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萧瑮和以宁到了家,两人都挺累的,回了西苑,刚喝了口茶缓缓,以宁赶紧帮萧瑮换了药,换药的空档,先是吴管家过来见过,吴管家出去,青烟和碧荷两个又进来回话,东苑已经检修收拾的差不多,没有大的坏处,略有几处不好的地方,丁白几个自己动手都弄好了,院子里面叫小花匠何丛仔细整了一遍,不再见荒芜。以宁院里几个小厮都有些手艺,所以没费什么银两。回头叫上二夫人那边的人,把屋里洒扫一新,挑个好日子搬过去就成了。
以宁听了夸道:“我也就是一去一回的功夫,你们事情都办妥了,真是省心,回头想讨什么只管跟我说。”
青烟道:“我们何曾缺过什么,到乔迁之日,夫人请二夫人多贴几两银子,请我们都吃一桌酒席就是了。”
萧瑮听到笑说:“这有什么难的,哪天选好了日子告诉我,你们也别管费多少,像模像样摆上几桌,我来做东。”
青烟道:“王爷的话咱们记下了,挑好日子一定跟您禀报。”
青烟说完话和碧荷两个出去,雪海进来通传,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外面候着,知道王爷受伤,过来看看。
以宁道:“赶紧请进来吧。”换过药,伤口的样子已经没有上次那么吓人,以宁给萧瑮包得漂漂亮亮的,外面穿件宽敞衣服,也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以宁一边给他套衣服一边说:“我帮你遮掩好了,你自己可别忘了,抬手用劲都轻着点,听见没有。”
“你放心,能要你喂,我绝对不自己吃。”
两人从屋里出来,方氏和齐氏已经坐下,雪海给两人各上了一盏茉莉雀舌茶,看到萧瑮和以宁出来,两人起身行礼:“王爷万福,夫人万福。”
萧瑮挥手让她们起来,和以宁在上首坐了,方氏看萧瑮气色还好,动作也利索,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就没想问受伤的事情,齐氏很关心:“王爷伤到哪儿了?怎么样了?听说是遇袭,查出何人所为没有?”
萧瑮先不言语,端起杯子来喝茶,喝了一口才发现,杯子里面是玫瑰怀菊露,从前在宫里也是喝过的,只觉得甜腻异常,女儿家喝的东西,今日这杯却是芳香扑鼻,清甜可口,一时被这味道迷住,多喝了两口,把齐氏的问话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以宁架不住,代他答道:“是右边胳膊伤到了,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以咱们王爷的体格,不需要多少时日就能好的。行刺的都是些死士,哪里能查得出元凶,当时太子和太子妃也在的,大概宫里会有计较吧。”
齐氏又问:“太子和太子妃怎么去了平城?这伙人是去行刺太子的吗?”
她话一出口,蕴香就看了她一眼,哪有这么问的,以宁垂眼道:“太子夫妇为什么去平城,我们不知道,刺客去行刺谁,我们也不知道。”
齐氏不再说话,蕴香问:“你没事儿吧?”
以宁回:“我没事儿,就是吓得不轻。”
萧瑮饮完一杯,只觉得不够,屋子里一推人,乌泱泱的看着难受,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本王没什么大碍,要是没有话,就都回吧。”
都知道萧瑮这是在逐客,看他没事也就放心了,众人散去,倒是蕴香身边的小玉留下跟青烟讲了好久话,两人是在商量打扫东苑的事情。
待人都走了,萧瑮看以宁杯里的茶也就喝了一口的样子,端起来就喝,以宁看到问:“王爷很口渴吗?”
萧瑮道:“不是渴,是觉得这个茶好喝。”
以宁一笑:“小荞还说要给你上红糖茶,是我拦着换了玫瑰露,真想把她叫过来听听,这丫头一开始倔的不肯换,说王爷一定不喜欢玫瑰露,早知道跟她打个赌,让她给我做一盘银丝卷了。”
“怎么,她做的银丝卷格外好吃吗?”
“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典故,从前在家的时候小荞就时常在厨房,跟着李婶学了一手好厨艺,做糕点的本事也没拉下,只有一样,如何也学不会,就是银丝卷,李婶做银丝卷和外面不一样,要把里面的银丝拉得很细,蒸出来的时候还不能化了,最是见功夫的一样糕点,小荞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从来没有成功过,每次做都赌气,说再也不去烦这道银丝卷了,可是过不久又会去试一次,我们几个老是拿这个逗她,谁跟她打赌赢了,就会要她做这个。”
萧瑮乐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家嘛,做不出来自己心里肯定怄死了,还被你们笑话。”
以宁争辩:“我们可不是笑她,就是怂恿她多做几回嘛,说不定哪次就成了呢。”
“也对,下次你们要是再有分歧,提前知会我一声,保管叫你赢。”
“那可不用,我都是靠真本事赢,和她们打赌我可没输过。”
萧瑮想起上次在林家棋局的事情:“你们之间老是打赌吗?”
“多多少少吧,挺好玩儿的,我可喜欢和她们打赌了,以前在山里边我们也会这么玩,输了的人就要去捡柴,我和大师父一起,天歌和二师父一起,我和大师父总是赢的,所以我俩从来没有捡过柴,也没有烧过火。回家到如今,我也没有输过。”
“说得我心痒痒,这会儿有点啥能赌的没有,咱们俩也来赌一局。”
以宁拍手道:“好啊!你想玩什么?”
萧瑮环顾四周,看屋里一个丫鬟也没有,对以宁说:“就猜,那几个丫头,一会儿谁先进屋里来。”
以宁问他:“你觉得是谁?”
“我觉得一定是雪海。”
以宁摇头:“正好,我觉得是青烟。不管另外几个,雪海比青烟先来就是你赢,反之就是我赢。咱们赌什么呢?”
萧瑮沉吟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就你赢了随你,我赢了随我,如何?”
“反正不许叫我做坏事就行。”
“那是一定的。”
说完两个人并肩坐在榻子上,萧瑮搂着以宁,两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盯着门口看。
过了好一会儿,青烟进来了,以宁高兴得跳起来,跑过来搂着青烟说:“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
青烟吓了一跳,看到王爷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地走进里屋去,青烟缓了口气问:“小姐,干嘛呢这是?”
以宁笑得停不下来,伏在青烟肩头一边喘一边说:“我…我和王爷打赌,看你们几个一会儿谁先进来,你先进来…我就赢了,哈哈哈哈,从家里带来的那一罐子蜜饯,你全拿去吃吧,我要好好奖励你。”
青烟笑道:“哟,还有这样的好事情,我可不会客气。”
以宁直挥手:“拿去拿去。”
青烟笑了一会儿想起正事来:“小姐先缓一下,我说件正事儿,刚才和小玉聊了半天,我们两个商量着,这两天就把院子收拾出来,眼看着一天冷过一天了,早一日搬过去就早些安稳呢。”
以宁道:“行,你们安排,我和王爷明天进宫去一趟,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二姐搬好了,我们一起在她院里热闹热闹,出去这一趟,倒叫我念起家里的好来,姐妹们一处坐着,就是光做活计也比出去担惊受怕的强。”
“我也听雪海讲了几句,看来这次出去,小姐吓得够呛,都说出这种话来了,若是叫夫人听见,只怕要担心。”
“可不就是吓得够呛嘛。”
两人说了好一阵青烟才出去,以宁进里屋来瞧瞧萧瑮,看到他赌气一般歪在自己榻上翻书,以宁过来问他:“怎么,王爷不服吗?”
萧瑮叹气:“唉,哪敢不服啊,愿赌就要服输,我只是在担心,只知道输了,却不知输了什么。”
以宁道:“你放心,绝不少你一块肉,我这会儿没有想法,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你打赌真的就从来没有输过?”
以宁想了一下:“好像真没有诶。”
萧瑮摇头道:“不好,不好。”
以宁纳闷:“什么不好?”
“这人呐,好胜心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比如我这会儿输了,我就想着,下次一定要赢,但有时候运气这个东西,更加微妙,我猜,我就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咯。”
以宁掩口笑说:“你有这觉悟,不和我赌就是了,我可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们。”
萧瑮把她拉过:“这种事情,有时候就像小荞的银丝卷儿,失败了就赌气,过一阵子,又想再试试,万一成了呢。”
以宁拍他:“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我明天就和小荞说去,你也开始打趣她了。”
以宁和手下的丫头好,萧瑮是清楚的,但是萧瑮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加入到她们之间的玩闹,这种感觉不可说不奇妙,好像能看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晚上,以宁临睡前到小书房来,打开暗柜的匣子来看,里面留给天歌的四锭金子还剩下一锭,她应该是来取过了,这么说她已经找好了地方,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具体什么个情况,要多久时间店能开起来。
正想着,天歌就来了,以宁急问:“地方选在哪儿了?”
天歌先不言语,把以宁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脸摸摸,脖子摸摸,胳膊摸摸,然后拉起她的手来听脉,老半天才放下来,以宁知道,她这是听说了遇袭的事情,担心自己身体,安抚道:“我没事,好好儿的。你快和我说说,店面盘在哪儿了,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
天歌道:“在盐市街,现成有个酒家,老板顾不过来要卖,我就典了来,换个名字就行。”
以宁问:“换个什么名字?”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了答案,二师父最是爱喝酒,山里没处沽酒去,他就研究自己酿酒,没几年,竟然成了行家,加上山里泉水清冽甘甜,酿出来的酒十分好喝,他觉得自己了不起,酿出的酒就是神仙也喝得了,就给自己酿的酒取名叫醉仙酒,不管是用的什么酒曲,只要经了他手的酒,都叫醉仙酒。
以宁道:“醉仙居,好听得很,那里环境如何,当不当得起这个名字?”
“正要问你呢,如何布置才能当得这个名字?”
以宁想了一下:“要是暖和的时节还好说,干干净净,门窗开敞,以白纱蒙窗,白纱不要钉牢,让它风来自动,碗筷杯壶都选用一色素净纹样,后边再种几杆竹子,意境也就有了。只是这里秋冬严寒,再冷一些门窗都要上帘子的,人人求暖和还来不及,也难营造什么意境,只弄得干干净净,门框窗框上挂些碎玉就好。”
天歌点头:“这样倒也省事,醉仙二字一看就知道是卖酒的,有好酒才是要紧,那里原本就是挺清净的地方,只把用的杯杯碟碟换了我顺眼的就行。”
“这么说应该费不了什么事,什么时候开张?”
“干脆一了百了,只把门头换一下,明天就开张吧。”
以宁惊呼:“明天?这么仓促?我明天要进宫去的。”
天歌笑道:“别讲究那些凡俗礼节的东西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过来,左右我也就是开着玩儿的。”
以宁点了点头,天歌又说:“我这就走了,你早点睡吧,我刚听你的脉,有点心悸,晚上要是睡不好,明天千万煎一剂四君子汤喝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啰嗦鬼。”天歌笑笑,闪身出去。
晚上,以宁睡得很好,自从有萧瑮在身边,以宁睡得好很多,似乎有点找回以前在山里和天歌一起睡的那段时光,天歌的身子也特别暖和,让人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