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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魁山到达黄泥保时,已是午后。鬼子已经离开黄泥保,顺着溪流下山去了,乡亲们正在清理散落在四处的死尸。也不知为什么,就算是看见自己亲人惨遭杀戮,无论是男子汉还是妇女,大人还是小孩没有一个人哭的:他们似乎在等待一个总爆发的时间点。
张魁山的人也来帮忙,乡亲们没让。有的说暴死的人邪性,外人动不得,动了会遭殃;有的说死之前就把三魂七魄吓散了,刚才喊了几声,也不知道喊回来没有,你们拿着枪,别又把它们又给吓跑了;有的说请你们来是打鬼子的,他们往南边去了,你们快过去,打死他们。
张魁山把人集中起来商议,王甲长、张保长都没有了主意,他们都听张魁山的。张魁山只得派人去找瞿仁华。
很快瞿仁华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这人是得了信赶过来的麻塘山联保主任向家成。他带来了三十个人,不过手中的家伙长短不一、五花八门。他说,都通知附近各保甲了,立马就有更多的人来。张魁山说道:“既然是联保主任来了,我们都听联保主任的。”向家成说道:“我们这个联保上面既没有乡镇,也没有县衙门,直接归邵阳专区管。可那么大的官哪会注意我这小小的联保主任,所以我们穷得很。你们比我们强,有一色的好枪。还是你们做主吧。”张平化说道:“我们这枪也不是上面给的,除了我的这把快慢机。”
张魁山是在龙潭司混过的,曾经也有点子精气神,硬要赶鸭子上架,他也不怵。但现在还不能答应,他需要把戏做足。张魁山说道:“这是在你们的地方,还是你做主吧!”
向家成是个急性子、直性情,他真以为张魁山不想干,说道:“我们俩都说这话,归根结底是没有指挥打过仗。要不这样,找不到指挥打过仗的,就找指挥围猎过野猪的。”向家成接着大声向大家问道:“有没有招呼众人围猎过野猪的?”大家面面相觑没人说话,他们都很难找到围猎野猪和打日本之间的共同点。
张魁山见王大伙计转过脸看着自己,也没有躲,而是盯了他一下。张魁山知道王大伙计围过猎,有一定的经验,但张魁山不想让王大伙计出面,毕竟是自己的伙计,不能成了管自己的人。这在古时候叫僭越,是很重的罪。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王大伙计举手了。张魁山正想抢在他前面说话,压住他,无奈王大伙计先说话了,他说道:“少爷!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主任大人!我围过野猪,还不止一次,不过我做不了这么多人的主。这主还是你们俩来做,主任大人为正,我家少爷为副。我呢,给你们俩做参谋,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一个办法?”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没人说话。正当王大伙计踌躇之际,郭五大声喊道:“我同意!”接着大部分人陆续说话,表示同意。就这样,这群乌合之众有了组织架构,立马有了战斗力。王大伙计第一个参谋意见是将人员分组。有的说十人一组,有的说,他们军队是十二人一组,正好分成四组,剩下的两人当正副队长的跟班。
向家成没想到这指挥打仗的第一件事是安排人员,这个他在行。他按照人员不打散的原则,决定按每组十人分组,这样,如果还有人参加进来,各组都可以吸纳新人。至于跟班,他请瞿仁华找两个小伙子来。正当瞿仁华为难之际,要找的人自己来了。
这里还得先介绍两个人,两个小伙子,一个十七岁不到,另一个满十八岁不久。这两个人在前边的故事中提到过,就是韩飞去张家山找谌长久,回来的时候,路过油溪坪被日本人抓着的那次。当时,在水口山下有六个人抬着三个日军伤兵过涓溪,韩飞和吴辉玲的爸爸吴德友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两副担架,四个抬担架的中国人。这两小伙子就是走在最后,哆哆嗦嗦过不了桥的那两人。他们是两兄弟,哥哥叫黄健,弟弟叫黄康。
那天,他们四个人离开韩飞他们后,其他那两个人带着家人逃难去了,这两兄弟把父母亲送走,自己留了下来。当然,韩飞没要的那两支枪也归了兄弟俩。
经验对于人是很重要的。这两兄弟,因为有了那次水口山的经历,竟然不再害怕日本人了,甚至希望遇到日军,有了战斗的欲望。有了战斗欲望,也就会崇拜英雄,他们心中的英雄就是韩飞、柯修洲、伍建明三人。他们对韩飞的印象最深,柯修洲和伍建明是在黑夜里见到的,没看清他们的脸。他们看到韩飞时天还没有黑,黄健跟韩飞还说过几句话,把自己的遭遇告诉过韩飞。
他们的家在尹家塘,尹家塘在黄泥保西南,今天早上,来黄泥保的鬼子走的是复兴界,没有经过尹家塘。而新金自卫队经过尹家塘时,兄弟俩正好上山了。总之,兄弟俩直到刚才才听说黄泥保来了鬼子,连忙拿上枪赶了过来。
兄弟俩有一股令人羡慕的灵性。瞿仁华问他们的枪是从哪里来的,黄康仰着头说:“是杀了日本人缴获的。”他们的话没人相信,但他们手中插着枪刺的枪是真枪,不是拿木头刻的,这又叫人不得不信。
向家成不喜欢傲慢的人,不想要这兄弟俩跟着自己。这就引发了几个小组的争抢,特别是只有鸟枪没有步枪的那个组。哥俩不愿分开说要去就去同一个组,这使得刚刚选出来的组长,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吵架。向家成看到这一情况只得收回刚才的话,依旧让黄氏兄弟当自己的跟班。
向家成带着人马向南走,打探的人回来告诉他,沿路有标记,鬼子是沿溪水走的。瞿仁华说,去望乡山,不应该是走那边,右边才有路,溪那边根本就没有路,除了到溪里抓石蛙、黄蛙根本没人走那里。张魁山知道有石蛙的地方就有蛇,于是建议走右边。向家成决定第三小组走溪边,尾随鬼子,尽量不要和他们交火,其余各组走右边,争取绕到鬼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