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母鸡VS孔雀
原来如此。
不过，这个故事听下来……陈琳更断定这位素未谋面的梨太妃不简单了……
在后宫中，既不受宠，又有一位视自己为眼中钉的宠妃梁氏，梨太妃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生下东方宸这个儿子，并平安养大……怎么可能是个温和无害的人物？
“后宫啊……”陈琳无限唏嘘。
东方宸疑惑道：“后宫怎么啦？”
“你们男人一定以为后宫三千佳丽，争奇斗艳，是皇城中的一大美景吧？又有多少人看清了其中的黑暗与肮脏呢？为了争夺帝王之宠，这底下不知要踩着多少红颜枯骨……”
东方宸却只是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后宫最重要的是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绵子嗣，当然，也是平衡朝堂权力很重要的一个方面……”
在他眼中，宫妃就只是孕育子嗣和制衡皇权的工具吗？
陈琳忽然觉得有些沉重……
“照你这么说，皇帝也蛮可怜的，不能跟所爱的人相爱相守……”
“是啊，帝王哪是那么好当的？”东方宸温柔地看着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种最简单的心愿，对帝王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陈琳看着他眼中闪耀的光芒，宛如玉石莹泽，温柔却含着坚定的力量……
他说这句话时，仿佛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陈琳轻声默念着，内心无比震撼……她忽然觉得，人生从未像这般美好过……
雪海宫。
在宫女的通传下，陈琳跟着东方宸进了内殿。
寝殿内，一中年女子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微垂着脸，正在绣一幅绢帕。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夕阳从窗口斜斜射入，以最完美的角度铺洒在她周身，萦绕着一层浅浅的荧光。
听到脚步声，她只是抬眸轻轻一瞥，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旁若无人。
一身沉静之气。
“儿子给母妃请安。”东方宸躬身给梨太妃行了个礼。
梨太妃却凉凉淡淡地轻笑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母妃啊……”
头也不抬，似乎在一心一意地做着手头的刺绣。
东方宸没有答话。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陈琳被当做空气搁在一边，冷眼旁观着……
她虽然没见过梨太妃，但从这对母子的三言两语间，也能听出他们的感情不太好。
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调节一下气氛。
“呃……那个，儿……儿媳给婆婆请安……”陈琳颤颤巍巍地伸出小爪子，朝梨太妃轻轻挥了挥。
儿媳？
梨太妃终于抬起头，将宝贵的注意力投向了跟在儿子身后的小姑娘。
“你是……”
陈琳红着脸，答道：“嗯……我是袁雪衣，他的王妃。”
梨太妃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看看陈琳，又看看东方宸，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幻听……只是，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敢相信，有一天，她的儿子居然还会再带着一个女子来到她的面前……
“你……你再说一遍，你是谁？”她略带惊疑地问道。
见梨太妃态度怪异，陈琳有点小小的紧张。
她下意识地朝东方宸看去……
感觉到她的紧张，东方宸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掌，安抚地笑了笑。
陈琳终于又凝聚起勇气，清脆地答道：“我叫袁雪衣，是他的王妃，您的儿媳妇！”
梨太妃将这小两口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终于能够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事实。
心里既是安慰，又有些心酸……
儿子这么做，是不是代表当年的事，他已经原谅自己了呢？看他对这小丫头体贴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的……
这样就好。
眼中酸意上涌，梨太妃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她哽咽着朝陈琳招招手，道：“好孩子，快到母妃这儿来坐！”
陈琳一下子适应不了梨太妃的转变，又惊疑地朝东方宸看了一眼，才犹犹豫豫地朝梨太妃走去。
刚坐下来，梨太妃就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欢喜，连带着满脸都是慈爱之意。
“好孩子，多大了？”
陈琳抿抿嘴，略带羞怯地答道：“十六岁，过了年就十七了。”
“十六啊？比宸儿小了十岁……”梨太妃微微蹙眉，不过转眼，又眉开眼笑，“年龄差的远一些也好，老夫少妻，他才会更宠你！这样更恩爱！”
老夫少妻？
陈琳囧了一下。
东方宸其实也才二十六岁，应该不是很老吧？而且……她的心理年龄也不止十六岁了，说到底，她只是一只伪萝莉而已。
梨太妃拉着陈琳的手，越看越满意，感慨道：“长得真漂亮啊……”
漂亮？
陈琳这下真是大汗了！
好吧，她这副长相，虽然幼齿了那么一点，萌了那么一点，但大致还是对得起漂亮这两个字的。
可是在这位花容月貌的婆婆面前，又是被她以这种赞叹的口吻说出来，陈琳就要寒了……
方才梨太妃一直微垂着脸坐在贵妃榻上，直到现在，陈琳才真正看清了她的容貌。
阳光打在脸上，肌肤如同透明，浓密的乌发下，眉眼皆是淡淡的，却宛若琉璃般晶莹通透……低眉敛目时，眉宇间气质端凝，宛若花间照水之态。
美得疏离，带着一种淡淡的寂寥……
在这样的大美人前，她的那一点小姿色完全是清粥小菜啊！
可以说，东方宸能有这样的容貌，完全得益于他的美貌娘亲。
唉，连东方宸都长得比自己好看……
泪一把……
陈琳花痴地看着梨太妃，星星眼：“我没您好看啦……”
“呵呵……”梨太妃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傻孩子，母妃老了……”
陈琳连忙摇头：“不老不老！如果我们俩一起上街，大家一定都以为我们是姐妹呢！”
“一张小嘴，尽会哄我这个老太婆开心！”梨太妃笑得合不拢嘴，“对了，你这孩子，咋打扮的这么素？女孩子嘛，就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些，多戴些漂亮首饰！”
晕，她这身打扮还叫素？
这么名贵的衣服穿在身上，她恨不得时时刻刻保护好，生怕弄坏了呢！
至于漂亮的首饰……其实她也很喜欢啊，只不过那么重，她可不想插得珠翠满头……不把脖子压歪了才怪呢！
“刚好前阵子蛮夷上贡了不少东西，太后送了不少首饰过来。我这老太婆还要这些首饰做什么？不如给你这个小姑娘戴！云霓，你带王妃去多挑些首饰来！”梨太妃热心道。
“不用了……”陈琳有点难为情。
看着梨太妃这么热情，她忽然产生一种婆婆儿媳一家亲的囧囧之感……
梨太妃却很高兴：“要的要的！快去吧！”
一个大宫女款款走来，恭敬道：“王妃，请跟我来。”
陈琳抵不住梨太妃盛情，只好跟着去了。
而且，他们母子只怕有话要私下讲，她总该避一避的。
果然，等陈琳一走，梨太妃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她瞥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东方宸，微微摇了摇头，拿起手边的绣活，继续绣了起来……
东方宸也不开口，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个坐在榻上绣花，一个站在窗边看落日……
半晌，东方宸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梨太妃手中的绣帕，嗤笑道：“都绣了几十年的梨花了，还不够吗？反正他从来也看不见！活着的时候看不见，死了更别提了！”
梨太妃只是笑笑，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倒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好好待她，别再想着风倾雪了……”
提起这个名字，东方宸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
“这个不劳您提醒，我也会好好待她。”
看着儿子孤傲倔强的模样，梨太妃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这副牛脾气，倒是十足像着他……”她苦笑道，“因为七年前那件事，你至今还在怪我吧？真不知道风倾雪那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一个女人，竟然比相依为命，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母亲还重要吗？”
忆起往事，东方宸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母妃的养育之恩，儿子没齿难忘！只是……倾雪天性善良，她是无辜的……她一个弱女子又阻碍到皇兄登基什么了？为何连她都不放过！”
想起那个总是温柔懂事的人儿，他仍是心痛难当！
“天性善良？无辜？弱女子？哈，我可没看出来！”梨太妃冷笑一声，“我在这深宫中浸淫这么多年，对女人的心思了若指掌！看人的准头难道还比不过你？何况，我早警告过你，你跟她不合适，你自己不听，又怪得了谁？”
东方宸满眼愤怒，可面对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母亲，他终究是忍了下来。
“算了，每次提到这事都要吵，谁也说服不了谁……”他疲惫地叹息道。
梨太妃却不敢苟同：“其他的我不敢说，你们俩不合适却是千真万确！”
“哦？儿子倒想听听，我跟她到底哪里不合适了？”东方宸讥诮一笑。
梨太妃一边绣花，一边慢悠悠道：“很简单，你们两个心思都太深，思虑过甚，谁也猜不透谁，走在一起只会相互猜忌，根本不能长久……”
“相爱的人当然会信任彼此，即使心思深沉，又怎么可能相互猜忌？”
“你不懂……猜忌，是女人的天性……”想起自己的过往，梨太妃苦笑，“而你性子又沉闷，遇到问题也不爱解释，两人就算能走下去，也只会渐渐离心，不会长久……”
东方宸只是摇头：“我不信。”
“算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她也已经没了，人死如灯灭，何必再纠缠于这些没意义的事……再说，你不是已经把雪衣丫头带来给我看了吗？”
东方宸沉默，神情却有些莫测。
“能把她带到我面前来，可见你多喜欢她了……”
提起儿媳妇，梨太妃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而且，我看着她倒是极好的，性子单纯活泼，配你最为合适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东方宸点了点头。
梨太妃看着儿子这副木头样子，坏心眼地打趣道：“当年我与太后可是一同进的宫侍奉先皇的，如今太后孙子孙女都有十几个了，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哟……你可要和雪衣丫头加把劲儿，多努力努力，争取让我早点抱上孙子啊！”
被母亲这么打趣，饶是东方宸都有些脸皮发烫。
“诶，听到没？”梨太妃不依不饶。
“知道了。”他胡乱应着。
梨太妃愉快地笑了起来！
夕阳落下山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宫女进来掌了宫灯。
梨太妃看了看天光，估摸着时辰不早了，道：“你去看看雪衣丫头好了没有，时间不早了，清华园那边的宴会恐怕要开始了。你和皇帝虽然亲厚，但总不能目无君上，去得比皇帝还晚吧……”
“嗯。那您多保重，儿子过阵子再来给您请安。”
“好了，去吧。”
东方宸点点头，转身出了寝殿。
梨太妃眷恋地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中氤氲出淡淡的寂寥，却终是轻轻一叹，低头继续绣着手中的绢帕……
等东方宸找到陈琳时，她正在欢快地挑着首饰。
她又看中一只羊脂玉嵌红宝的步摇，顺手插在了发间。
“诶，这支，好看吗？”她摇头晃脑地问云霓。
云霓则奉上完美无缺的笑容：“好看。”
陈琳无聊地撇撇嘴。
什么嘛！跟个闷嘴葫芦一样！无论她戴什么，都说好看！陈琳怀疑，如果她顶一坨大便在头上，云霓都会说好看！
转头时，见东方宸正站在帘外。
她欢呼一身，顶着满头珠翠扑了过去，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
东方宸嘴角一抽，险些被她满头的珠光宝气晃花了眼……
这个样子，还敢问他好不好看！
“喂，到底怎么样啊？好看吗？”陈琳玩得十分雀跃，小脸红扑扑的。
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东方宸看着甚是可心，只是一瞥到她满脑袋的珠宝首饰，嘴角又是一抽。
他沉吟道：“嗯……怎么说呢……感觉，挺特别的！”
“真的吗？”陈琳激动了，“怎么个特别法？”
他又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到合适的措辞：“感觉……就像一只花母鸡，屁股上插满了孔雀毛……”
什、什么！
一只花母鸡，屁股上插满了孔雀毛？
陈琳感觉头顶有一片落叶在凄凉的秋风中飘落……
她、就、知、道！
这种人根本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认识这么久，这家伙什么时候嘴里吐出过好听的话？他不损她，她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她真是脑袋被门缝夹了！居然问他！
陈琳发誓，她以后再也不要问东方宸类似的问题了！
“本就一点点的人，头上插上这么多东西，不是孔雀是什么？”东方宸戏谑地笑笑，过来帮她把满脑袋的簪子步摇取下。
“再说了，母妃叫你来选几样首饰，我看你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回家呢，嗯？”
陈琳无辜道：“我只是试试嘛……”
东方宸斜睨她一眼，轻哼一声。
仿佛在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贪心鬼，爱财如命！
陈琳讪讪然。
都这样了，她哪还好意思拿人家的东西？而且，这些首饰看上去都价值不菲……陈琳把东西都放回了原处，有些讪讪地搓了搓手。
却见云霓躲在一旁偷笑。
被看见了……陈琳一下子红了脸，呜呜，她这个样子，会不会让人家觉得她太小家子气啊？真丢脸……
东方宸从一堆首饰里跳了一朵珠花，一支玉兰花簪子戴在了陈琳发间，自个儿看了，觉得很满意：“这才像个人……”
你！
陈琳气得冲过去狠狠踩了他一脚，也不管他，一个人愤愤地走了！
东方宸哈哈大笑！
“王妃真是可爱！”云霓掩嘴偷笑。
“是啊……”
东方宸笑了笑，朝着陈琳追去。
陈琳气哄哄的，见东方宸追了过来，故意拿乔不理他……他这样损她，怎么也得道个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