瞪地望着他,稍后望向那路口处,只见得那处寒光伏起,再一细听,倒像是……
“别说了,有人……”
语毕,执玉顾不上别的,拽着星阑衣角直奔旮旯暗角处!星阑尚未回过神,再定睛这么一看,隐隐约约的,自里头走出个女子。
星阑见着那女子,先喜后无奈,拍了拍执玉肩膀,低声细语道:“那是渥丹我惧她做甚,你走便是了,扯我做什么!”
听他这般说,倒也是这个道理,对此执玉觉着不大好意思,稽首一番聊表歉疚。
星阑无奈摇摇头,探了探首后冲执玉胡乱比划个手势,随即便走了过去。
瞧着他身影,意气风发的,殊不知这位公子哥哪一处同书偃相似的,说不上来,倒是兄弟无疑了。
眼见着星阑同渥丹搭话,看那情形可是在套近乎。就是不知二人说了什么,渥丹对他爱搭不理,这么看下来,兴许是个单相思。
寒暄数语,离去之际星阑还不忘回过身来使眼色。
见他故作卖力的挤眉弄眼,执玉分分懂了,顺势回了个手势,而后一头扎入那“寒狱司”,一时之间倍感寒意冽凛。
所谓“寒狱司”,顺着路道口下来,不知行了好长一段儿,渐渐的,眼前那强光晃眼得很,执玉只好埋头盯着地面。
这正行着,不知打哪一滴水珠正滴于她眉心,恍然抬头这么一看,怎料万丈寒冰,好似直接苍穹。其冰寒如柱,正上方几根冰柱极其蜿蜒曲折,恍惚这么一瞧,倒有几分像是人的脊骨,几相错开,凌凌地散着冷。
执玉眯着眼,走走停停四下张望着,突兀间,她方察觉眉心上处有异物逼近,迅雷间她只一个闪躲,掌心顺势拈了去,凉凉的,摊开这么一瞧,不过是个冰花,六瓣绽开的,倒也是好看。
只管盯着掌心那瓣冰花,赏心悦目。
话说书偃自她进入这寒狱司起瞧着她,只是见她这般忘我,他也便不好打扰。
不过那瓣冰花却是他的杰作,原本盘算着戏弄她,不想这小素女反应倒是敏捷,也罢,不枉他费了这一番苦心。
“喂,这冰花,你可看够了吗?”
此言一出,吓得执玉手心猛颤,这一个不小心,冰花直摔在地上,顷刻间化作了碎冰。这么一来,竟还有些心疼。
执玉仰头扫视了一番,随即捏起一记飞身决,直抵冰骨处,这一看,果不其然,不想曲书偃受刑也是这等的惬意。这番相见,他竟还能冲自己笑脸,想来,这性子连寒冰都整拾不好的。
见着他喜笑颜开,执玉深感汗颜,本想着走近一些方便谈话,这一个步子尚未迈出去,便见书偃神色忧虑“别过来,这处有封印!”
说完,他将身子使劲的往前靠拢,有些吃力,这番执玉方才看得清,不过一日功夫,他却是清瘦了不少,单薄的衣衾始终覆不住的苍白。
“你来这处是做什么的?”书偃盘腿坐着,见她默不作声,一时窃喜道:“莫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听了他这番话,执玉语噎,一丝一丝的凉意扒拉着脊背,冷得她直发颤,连同声音都是颤抖的,说道:“我……我只是不想欠人情,特来看你……”
书偃微微点头,极其欣慰。
“还有,我想知道。”执玉压低了声儿,望望四处,再转眼看着他“可是仙主将你囚于这处的?”
听她问起,顿时的,书偃脸色大变,兀自无言。
只见他右手微微悬起,不多时便拈来一块儿冰柱,莹莹的闪着光。
执玉看着他,只是这会儿看着他方有几分正经,只是,他眼里头的那块冰,似乎盖过太阳,也是首次让她觉着,冰是暖的!
此前星阑同她说,菀弘仙门内,非宴请日不得肆意饮酒,轻者不过刑拘几日,重则,领寒冰之刑。
这时她方醒悟,想来这回,该受罚的本不该是他,不成想,他竟一手替自己揽下了所有过错……
念及这处,她未免歉疚,又歉疚。
只见寒冰于他手心打转,游离自如。
“你,不冷吗?”执玉小声问道。
“冷!”书偃对着寒冰哈出一口热气,冷冷的笑着“只是等寒冷刺了骨,我就又会惧怕热,你可知,每每我骨头都冻得僵硬的时候忽然迎来一抹阳,那样,我就会化成一滩水!”
“水?”执玉很疑惑,正想走近,又想起那封印一事,无奈,跺了跺“可你这般,于你有何益处,早知如此……”执玉吞吞吐吐个不停,竟不敢正眼看他一眼。
书偃看着她,一时眉开眼笑,戏谑道:“早知如此怎么了?若我早知今日自己会被囚禁于此,我定会……”
书偃打量起她,顿时语塞。
“你定会如何?”执玉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定会陪你醉一场,趁你醉意正浓之时,轻薄你……”
言及“轻薄”二字,执玉瞥见这厮直翻两个媚眼,他眉梢处那颗痣挪动着,两眼竟清澈,恍恍是片儿明镜,映着那沟渠的水,两相通明。
未曾想到,这感觉似曾相识……
执玉愣了神,良久的,听不见他说的好些话。
“当日,仙主嗅到附着于我衣裳的酒味,实则我知晓他会彻查这事……”
“查与不查,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我只想给你一回的殊荣,这样,你可以恣意一些……”
叹了叹气,尽然都是白的,透的。
“执玉。”
耳畔回荡起这二字,她蓦然定睛,瞧着他那双明眸,一时间,坠入到他那空洞的柔情里头……
良久,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眉目,不想,不想竟又是回忆。
“我的这副壳子哪怕什么寒冰,现今我安好,你早些离去吧。”书偃语重心长地说道。
执玉侧耳听,好似此前错过了一大截言语,没再多想,看了他一眼,竟还是直冲自己憨笑。
“那我便去了。”
正欲飞身而下,忽记起些什么,特朝他挑眼“适才那冰花,你得赔我!”
书偃稍加思索,笑了笑随口应道:“好,届时我赔你一模一样的来。”
见他如此爽快,执玉二话不说飞身便折了去,尽是寒意。
殊是不知,那冰花,凝他数十载内力而成。回响过去十几个年头间,他也不知,自己同寒冰曲肱而枕过几回。亦或是,以冰为被,以冰为床,毫不为过。
菀弘之大,偏他就像个活脱脱的冰柱子,最寒之时,甚至冻到连骨头都是冰的,怕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