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千八？金荣军双眉挑了挑，不着痕迹轻蔑的笑了声，转头对苗思妘道：“你这位同学，可以让他到我爸的修理厂做学徒，一个月两千五，还包吃包住。”
他爸的汽修厂是县里各单位车辆定点检修的厂家。他跟他爸说声，完全有把握把程一枫安排进去，因为他爸对他这个独子的话极少违拗。
彭昌卫附和道：“荣军家的汽修厂，是咱们县城数一数二的大厂，他安排个学徒，一定没问题的。这也是看在你思妘的面子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托荣军帮忙进汽修厂呢。”
金荣军那圆脸上露出了带着优越感的笑容。
谁都知道他在追求苗思妘。
苗思妘不但学习是班上第一，容貌也被认为是第一。
是学校第一。
这样的女孩子，没有追求者是不可能的。
看漂亮女人这方面，没有男人是瞎子。
他知道对手很多，尤其是有两个潜在的强劲对手。所以他对苗思妘的日常生活轨迹就格外的“操心”。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想帮就帮，如果是真心实意的帮，就不必扯上别的东西。”苗思妘对彭昌卫的话有些反感，言语中丝毫不客气。
初中三年，她是比较了解程一枫的性格的。
是那种骨子里蕴藏着坚强，言行中透露出教养的人。
外表看着谦和，但骨子里那股傲气，只有了解他的人才能感受到。
“一枫，来，东西我帮你拎下。”她看到程一枫拎着那些鱼肉的两手，拎久了手背上的青筋已浮起，于是抢了过来。
金荣军看到这一幕，拉长了脸。那像圆西瓜的圆脸，品种变了，成了椭圆形的西瓜。
但他很会掩饰，脸上堆出了甜甜的笑，道：“哎哟，男孩子，怎么能让女孩子拎东西呢，来，我来拎。”说着就想接过苗思妘手里的东西。
金荣军这话似乎是责备他自己，但话中含沙射影之意，程一枫是听出来的。
程一枫自然也看出来金荣军在讨好苗思妘。
苗思妘一个闪身，道：“不用，我拎得了。”
“多谢这位金同学的好意，只是我喜欢玉石这个行业，还不想换工作。”这是委婉的拒绝了。
“这年头，就别装什么清高了。谁奋斗来奋斗去，还不是为了生活，没钱你怎么生活？”彭昌卫一脸不屑的道，“你没书读，荣军能介绍份好工作给你，是你运气好。你想想这社会，一个考不上高中的初中毕业生，能找到份好一点的工作么？”
“谁说......”苗思妘欲待替程一枫反驳，程一枫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平静的说道：“我的班主任告诉过我，出路是靠自己去找去闯的。有人为你铺好的路，不一定是最好的路。”
程一枫说完，从苗思妘的手里接过鱼肉，望着她道：“我还要赶着回家，谢谢你们！回头见！”说罢朝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去。
与其跟那两人废话，还不如回去多陪陪老妈。
“一枫——”苗思妘边喊边追了上来。
她从程一枫手中抢过一袋东西拎在手里，道：“我送你去中巴站。”
她那位女同学也跑步跟了上来。
金荣军望着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
“看来思妘对那小子不错。”彭昌卫也望着三人的背影，说道。
“就一个穷酸小子而已，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王公子和朱少。”金荣军收回目光，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一枫，你初中时的成绩跟思妘的成绩差不多，为什么不读高中呢？”那女同学问道。这个问题从刚才就一直憋在心里，现在终于有机会问了。
她刚问完，就看到苗思妘不住朝她打眼色。
程一枫倒是无所谓。
“因为家里穷，上不起高中。你知道，初中还是九年义务教育，基本上不用自己花什么钱，高中就不是了。”他觉得读不起高中这是事实，没什么好丢脸的。
“那你参加中考了吗？”女同学很想知道，如果程一枫参加中考，能考上哪所学校。
“参加了。”程一枫嘴上回答平淡，但心里还是叹了口气。
“那考上......”女同学的话还没问完，就被苗思妘直接打断。
“他考上了我们学校。”。
“啊？！”
女同学一下停住脚步愣在那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太可惜了！一枫，真的是太可惜了。”女同学叫道。
她心里的感觉，就像一件珍贵的古瓷器被摔碎了似的，“像刚才那个金荣军，就没考上，是他爸花钱走关系进来的。”
程一枫笑道：“头一年我也一直觉得可惜，但是后面想通了。咱们中考那年，国家就开始不限制年龄参加高考，谁都可以参加。所以我这两年一直都在自学高中课程，明年你们参加高考时，我也可以报名参加。考不上，后年还可以继续考。”
“真的？！”
苗思妘跳了起来大声叫道，手上的鱼虾差点离手飞出。叫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枫，到时候咱们报同一所学校。”她兴奋的说道。
程一枫摇了摇头，道：“看情况吧，我想读地质大学，那里可以学到玉石的知识。大学有奖学金，可以勤工俭学，我觉得凭自己可以挣学费读完。
“但明年我妹升高中，没有人挣钱供她读高中的话，那她就会走我当时的路了。我是不会让她走我这条路的。”
“那，那你到时候又会考上了不去读？”苗思妘急道。那双妙目，噙着晶莹的泪水。
程一枫笑道：“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希望你也相信。”
苗思妘轻轻点头道：“好，我相信。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努力学习，参加明年的高考？”
程一枫道：“我本来就准备参加的。好，我答应。”
苗思妘开心的笑了。
身边的那位同学，望着苗思妘的笑，只觉得这一笑，足以把灿烂的晚霞比下去。
程一枫接过苗思妘的袋子，“好了，到车站了。你们回去吧，再见。”
“一枫，等一下。”苗思妘上前去，脸颊晕红，低声问程一枫有没有电话号码。这可是她第一次问男同学拿电话号码。
程一枫想了想，把叶良茂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道：“这个号码在中午和下午吃饭时间，还有晚上都可以找到我。”
程一枫把号码说了两遍，苗思妘点头道：“嗯，记住了。”
程一枫坐的中巴车渐渐远去，苗思妘还在痴痴的望着。
直到被身旁的女同学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来。
“思妘，撇开家庭不说，我也觉得他比金荣军那些人优秀。”她自是看出了苗思妘的心思。
苗思妘望着远方云层里的一抹绚丽晚霞，声音细若蚊蚋：“他们，不是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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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枫回到家时，夜幕也刚好降临。
“哥！你回来啦！”妹妹手里端着碗饭，刚准备给妈妈吃饭，看到他回来，惊喜的叫道。
他一眼看到妹妹，眼角立刻就潮湿了。
妹妹瘦了。
他知道妹妹下午放学后，要洗衣服，挑水浇菜，喂鸡喂鸭，摘菜劈柴弄饭，照顾妈妈吃饭的同时，自己赶紧把饭吃了，还要替妈妈擦身子，接着自己洗澡。忙完这些，才抓紧时间做作业，看书。
平时还要常替妈妈翻身子，放假了还要推妈妈出门逛逛。
每天早上天空刚泛白，妹妹就已经起床。煮稀饭给妈妈吃，然后自己吃好，七点前就骑单车到镇上上学。中午放学后，先到菜市场买些鱼肉水果，然后回家弄饭做菜......
她那单薄的身子，稚嫩的肩旁，一直在挑着成年人才能挑起的担子。
“是一枫回来了？”他卧床的妈妈的声音也透着惊喜。
“妈，是我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床前，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妈妈眼角两行浊泪流了下来，他赶紧伸手替妈妈擦拭掉。
每次他回来，妈妈都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