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子呆了半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出来的话却不像动作那般恭敬。
“二小姐,老奴虽说没有多大脸面,但好歹也在方家服侍了十几年了,就算您是二小姐,也不能说发卖就发卖了吧。”
方锦绣垂下眼睫,盖住眼中的冷芒,语气依旧温和:“杨婆子,你且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我要发卖你,并非一时兴起,这其中的缘由嘛……”
“其一,碧落院内吵吵嚷嚷,不成体统,若是传出去,外人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们方家没规矩。我虽不忍太过苛责,只罚了她们两个月的月俸,但到底还是难以服众。杨婆子身为年纪最长资历最深的,我罚你,既表明了态度,又宽赦了下人们。你一人受罚,总好过大家一起受罚。”
“其二,若我方才没看错,这吵闹就由你手中的金簪而起,且不说一番吵闹惹到了我,犯了不敬主子的罪过,就说你手中的金簪,似乎也不是我们碧落院赏的吧?听闻是你侍奉三小姐有功得了这赏赐,现在如此大张旗鼓地炫耀,莫不是与我碧落院离了心?”
杨婆子张口就要辩解,方锦绣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淡淡笑道:“自然,我是不会这么想的。可仔细思量,即便是我信任你,外人又会怎么说三妹妹,会怎么说母亲?难免会有那不长眼的揣度,说是母亲和三妹妹往我院子里安插人手。我素来知道母亲宽和,嫡妹天真,又怎能因为你一个小小婆子而坏了她们的名声?是以,我决意要发卖了你,你可有异议?”
杨婆子哑口无言,她能怎么说?好话都让方锦绣给说尽了,难不成要因为她一个人而让方家主母和嫡出小姐名声受损吗?莫说是方家这类的大户人家,就是小门小户,也万万没有只顾奴仆不顾主子的道理。
可杨婆子明白归明白,心里却总是不痛快。她在方家干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这是份肥差。如果真把她发卖了,让她沦落到普通人家做奴仆,她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又怎么能忍受清粥小菜的朴素艰苦呢?
她这下才是真的慌了,只能一味地哭喊:“老奴知道错了,求二小姐放过老奴吧。”
方锦绣并不看她,让花明抬了把椅子坐下。旁边柳暗怕她说多了话嘴里发干,连忙递上一盏茶水。
她吹了吹茶,而后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举止优雅。若不是面前还有一个哭天抢地的杨婆子,这场景简直可以入画。
外院的小厮早早就进来待命了。观望了片刻,见二小姐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利落上前,一人抬起一只胳膊就把杨婆子拉走了。直到快出府还能听见杨婆子的哭喊声。
心底舒了口气的丫鬟们此时心又提了起来,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说是顾忌嫡母嫡妹的名声,可谁不知道,杨婆子这是讨好春樱院后被二小姐发现了,随便寻了个借口发卖出去。二小姐惩治杨婆子,多半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要守本分。
以后如果再有人想往春樱院卖个好,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在方家十几年的杨婆子都能说发卖就被发卖,她们这些资历尚浅的小丫头下场岂不是更惨?
想到此处,不少人暗暗吸了一口冷气,终于重新审视起这位二小姐。
以前只知道二小姐性子温柔,不愿过多苛待下人。如今看来,主子毕竟是主子,就算性格再温柔,也容不得下人在头上作威作福。
方锦绣将众人的面色变化看在眼里,满意地笑了。知道惧怕就好。都说当主子的人要懂得恩威并施,恩她以前是给够了,如今初次立威,看来效果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