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祈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这么想，我这是有多邪恶啊。”
陈祈路加快脚步上了楼，赶忙打开家门。
“我回来了。”陈祈路一边脱鞋一边朝屋里喊道，“妈，借你手机一用。”
“干什么啊？”妈妈正在做饭，头也没抬的回道。
“我想给王阿姨打个电话。”
陈祈路妈妈听到儿子这句话，手竟不禁一颤。
王阿姨是赵子浩的母亲，也是陈祈路妈妈的好闺蜜。二人都是语文老师，从年轻老师一路变成老教师，连儿子都是碰巧同一年上高中，那感情方面肯定是没话说，不说生死之交，无话不说也是有了。
“给她打电话问什么？”陈祈路妈妈回道，语气中有一丝焦急，生怕自己说慢了似的。
“嗯，好几天没见赵子浩人了，这不这几天晚上不上晚自习，找他一块学习。”陈祈路说出自己本就准备好的理由，心中不自觉的肯定着自己之前的想法。
“唉。跟你说实话吧，其实赵子浩要转学了。准备到M市上那的一中，比咱们学校厉害。”祈路妈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怕影响你期末考试。”
“哦？这个样子啊。他走的也太急了，这两天好像考试都没去。”
“我还真不知道，你王阿姨之前跟我说，好像是那边的住房有点问题。”
“这个样子啊。我知道了，到时候在跟他联系呗。”陈祈路转过身去，说道，“哦，对了，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午同学约了我打球，我得快去了，不用等我吃饭了。”
不等妈妈做声，陈祈路已经出了家门。
连跑带跳下了五层楼，又飞奔到了校门口，陈祈路这才放慢步子，一边任由自己的思绪想着那些之前认为邪恶的设想。
“虽然没有确认过，但赵子浩大概率是连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王阿姨是妈妈的闺蜜，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妈妈一定会知道，看妈妈刚才的表现，如果不是王阿姨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我们家的事，那就是他们家出事了。”
“不过，什么事，妈妈要故意瞒着我呢？就是赵子浩家破产欠债了，妈妈也不是那种功利到因此翻脸的人。反而应该告诉我，以后多注意他们家才对。这么说不是王阿姨出了什么事，就是赵子浩出事了。
“话说这个阳辰杳也真是，偏偏在这个时候逃课，搞得我阴谋论都出来了。这家伙除了非主流一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唉，好吧，确实不一定，高一入学的时候还挺张扬的一人，到现在在学校都不怎么说话了。不会赵子浩的事跟他真的有关系吧？
“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天不能在家里干等着。再好好想想，之前赵子浩干过什么事吗？
“考前那周看他除了学习累的不行，其他的，好像王阿姨的职称或者职位什么的下学期要高于老驴，消息出来的那天老驴刚好叫他去了趟办公室谈了半节晚自习课；好像学习委员葛志鹏在考前问他要笔记，他没给人家闹了点不愉快；对对对，之前我还帮他追高仪来着，不过好像当时第二天这家伙就跟我说不稀罕了，唉，大学霸真是的，估计是知难而退了吧；再就是那天在放学路上他去上洗手间太急了，正好撞到了从厕所出来的老宋，两个人都摔跤了，好像当时赵子浩是一边上厕所一边被老宋臭骂，在后来过来的同学眼里出尽了丑相，但他本人好像压根没当回事。”
“······”
就这么边走边想，一声“咕”打断了陈祈路的思考。原来是自己肚子叫了。
“哈哈，看我都想到哪去了，整的好像赵子浩现在已经遇害我在调查凶手似的。”陈祈路摸着额头自言自语道。
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栋烂尾楼前。
“唉，难得一见，再进去看看吧。”陈祈路叹气道。心想到顶层看看就回去。
这栋烂尾楼陈祈路还是记得的，想当初高一的时候，赵子浩那时还不是那么厉害的学霸，可能是父母压力给的也不多，平常过得还挺潇洒，经常一有空就带他到处“浪”。
有一次赵子浩就带着陈祈浩来过这里。那是一个大休周五的下午，一放学，赵子浩就神神秘秘地对陈祈浩说道：“哎，带你去个好地方。”
一番推搡过后，两人连书包都没放回家，一路来到了这栋烂尾楼，跑上了四层楼，也就是这里的顶层。赵子浩一上楼，大步迈向西边，就着楼的边缘就坐了下来，两条小腿都垂在空中。
“哎！”看赵子浩在那边半悬空而坐，陈祈路可是吓得冷汗都在往外冒，“你干啥呢！？危险！快回来。”
“哎呀，没事的，我之前来过这几次啦。你也过来坐啊，跟你说从这看夕阳真的超级棒。”赵子浩双手撑地，用力后仰着头对陈祈路说道。
“掉下去了咋整？你再不回来，我先走了。”陈祈路略微后退一步说道。
“嗯？你不是恐高吧？祈路小朋友。”赵子浩后仰的头故意歪来歪去。
“没有。”陈祈路有些扭扭捏捏的说道，“主要是老师说过不让我们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之类的。”
赵子浩听罢直了直身子，站了起来，一边向陈祈路走过去一边说道，“嗯，注意安全是对的。”这是一种相当认真的语气，“可是老师说的，我们就一定要执行吗？他们说的一定就对吗？”
“不是啊，这不是一个事······”
“唉，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简单单就过去的，我们到头来也是追求个分数，老师也不过是把我们逐步训练成得分机器而已，”赵子建没有理会陈祈路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我一直在想，作为高中生到底要怎么才算优秀？无论是校长、老师、家长看的就是你的分数，分数、分数就能定义一个人吗！？”
赵子浩越说语速越快，声音之中带着越发明显的怒气。
“你没事吧？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陈祈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完全跟不上赵子浩的思路。
“唉。”赵子浩长叹一声，不再说什么，径直向刚才坐的楼边走去，又坐了下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你要不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想想。”
听赵子浩这么一说，陈祈路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想要转身离开。不过转过身去，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赵子浩平常都像大哥一样照顾自己，这个时候走掉实在是有些没心没肺。陈祈路这么想着，开始犹豫到底该怎么办。
终于，陈祈路一跺脚下定了决心，往赵子浩的身边走去，抑制着自己强烈的心跳，半闭着眼睛坐在了赵子浩的旁边。
“到底咋了，愁成这样？”刚刚就坐的陈祈路双脚悬空，心跳愈发激烈，余光看到的场景让他心中打颤，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
“唉，兄弟。跟你我就直说了。”赵子浩叹息道，“我妈不是这学期当语文备课组组长了而且有消息可能以后会提干当领导。唉，就有老师看不惯了，对她冷嘲热讽，真是老实人受欺负。其中就有老驴，不是个好东西，给我妈打小报告，正好他也是语文老师，就说我上课不认真，语文学不好，考试作文也把分数往低了给我打。”
“本来其他的流言蜚语我妈还受的了，不在意，但是一提到我就不行了，她又实在，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老驴那个混帐给我整麻烦。你说，就是为了损人，这帮孙子至于吗？自己也得不到好处，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得安宁。结果我妈听多了就是不信，也开始神神叨叨的，前几天还跟我大吵了一架，就因为成绩、成绩，还有高考怎么怎么重要，考不好怎么怎么凄惨的，简直烦死了。”
“啊！不会吧！”陈祈路之前从未听自己的父母讲过这些事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班主任平时看起来除了严厉点，应该没这么阴险啊。”
“呵呵，大家都是人，都会有丑恶嘴脸，你以为所有看起来严厉的老师都跟青春偶像剧里似的？都有令人感动的方方面面？也不止老驴，眼红的老师多了去了。咱们是实在，不想这些，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跟咱们一样啊。”
“难怪你这么难受。我要是遇到，在学校里指定笑不出来。”陈祈路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问道，“那你今天在学校还显得这么开心，跟老驴打招呼也笑脸相迎？”
“哈哈，没办法，不开心也要装的像开心的样子，谁让咱们是教室子女啊，在学校一个不小心就让爸妈丢脸了。而且我要是跟老驴对着干，那还不知道他又要去说些什么，毕竟是老师，能忍就忍了。”
“天呐，怎么感觉你突然这么成熟？”陈祈路感叹道，“没想到平时看着你很马虎还能想这么多，今天真是刮目相看了。”
“啥啊，都是不得已。咱们的高中也就这样了。”赵子浩表情略有缓和，继续说道：
“咱们应该是打小学就认识了吧？说起来这也很久了，之前说实话跟你不太熟，到高中之后才发现你这家伙真的是个很棒的兄弟啊。能不能说好，以后不论咱们分数谁考的高，就这么一直做兄弟。”
“当、当然。”陈祈路心里其实倍感幸运与开心，可惜不知道如何表达。至少，那一刻他的恐高症有所缓解了，打转的腿肚子可算是能休息了。
对于赵子浩的话，他很多地方都是感同身受，本来好好的父母，一谈到学习成绩那急的简直跟菜市场的大妈们有一拼，什么话不知道的就说出来了。那孩子开刀，对王阿姨和赵子建的伤害是很难说清的，不会流血，但会很痛，痛得你想叫也叫不出来。
“哎呀，兄弟，差点忘了，其实来这是跟你一块看夕阳的，这附近几乎没有超过两层的建筑，看着贼舒服，这次怪我，说着说着，只能看看黄昏了。下次再一起来看哈。”
······
那一天，陈祈路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赵子浩之间一直有一种距离感，不论两人的友谊有多深厚，这种距离感就是无法消除，他永远没法在意到赵子浩思路之外的事物。“或许是因为这家伙想太多了吧”，陈祈路一直这么想。当然，这种距离感从来没有影响二人的友谊，只是让陈祈路的心中多了些佩服。
后来，他们俩再也没有一起去过这栋烂尾楼。高二的时候，陈祈路看赵子浩闷头学习，精神不振，曾提起一起回来“看夕阳”，结果赵子浩却说，“那里有别的客人啊，一般撞上可不好。”于是这栋烂尾楼便从陈祈路的记忆中逐渐淡忘了。
就这么回忆着往事，陈祈路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自觉的扬了上去。
回过神来，他已经到四楼了。有个学生穿着二中的校服，坐在赵子浩原先坐过的位置，双脚悬空，向着夕阳，背朝着陈祈路。
陈祈路当即以为这是赵子浩。
“诶！老哥，整半天这好几天没见你，你跑这来了！”
那个学生闻声转过身来。
“嗯？陈祈路？”
“我去！阳辰杳？你怎么在这儿？”
“额，明天你生日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