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玦养了小半年,慢慢的好转了,心里却和沈瑜彻底决裂。其实如果沈瑜直接和清玦说,说他想要那个名额,为了报答沈瑜对自己多年的照顾,清玦无论如何会让给他的。
但沈瑜可怕就可怕在这,但凡是他想得到的,用尽手段就一定要得到,用真小人的行径大张旗鼓的抢过来,完全不害怕道德和良心的谴责。张成君班主曾经喝醉后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这群徒弟中,将来最出息的一定是沈瑜,因为他心够狠。”
沈瑜在京城学了两年才回来,那时候广裕春已经从中州唱到苏杭,渐渐也有了些名气,不过沈瑜到底还是技艺稚嫩,再加上正值倒仓,也没有人捧,来听戏的也主要是看张成君等等原因,故而一直没有登台的机会。
沈瑜回来见清玦嗓子好了,便内心全无愧疚,仿佛做了坏事的不是自己,甚至还妄想修复师兄弟间的感情。但清玦人生第二次被负,谁也不肯再相信了。沈瑜知清玦恨上了自己,纵然唏嘘,但也不在乎,因为他只会关心自己的出人头地。两人好久都说不上一句话。
近几日虽然有了些交流,不过清玦看得出沈瑜是带着敌意的,不得不要多加防备,就像前几日沈瑜有在自己的茶中下药了。物质的东西多留心就不会被害,但沈瑜聪明在三言两语便能刺痛人的最深处,让人在精神上受折磨。清玦一向清高,可清高在下九流里是最不值钱的,当真君子遇上真小人,又是谁负谁胜呢?
今天谢朗的缺席使得沈瑜有些得意,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谢朗对清玦格外不同,但清玦心气高,有钱人的性子磨两天就没了,故而沈瑜很有信心,对于谢朗,对于自己的未来。
太阳落了,清玦原定先疏远着谢朗,但他一天不来,自己的心竟有些失落。突然,门外传来吵闹声,不一会儿一群人簇拥着将一人搀扶到师父房中。清玦好奇,跟上前去。他没看见,有一人从另一侧偷偷绕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他的肩膀,清玦只顾着看清受伤的那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他转过头一看,竟然是谢朗,清玦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和内心的喜悦,但不久,他又因自己内心的喜悦而深深自责。
太阳落了,可月亮还没升起来,在黑暗中谢朗看不清清玦此刻复杂的表情,他凑近,在清玦的耳边小声说:“我朋友受伤了,安置好他我就来找你。”
清玦目送他又走回众人前面,看着两人间的距离和人群,清玦暗自发誓,自己有一天一定到谢朗的位置,然后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当然,如果他对自己也有情的话。
张成君把人迎进了自己屋内,忙问道:“谢二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兴师动众?”
谢朗解释道:“这是我的朋友,受了点伤,请的大夫一会儿就到,这你不用担心,他没去处,今晚在你这儿住一宿,行吧?”
张成君看着院子里站的乌泱泱的一群人,隐约猜到端坐着的这位也是个人物,连连答应。
因为在谢朗和林涣荣成亲那天都见过了,张成君向他们一一问好,便带着林涣荣和谢朝到院中四处逛逛。屋里只剩下南先生、谢朗和南康。
南康不放心,一步都不肯离开哥哥,谢朗只好劝说道:“南康,你在这站着也无济于事,不如你去门口迎迎大夫,或者到厨房给你哥拿点吃的?”
南康的眼睛仿佛长在南先生的手臂上,她呆呆的望着伤口,不说话。
谢朗站起身推着她往屋外走,“快去快去,你再哭你哥哥更难受了。”打开门,把南康一推,南康不情不愿的走了。院里的人群都散了,隐藏在角落默默守护着他们的老大南先生的安全,谢朗瞧见在树下等待的清玦。心道,他真是个不会拐弯的人啊,可是外边这么冷,不忍心他一直等着,招呼道:“清玦,进来吧。”
待清玦进了屋,谢朗仔仔细细的将门锁好,带着清玦在南先生对面坐下。
南先生一路看着谢朗的奇怪行径,先开口问道:“说吧,把他们都支开想干什么?”
谢朗直截了当:“敢问南先生是不是用我的车运了什么不该运的东西?”
南先生并不作答,反而打量着清玦,看他的身段应该是这戏园里的一份子吧,面容清俊白净,又不似女子媚态,反倒有大将之风,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一双金棕色的眼睛坚定有神,灿灿如岩下电。
南先生思索不出他和谢朗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谢朗没有把他也支开?提醒道:“谢二公子,这位朋友在,恐怕不好吧?”
清玦作势要避开,谢朗又将他拉回椅子上,“不是外人,但听无妨。”
南先生笑道:“好吧,那咱们也别绕弯子了。是谢朝告诉你的?”
谢朗答道:“家里的生意我从不过问,不是我大哥说的。是今天,我在座椅缝隙间看见了。”
“既然知道了,还来问我。”
谢朗平时虽然贪玩,但涉及到家族安危,他还是格外正经的,甚至不怕和这位势力遮天的南先生拼上一拼,“不是来问你,是警告你,以后别利用谢家为你的龌龊办事。”
南先生听罢,笑的更大声,不过倒是一改他从传闻中得知的谢朗的形象,说道:“你放心,这次只是投名状,谢朝是知情的,不会再有下次了,除非你们自愿帮忙。但是,我要说上一句,我是绝对不会做烟土生意的。”
谢朗有些吃惊,“真的?那你费尽周折运烟土做什么?”
南先生沉思了一阵,还是决定告诉谢朗,“有一批福建的货准备在东三省找买家,我高价买下,藏在你车里运回来,销毁了。”
谢朗问道:“销毁?有钱不挣,你把它销毁了?”
“不错,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是绝对不会做烟土生意的,这其中有我个人的坚持,不方便告诉你。不过,但愿有一天你会知道吧。”
屋外有人敲门,大概是医生来了吧,谢朗一边回味着南先生意味不明的话,一边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