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晴
(409)
柯修洲在大黄沙找到谌长静,把韩飞的信交给了他。谌长静看了信觉得事情重大,他认为既然葛勇已经露头就应该将他抓住。这需要大屋和龙潭司两地的配合,所以他立即坐马车回到了龙潭司。
黄雨燕见谌长静回来,放下手中的事过去,问道:“这边的人手不够,能不能把别动队调回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谌长静对黄雨燕说道:“葛勇去了大屋山。”“他去那里干什么?”谌长静把韩飞的信递给黄雨燕,说道:“他们去找金石。”“金石应该没有说什么吧!”“他不知道案情,玉清也是回龙潭司才知道的。”“那你急什么?”“这是时机,应当将他们抓住,不然玉清他们永远不得安宁。”
谌长静到机要室问岭脚的电话通了没有,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要通了岭脚的电话。电话那头,牛娃仔把谌娟找来了。谌长静让她通过军用电话找到韩飞,讲三件事:一、葛勇已是惊弓之鸟,很快会回龙潭司,要严令岭脚、新金、温水巡查,一旦发现立即抓捕。二、别动队调回龙潭司,由韩飞亲自带领,走鹅兰山、新金回来。柯修洲去新金同他会合。三、谌运铎跟别动队一起回来。
葛勇等人向南狂奔。他从王小燕举枪就打的行为判断自己的身份和劣迹已经被别动队,或者说被大屋山的各支武装所掌握,现在要回龙潭就只有先向南摆脱围捕,然后向东,向北走出大屋山。
枪声后没过多久,惊魂未定、茫然失措这几个人快步从林边小路往溪边走,走向大雨坪。
大雨坪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小村落,因为北面的村口有一个几根木头搭起来的,再简单不过的寨门,所以也被称为寨子。
寨门外有一丘四担谷面积的大田和两丘不到一担谷面积的小田,两个妇女在田里补蔸,小田里的妇女不时上田垄给大田里的妇女打秧,也就是将田垄上洗净捆好的禾苗扔到田里。刚才,垄上妇女扔出一把秧,田中妇女没接住,掉到田里,砸倒了几蔸禾。田中妇女移了两步,拿过秧,又把倒了的禾扶正。
“来了几个人。”垄上妇女说道。“嗯?”田中妇女顺着垄上妇女的目光望去,看见葛勇等人正从溪对面的林子走下来,问道:“什么人?”“不知道!”“我说刚才那两声枪响有问题,你说是练枪。”“那他们是什么人?”“日本人。”田中妇女边说边从容地选择可下脚的地方往田边走。垄上妇女对走到跟前的田中妇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也不知道,猜的。”
田中妇女上了田垄,两人前后脚走着。走在后面的高个子,也就是前面说到的田中妇女,继续前面的话,说道:“你想呀,这不打仗哪有这么些人来?这来的不是汉人,就是日本人?刚才打枪很怪,这修路的人这么多,偏偏就是这里打枪,说明刚才就是对这几个人打枪。对他们打枪,那他们肯定就是日本人了。”高个子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而依据的理由却很牵强。但是,矮个子信了,不是信她说的理由,而是相信她的判断。
两人连脚都没有洗,跑向旱地上面的竹林。一到竹林边上,两人就扯着嗓子向着寨子大喊:“日本人来了!日本人来了!”
龙大妹今天在家,她只有左手能动,一只手也不能做其他事,只能择米。刚摆开架势,还没开始就听见了枪声。她起身到处找枪,没找见。这才想起一定是那天叔叔拿走,一直没有还她。她埋怨起不比他大几岁的叔叔来,越想越生气,好些事情呢,没见他做对过一件事情。她不得不再次坐下来择米,气还没消,又听凤姐她们在寨门口喊:“日本人来了。”她连忙放下木盆,找到一把柴刀握在手中。
村里的人都在往后山走,有人给龙大妹打招呼,要她去后山,她没有去,她想知道有几个日本人。当她看见葛勇他们走入弯道里面的时候,她快速跑过独木桥,躲进了草丛。
果然,葛勇他们没有进寨子而是沿溪河往下走。当他们走过寨南独木桥外的岔路口,顺着小路转过弯来,就被右手挂在纱布里,左手持着长柄柴刀的龙大妹拦住了去路。还不等葛勇明白是怎么回事,龙大妹举刀砍了过去。这是那天野战得到的经验,这个经验简而言之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可葛勇轻松躲过一劈,侧身一靠,就把龙大妹推倒在路边。后面的人跑上来把龙大妹死死摁住。
葛勇等人把龙大妹拖进林子,好言相劝,见龙大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问道:“你为什么砍我?”龙大妹强忍伤口的疼痛,说道:“你们是日本人。”“谁告诉你,我们是日本人。”“你们就是。”“你看我们中间哪一个像日本人?你见过日本人吗?”葛勇的这一问既引来了同伴的附和,也真把龙大妹给问住了。要说龙大妹见过日本人,那天晚上,用火把照的时候,龙石生没让龙大妹看,她连日本人的鼻子是长在嘴巴上面,还是长在嘴巴下面都不知道;要说龙大妹没见过日本人,她用刺刀捅死过日本人。龙大妹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谁知道?我们又没带枪。说不定是谁在打猎。”“打猎用鸟铳,声音不同。”“也没规定不能用打仗的枪打猎。”“那倒也是。你们去哪里?”“我们去望乡山。”“去那里干什么?”“前几天那里不是打了仗吗,我们去捡弹壳。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子弹壳是铜做的,可以换大钱。你千万别告诉别人,知道吗!”葛勇的一席话使龙大妹对葛勇有了信任,她说道:“我哪有那闲工夫,你们汉人真怪。去望乡山,你们应该往回走。”“有人告诉我们往这边走的。”“不过也可以,沿着山那边的溪河往上走,可以到大屋场,也可以走溪河那边山,一直走可以到马颈骨,到了马颈骨就离望乡山不远了。”葛勇详细问了经冻冷界、黄茅界、石老爷山到马颈骨这条路。葛勇很满意龙大妹的坦诚,她的坦诚使葛勇重新看到了鱼入大海、龙出生天的希望。他向随从使了一个眼色,他的一随从背后猛击龙大妹后脑,龙大妹立即不省人事。他们把她拖到隐蔽处,割断了她的颈动脉。
在葛勇看来,龙大妹是不能活的,留下她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然而不利影响也是很明显的,他还需要再捏造一个谎言来掩盖这个事实。而谎言越多、越天衣无缝,那就越容易被识破。葛勇来不及往深处想,他要尽快走出大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