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别、段兰歌与柳三变三人乘着轻舟,顺洛水而下,紧紧跟着萧忘那几条商船。商船行走的极慢,似是不知道有人在跟踪一样。
“你说,他们究竟在想写什么?”柳三变问道。
“不知道,但这或许是我们能接近他们的唯一方式。”姜别沉声道。
“喂,你们几个人别想了,要不要吃些东西?”船舱里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声音。
三人面面相觑,这里本不该有女人的。可是,此刻却偏偏有一个女人来到了船上,一个漂亮的女人,更是一个要命的女人。这个女人,柳三变领教过她的厉害。
“曼舒,你怎么在船上?这里很危险。”柳三变嗔怪道。
“我来帮你们啊,怎么不欢迎?”赵曼舒盈盈一笑。
“公主殿下不给我们添乱就不错了,还帮我们。”段兰歌冷笑道。
“我几时添过乱了?”赵曼舒撅着嘴说道。
段兰歌道:“公主殿下,若是再惹我,小心我把人扔到水里去喂鱼。”
“你、你敢!”赵曼舒指着段兰歌。
“公主殿下不妨打听一下,死在段兰歌手上的人可不少。所以,我奉劝公主殿下不要惹我,若是把我惹怒了,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段兰歌说完,走出船舱,他可不想跟这么一个趾高气昂的公主殿下呆在一起。
赵曼舒挪到柳三变身边坐下,问道:“我问你,李凤亭去哪儿了?”
柳三变苦笑:“我也不知道。”
自从毓秀峰一别,他再也不曾见过李凤亭与武绛云,根本不知道这二人现下究竟在哪里。
“不过,我还是劝你离他远一点。”柳三变接着说,“免得越陷越深。”
“他究竟出什么事了?”赵曼舒紧紧抓住柳三变的衣袖问道。
“他不曾有事,但你跟他越亲近,他越危险。”柳三变叹气道。
“你,你究竟什么意思?”赵曼舒声音颤抖,她知道柳三变这句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朝廷钦犯,你哥哥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你在他身边,只能让他更危险。”
“我可以跟他解释。”
“没用的,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根本没有解决的余地。”
“为什么?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赵曼舒问道。
柳三变摇头,不再多说什么。看到那纸青笺时,再想到父亲,他已经明白了赵恒为何要苦苦追杀李凤亭。南唐后人,武林才俊,无论他在哪里都是极危险的。帝王之家,从来没有信任所言,只怕现在连自己的父亲也很危险。可这些事,他又怎么能对赵曼舒说呢?
“对了,你最近去哪儿了,又怎么跑到船上的?”柳三变又问道。
“还说呢,我被寇老西儿抓起来了,好不容易才溜了出来。”赵曼舒撇撇嘴,娇声道。
原来,那日在毓秀峰上,赵曼舒看到李凤亭他们离开,也跟着离开了。可是,赵曼舒武艺低微,又怎么跟得住李凤亭与武绛云呢。且说赵曼舒跟丢了二人以后,便四处闲逛,不巧遇上寇准,赵曼舒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还请公主回宫,陛下已经派人寻访殿下多日,却不想在这里遇到公主。”寇准行礼道。
赵曼舒眼珠一转,便要逃跑,却被姜别拦了下来,也只得乖乖跟着寇准回到驿站。赵曼舒生性活泼,本就是闲不住的,又怎么会安安稳稳地呆在哪里呢?正巧遇到府尹来向柳宜报告,赵曼舒也就悄悄地溜了出来,跟着柳宜来到了八仙楼附近,但却不敢上去。等她看到柳三变等人下了楼,便悄悄地跟在后面,索性他们与寇准同行,速度并不快,赵曼舒也勉强跟得住。等到了洛水,乘着柳三变他们等人的空隙,赵曼舒便偷偷跑到了船上。
柳三变听完赵曼舒添油加醋的叙述,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丫头还真有点本事。随机又说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只怕到时候打起来我们根本无暇顾及你的安危。”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赵曼舒不解。
“不是我们想干什么,是他们想干什么。”柳三变沉声道,“你一路劳顿,先去休息吧。”
柳三变支开赵曼舒,茫然地望向前方,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大哥又去了哪里,诗玉会不会有危险,他都不知道。
“洛成欢,你真是个疯子!”甲板上传来了争执之声。
柳三变不由得紧皱眉头,一个公主来了还不够,怎么又吵了起来,是真嫌船上不热闹啊。
“段公子,发生什么事了?”柳三变问道。
“你自己问他。”段兰歌指着姜别道。
“姜兄,究竟怎么了?”
“无事。”姜别摆摆手。
“无事,你说得真轻巧,只怕你这次要连你亲妹妹的命也要搭进去了。”段兰歌苦笑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柳三变此刻已经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洛诗玉现在很危险。”段兰歌说道,“因为叶锦遥、孟少秋和白子敬这三个人,我一个也不相信。他自然也不相信,”段兰歌说着,望向洛成欢,“所以,他就让洛诗玉和他们一同去雁门关,暗中监视。”
“除了这个办法,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姜别问道。
“我没有。”段兰歌苦笑着。
探虎穴兮入蛟宫,莫非洛诗玉此行真的一去不回?
“我相信她的能力。”姜别接着说道,“我是她的亲哥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只怕你旁边这个人才更了解她。”段兰歌叹口气,缓缓说道,“洛成欢,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一切值得么?”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寇相,为了这天下百姓免受战乱。”洛成欢说道。
“不管你是为了谁,我只要你记住,我是为了帮我的朋友才趟这一趟浑水的。”段兰歌说着,走进了船舱。
“可以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柳三变问道。
洛成欢点头,说道:“段兰歌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若是哪一天他不在江湖了,那么江湖上也不会再有洛成欢这号人物,更不会有什么姜别。”
为了洛成欢,段兰歌绝迹江湖七载有余,在洛阳城里开了这八仙楼,只不过是为了方便照顾洛氏双姝而已。而这八仙楼,也是留给洛成欢的,在段兰歌眼中,也只有他配得上这八仙楼。而现在,段兰歌却把这八仙楼扔给了自己的书童。因为洛成欢已经回来了,这八仙楼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又有谁想得到,今日的挚友曾经竟打算拼个你死我活呢?
“当年,洛成欢闯荡江湖也算是有了些名气,添列“宋初三杰”之中。兰歌心高气傲,并不服我与李凤亭的武艺,便来到洛阳约我比试一二。当时,我也自恃武艺,应了下来。我们都知道,此战过后,江湖上再无宋初三杰。我们两个当中,终究要死一个。”
“可是……”柳三变想说,可是你们两个却都活着。
“我能活着是因为我已经不配跟他比武了。”洛成欢轻叹道。
那日,洛成欢踉踉跄跄地前来赴约,他喝了许多酒,这些酒早已让他无力握剑。
握不住剑的剑客跟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自然不是来决斗的,而是来寻死的。
自从那日的婚礼被赵恒搅了局后,他便离开洛府,终日饮酒作乐,此刻的洛成欢是多么希望能够死在段兰歌手下。
可是段兰歌绝对不会对一个废人下手,“今日之约,改期。”
“为何?”
“你现在已经提不起剑。今日算我段兰歌毁约,哪日你若是拿得起剑了,段兰歌自当奉陪。”
自此之后,段兰歌一直等着他重新振作。
他陪着洛成欢痛饮共醉,等到洛成欢真正清醒后,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段兰歌绝对不会对自己的朋友动手,这是原则。
可是,段兰歌最不曾想到,洛成欢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投身官府,他说,既然不能娶她为妻,能做的唯有守护她一世安宁。就这样,洛成欢只身来到东京,随侍寇准身侧,已有七年之久。
“你还是忘不了她。”这是段兰歌在次见到洛成欢时说的第一句话。
“那你,现在是不是还爱着她?”柳三变问道。
洛成欢摇头,“不爱。”说着又灌了口酒。
“你若是真的不爱她,又何必一直留着汴梁?”柳三变苦笑道。
“我留着汴梁是因为寇相,与她无关。”洛成欢神色稍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夜色深了,你早点休息。”
休息,柳三变又哪里睡得着呢?
李凤亭现在下落不明,随时有可能遇到赵恒的爪牙;过了雁门关便是辽国,而孟少秋等人又不知是敌是友,洛诗玉身边也是危机四伏;而自己此行江南,更不知道何日才能重返洛阳,或许这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萧忘此行究竟有什么目的,那金丸里又有什么秘密,她是如何勾结了那么多武林中人为她卖命,她的身后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高手?
还有叶锦遥与孟少秋又是如何相识的,孟少秋与白子敬又为何会成为了挚友,莫非那日在八仙楼这两个人是故意装作不熟,他们又是如何取得了寇准的信任?
这些事情,柳三变着实好奇,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几乎知道真相。
柳三变苦笑着,烈酒入喉,可他此刻却不敢醉。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柳三变低吟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诗玉,你说我们此生还有相见之日么?
夜色沉沉,一弯明月映在水中,随着船桨的划动,散了又合。
海风微凉,轻拂着他英俊的面庞,维持着他仅剩的清醒。
柳三变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萧忘的商船混在其他船只中央,缓缓前行,似是并未发现自己的踪迹。可是自己的船已经跟了她几日,只要自己的船一开得快些,萧忘的商船也同时加速,而水中船只众多,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绕过其他船只跟住她。而到了夜间,他们也不像其他商船一样停驻休整,仍是继续向前进发。
而此处礁石众多,夜间行船本就极其危险,自己的船只也只能跟在他们的后面,不敢再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就这样,柳三变等人一连跟了数日,却毫无发现。
“我们怎么办,还继续跟下去吗?”柳三变问道。
“不跟着他们,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洛成欢反问道。
“可是,如果他们的目的就是引开我们呢?”柳三变忧心忡忡。
“他们若是想引开我们,那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此刻停靠上岸也不会有其他的什么发现,若是继续跟下去,或许还会有些收获。”段兰歌说。
“我到觉得我们还不如上岸去,天天在这船上闷都闷死了。”赵曼舒用手卷着自己的头发,娇声道。
段兰歌看着赵曼舒笑道:“那既然公主殿下都发话了,那我们便继续走水路,跟下去,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段兰歌,你!”赵曼舒怒道。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段兰歌又把赵曼舒惹炸毛了。
“几位公子,起雾了,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走?”船夫走进来报告道。
“前面那几艘商船呢,是继续前行还是已经停了下来?”洛成欢问道。
“我进来时,他们还继续开着。”船夫挠头。
“那就继续跟下去。”段兰歌说道,“他们不停,我们也不停。”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船夫闯了进来,说道:“不好了,那几艘商船突然开得极快,想要摆脱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