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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置之死地的记者会

第二天,我回到宿舍,才发现手机丢了。我回想了半天也记不清什么时候丢的,在哪里丢的。给手机打电话,已经关机了,看来是被人捡走了。

我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里面有艾香的那段音频,万一被人曝光,重说抄袭的事情,冯佳柏和沈青春的事就会被人翻出来,现在冯佳柏是浪尖的人,要是有人拿这个大做文章,我真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又想起季泽清说过他的私人号码很重要,我连忙给季泽清打电话,跟他说我手机丢了,让他赶紧换号。我没敢和季泽清提手机音频的事情,直觉这个事会给他造成很大的麻烦,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个事,虽然音频里我拼命说这事跟季泽清没关系,可欲盖弥彰地,万一他为此丢了工作,我又可以以死谢罪了。

唉,我到底有几条命可以抵啊。我只好默默期盼捡手机那人有如黄城人那般质朴了。

第三天,王奎给我打电话,说季氏集团的宣传活动已经启动了,需要我们集体去季氏集团门口拍些片,作为宣传片的一部分。

我一到季氏集团,看见王奎和其他几个已经到了,每人穿上了季氏集团发的文化衫,正面是个小鸡仔吉祥物,背部是季氏集团的大LOGO。来自其它学校公益机构的学生也穿上了,望过去白花花的一片。我因为丢手机的事,心不在焉地在季氏集团大楼门口按要求摆着造型,都忘了我这张脸是不能放到网上的事儿。

等我想起来这茬时,都拍得差不多了。我求摄影师把我剪掉,摄影师奇怪地看着我,表情大概是,你是哪根葱啊,轮得到我单独给你做后期?我心想算了,那微博的照片也就火了半天,谁吃饱了撑的,会从那么多的脸里面翻出我来呢?大家穿上同样的衣服,都长得差不多,我这么路人,应该没这么好让人辨认。

我就这么安慰着自己,回了宿舍。

第四天,我去季氏集团上班,又遇上了艾香。她那天被我吓得一脸惊慌的表情过于深刻,以至于我看见她时,以为她会掉头而走,不料她已经恢复成孔雀,高傲地走到我跟前,从鼻子哼着气,说道:“纪晴冉,你说你手机里有我的录音,你有几份拷贝啊?不会哪里都放一份吧?小心丢了,我可就跟你玉石俱焚了。”

我本来有些不安,听她这么一说竟有些心虚,解释道:“就那么一份,我不像你似的缺心眼儿。”

“真的?”

“真的。”

艾香笑了起来,说道:“哎呀纪晴冉,那你可要护好它呀,那是你扳倒我唯一的证据啊。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我狐疑地看着她。她狡黠地看了看我,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忽然想起我从洗手间出来时,曾经遇过艾香。我那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她拉住了我,根本没注意到她跟我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我眯着眼睛看她:“你偷了我的手机?”

艾香说道:“幸亏是我,你说你这么不小心,要是被别人捡着可怎么办啊?”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放心下来。手机最好的归处就是她了,至少跟我那日记本似的,到她手里,只会销毁或珍藏。

我说道:“怎么?偷完小说接着偷东西了?艾紫香,可别变成惯偷。”

艾香心情好得可以,她说道:“放心,我即便成为惯偷,也不会被人抓着的。我问你,你手机里的小结巴是谁啊?”

那是季泽清在我手机里的名字,看来季泽清的私人号码艾香并不知道,幸好让季泽清换号了,不然她要一打,听出季泽清的声音,她不得抓狂,季泽清这么久的大腿也白抱了。

我说道:“你管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艾香掏出我的手机,说道:“他发的微信可很有趣啊。‘今天你做的早饭很好吃,下次坚持。’‘我不在C城,晚上你别到我这里来了。’‘我的太太生气了,你说怎么办?’”

最后一条是我们在他公寓大吵的一次,我带着石膏把他揍了一顿,到学校后收到他的微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没有删除,结果竟然保留了下来。

艾香跟打量垃圾一样打量我:“纪晴冉,我真没看出来,你这种长相还做二奶呢?还是个结巴啊,就是有些可惜,这个小结巴没有上传照片,没有头像,啧啧,不过你配结巴刚刚好啊。”

大概就是因为最后一条短信,让艾香对我产生了误会。我说道:“谢谢啊,我就好这口,怎么了?碍着你了?”

艾香几乎快要仰天大笑:“当然行,结巴配恶女。不过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刚才手一抖,把这条微信截屏,发到我手机上,我又转发给冯佳柏了。哎呀,苹果手机的截屏功能就是好用啊。我说你一穷学生,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好的手机呢。敢情新闻上说那些卖初夜买苹果手机的人都是真的啊。你怎么收费的,纪晴冉?”

我想,冯佳柏都要跟沈青春结婚了,我才不在乎他怎么看我呢。只是有些抱歉,让他在最痛苦的时候,还要遭受自己的朋友是别人家二奶的指责。他肯定会以为发信人是“小结巴”的妻子。这实在很容易让人这么联想的。

我沉默的样子让艾香心满意足了。她袅袅地走了,剩我蹲在原地,很久没有动弹。

等我回去办公的时候,竟然看见冯佳柏站在咨询室门口。他穿得西装革履,大概是过来和季氏谈工作的,不然也不可能出现得这么快。他见到我,直直地走过来,脸上是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他拿出手机,递给我。三星新出的手机屏幕都赶上小型IPAD了,上面那张截图放得巨大,左边是一个未知图像,有一句暧昧的“我的太太生气了,你说怎么办?”,右边是我的头像,一个傻得可以的自拍,只写了一个字“操。”

现在的科技太发达,要是以前老式短信,看不见发信人,我还能赖一赖,现在新品种微信里,收件人发件人一目了然,一张截图就能容下。鲜少拍照片的我收到季泽清赠送的苹果手机时,为了一洗前几天照片事件的冤屈,难得臭屁了一回,竟然自拍了一堆,还挑了一张正面大脸照传了上去。真是自己种的因,自己来受过。我想赖也没得可赖了。

冯佳柏压抑着怒气,问我:“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撒谎能力暴强的我,没有办法说发错了,所有微信内容都在呢,抵赖得了一条,抵赖不了其它条。

我低着头,不说话了。

冯佳柏用力地捏着我的下巴,逼我抬起头来:“你解释给我听啊。”

我盯着他问道:“你在生气什么呢?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才发现吗?”既然你们要结婚了,那就好好结婚吧,你啊沈青春啊,我再也受不起了。你们的苦,我看着都难过。我做不了你们美丽的伴娘,我没法祝福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你是想让我眼睁睁地把你送入火坑吗?还是劝你别结婚,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沈青春自己去跳江?

反正将来我跟你,身份迥异,注定是要桥归桥路归路的,与其今后我不舍,不如在此刻斩断了吧。

冯佳柏的指节发白,说道:“纪晴冉,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既然这么说,为什么跑来问我?!”我吼道。你不也是相信了吗?你不是气冲冲地跑来质问我了吗?你有什么权利质问我!

冯佳柏的眼神漫过大片的绝望,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还是没有从我下巴上放下来,他只是看着我,似乎要把我望穿。

最后他说道:“离开他。”

哈,当初我有多期望你能跟他说:“离开这个人”,然后季泽清会跟我离婚,就跟原来约定的那样。可是来不及了,冯佳柏,你要背负那么大的冤屈结婚了。我也跟别人结婚了。我们终于要撒由那拉了。

我说:“做不到。”

他问我:“那人是谁?”

远处传来季泽清的声音:“Devin,怎么了?”

冯佳柏的手松了松。我往后退了一步,我的下巴终于解脱出来。

季泽清走了过来,说道:“Devin,你找纪晴冉有私事?她正在工作……”

冯佳柏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会儿,说道:“Alan,不好意思,今天我们俩的会议可能要取消了。我想问你借个人。”他指了指我说道:“我和冉冉,纪晴冉,有些事情需要解决,看方不方便请个假,让我带走她。”

我摇头,说道:“我不去。我要在这里上班。”

冯佳柏瞪着我,言辞激烈地说道:“纪晴冉,你给我好好待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然后他看着季泽清。

季泽清忽然说道:“Devin,不好意思,纪晴冉确实离开不了,过会儿校园宣传的人会和她开会,那边的人一直很忙,好不容易乔出来的时间……”

冯佳柏不容拒绝地说道:“我只需要十分钟。”

我打断他:“冯佳柏,你要跟我说这件事,哪怕五分钟,我都不会给你。我自甘堕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你算我的谁呢?你有什么立场来说我?你是别人的丈夫,现在跑出来对我的私生活开炮,凭什么?你喜欢我吗?”

“对!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八年了,纪晴冉,八年,抗战都打完了,可我喜欢了你八年,还是没胜利。如果我喜欢你,我有资格了吗?我有立场了吗?”

我呆呆地立在那里,看了眼季泽清,他紧皱着眉看他。

原来这不是梦。

咨询室的人被冯佳柏的声音震了出来,他们纷纷看着我。

季泽清说道:“我想大家还是冷静一下吧。Devin,你先回去,要是纪晴冉想跟你走,她自然会跟你走。她要不想跟你走——”

我连连说道:“我去,我想去。”

冯佳柏动了动,拉着我的手往外走了。走到停车场时,季泽清忽然追了出来,夺过我的手,说道:“Devin,我那边确实需要纪晴冉出席一个会议。不好意思,今天,不行。”

我甩开他的手,说道:“开个屁会。不开!”

季泽清看着我:“纪晴冉,注意你的工作态度。我是以你上司的身份在跟你说话。”

“那我辞职不行吗?”

“你想想王奎的赞助费!”

“不想!去他妈的赞助费!人都没了,还要咨询室干嘛!”我说道。

季泽清突然看着我,说道:“纪晴冉,你理智一点,你想想你的身份,再想想你现在做的事情。”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结婚的事,可是冯佳柏他说喜欢我,还喜欢我八年了。我实在太想知道这句话的真假了,就像是患了饥饿症的病人前放了一块甜美的巧克力,我怎么能忍住不去舔一下呢。

我说道:“我又不是干嘛去,我就是听听,听完了我还回来上班呢。季——季总,你批我半天假,好吧。”

说完我钻进了冯佳柏的宝马车上,车嗖地开出去了。我看见反光镜上,季泽清傻傻地直直地站在原地,孤单得像是长在悬崖上的小树苗。

冯佳柏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拿出一根烟,打了好几次火才点着,才忽然问我:“我能抽一根吗?”

我点点头。

他猛抽了几口,才问我:“那条微信是怎么回事?”

我摇头道:“我没做别人的小三和二奶,也没一夜情什么的。你相信我。那是句玩笑话。”

我的撒谎本事也回来了,以一句万能谎言“玩笑话”打发了。

“那为什么还有‘吃早饭’,‘晚上不过来’什么的?”

“小结巴是我对我爸的昵称。我跟我爸感情好,经常乱开玩笑。”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道。

冯佳柏貌似相信了,他的表情放松下来,轻轻地说道:“那刚才你还跟我较劲?我都被你吓死了。你这么一个单纯的姑娘,怎么会和别人……”

我低下头,“单纯”真不敢应承,我都是结了婚的人,还当着丈夫跟别人跑了。

我慢吞吞地说道:“那你刚才说喜欢我八年,也是玩笑话吧?”

他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不是。我喜欢你八年了,这句话不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觉得有趣。可你巴巴地跟在我和沈青春的后面,老是有些奇怪的念头和做法,我就觉得你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也没多留意。然后你在巷子口救了我,你挥着刀拉着我跑的样子,我一直记得很清晰。后来沈青春跟我表白了,我也迷迷糊糊答应了,可是跟她在一起,我总是在看你。你一直表现得很淡定,我想你肯定对我没兴趣,所以就这么拖到了高中。到高二的时候,我和沈青春提分手了,本来想分手后,就跟你表白的,可是发生了一堆意料之外的事,这件事就只能往后推了。后来,那件意外的后遗症越来越明显,我只好出国,在国外,想的最多的人还是你。我看见壮丽的风景,就会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听见动听的音乐,就会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读到优美的文字,还是会想,要是你在就好了。然后,我在某一天,上了一趟国内红火的微博,本来也没什么的,只是突然看到几张被人涂鸦过的照片,觉得有些像你,找了找资料,就看见你删掉的微博截图。我就去看你写的《跪着爱》,我一边看就一边打车去了机场,连行李都没带。幸好我在学校还挂着关系,算是中国在外的留学生,回国方便了很多。我在飞机上看完了你的书,看完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你。不知道你的宿舍,所以只好去心理咨询室傻傻等你,看见外面下起大雨时,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没想到你竟然来了,那时我心花怒放得不行,都想抱着你转圈……”

说到这个,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似水。他揉着我的头,声音掺了蜜一般说着:“冉冉,我爱你。”

等了十年,恍如梦。

我仔细看着冯佳柏,仿佛审视着我过去的青春。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爱的人,现在他说他爱你了,赶紧买礼炮吧,这是你最华美最绚丽的时刻啊,这是你最梦寐以求魂牵梦绕的场景啊。现在终于,你终于等来了,赶紧把你的嘴角拉扯起,赶紧调整好你所有的情绪,赶紧跟他说你也爱他吧。

他过来拥抱我,我也抱着他,在他肩上埋了很久,突然想起,前两天,我也是这样靠在一个人的肩上。然后那人说:“季太太,你是过来写诗吗?”

于是,那三个字就像被锈住了,卡在喉咙口,迟迟也没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了,竟变成了:“谢谢你。”

冯佳柏把我送到学校门口,我坚持没让他送我宿舍。其实我有好多东西需要消化一下,关于我和他,他和沈青春,我和季泽清,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冯佳柏笑了笑,抱了抱我,然后开着车走了。我目送他远去,刚想掉头走,前面的车灯刺眼地亮了起来。我下意识地遮了遮眼,那车就疾速地开到我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我看见季泽清坐在车里,对我说道:“上车。”

我当然拒绝。

他说道:“上车!还是你想让我去追冯佳柏的车?”

我就乖乖地进了季泽清的车里,他开得很迅速,黑暗中,我也不知道他要开往哪里,只知道外面越来越荒凉,等他停下来,我才发现这正是上次他带我来过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儿。

他看着我,冷冷地对我说道:“你前两天说,我是不是恨你恨到想杀了你。真被你猜对了。要不趁今天月黑风高,找个你上次疑心我杀人的地方,把你期待的事情办了吧。”

他的每一个字像是从西伯利亚那边空运过来的。我紧张地看着他,说道:“季泽清,你别胡说啊,你上次不是说中国是法治社会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你还知道这是法治社会啊?那我问你,你丈夫是谁?是叫冯佳柏还是叫季泽清?你当着丈夫的面,跑去跟别的男人幽会,你把婚姻法放在哪里?”

他最后一句话实在逗人,我都有些想笑了,但我又有些不敢,说道:“我国现在的风气不太好,就需要像你这样懂得捍卫婚姻法的同志。”

“你少来!冯佳柏不是要跟别人结婚吗?”

我点点头,叹道:“是啊,所以才伤脑筋啊。”

“这是你伤脑筋的重点吗?纪晴冉,你的重点应该是你已经是个已婚妇女了,你怎么跑去跟别人结婚?说说你下一步的计划吧,你打算怎么办?是带着冯佳柏过来跟我离婚吗?”

我低着头,说道:“我还没想好……”

他白了我一眼:“你可真有良心。我就该趁现在拿把刀把你剁吧剁吧算了。”

我猛地转头看他,转得太猛,脖子发出嘎达的声音,我缩着脖子叫唉哟。

他没好气地看我,拉过我,把我放在他的腿上,指着我脖子上一块肉问我:“是这儿吗?”

我连忙道:“就是这儿!”

他一下一下地按摩起来。在他的按摩下,我的脖子舒服了很多。

季泽清一边按摩一边跟我说道:“纪晴冉,你先把事情想明白了,再来跟我说离婚。网上已经有人透露冯佳柏和沈青春结婚的小道消息了,两家虽然还没回应,不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沈家对韩斐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跟你说,嫁豪门不是那么好嫁的,你不准备个亿万家产,韩斐根本不会对你有兴趣。她当初跟冯佳柏的父亲那么相爱,但为了她的演艺路,她能把嗷嗷待哺的孩子扔给了冯佳柏父亲,二十几年里硬是没有一次去看望他。你说这么狠心的女人,你哪里斗得过?”

“又是你的老相好季董跟你说的?你们这么妖魔化别人是不对的,唉哟……”季泽清在脖子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了。

其实韩斐的问题还在其次,凡是涉及到我和冯佳柏结婚的事,已经是我第二步要担心的了。火烧眉毛亟待解决的是沈青春。要是让她知道我和冯佳柏之间的事,她会不会疯掉?

我皱着眉,有心无力地问季泽清:“季泽清,如果你是豪门,你要是碰上这种事情怎么办?”

“我干嘛要给我老婆的情人提供方案啊?”

“说得跟你真知道办法似的。你也就一个哈佛招牌拿得出手,干嘛动不动就说豪门不容易?我就是让你假想一下,采不采纳都不知道呢。”

他哼道:“他想采纳也不见得他有这能力。你让他先丰羽翼吧,尽快得到周边人的支持,拿到股份才是真的,再让他赶紧给韩斐吹吹风。话说回来,韩斐那里,吹了也是白吹。”

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冯佳柏缺乏商场里最需要的野心。这一点他没有继承韩斐,挺可惜的。”

我说道:“嗯,他大学毕业之后还云游四海一年,你让他产生野心,也难了点。不过要那么大野心干嘛,又不能拿来炒菜。”

他说道:“如果没有野心,就不会有自己的势力,没有自己的势力,那他永远只能在韩斐的影子下生活。他这么沉不住气,一会儿宣称要跟沈青春结婚,一会儿又当着那么多人跑来跟你表白,他是想怎么样啊?觉得在季氏集团拉着人家老婆的手走很风光是不是?”

“切,不就是在你上班的地方让你难堪了吗?人家又不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豪门子弟,做事情应该低调理智点。要真想跟你表白,也找个私下的地方,不然事情会很麻烦,还会连累不少人。要是他承认和沈青春的关系了,你不就成了千夫所指的小三了?当然,我不是说鼓励你跟他私下里乱搞啊,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我不耐烦地说道,“谁像你啊,也没当多大的官儿,在公司里装得人模狗样的,说什么事情都要到公司外面。你是想隐婚抱哪个富太太大腿呢?我不是你老婆,是你二奶吧?”

他的手停了下来,把我的脸转过去朝着他,问道:“怎么,委屈了?你再等等,快了。”

我问道:“什么快了啊?是离婚快了还是我见光的日子快了?”

他拍着我脑袋,说道:“又开始胡说了。反正你别给我戴绿帽子。你做一天季太太,就要守一天妇德。我不喜欢戴绿帽子。”

“切,说得好像这世上有人喜欢戴一样。”

“知道就好。咱要离婚了,我管不着你;可咱不是还在一张结婚证上嘛,你给我老实点,不然家法伺候!”

我翻着白眼道:“哎呀好烦。你让我想想。”

“行行行,我把座椅放倒了,你躺上面好好想,没想明白之前,也别下车了。”

我的神经真是粗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我居然想得睡着了,一醒来居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我还在季泽清的公寓!

季泽清正在打领带,看见我醒了,走过来问:“季太太,你现在吃得多,睡得香,越来越好养了。”

不就是想骂我猪吗?我懒得理他。

季泽清把一只新手机塞给我,说道:“我回国短短几个月,已经给你买了三只手机了。你再这样,我改行卖手机了啊。幸好上次是我给你申请的号码,密码我还记着,我就给你沿用原来的号了。我新的私人号码已经存着了。”

我接过来,把他的名字改成小结巴,又给手机加了密码,还特意设置成密码输错十次以上销毁所有数据,才安心了点。

这天因为时间比较晚了,我没给季泽清做早饭,两人啃了点面包,他去上班,我则回学校上早课去了。上课上到一半,我看见教室门外有道熟悉的身影,我仔细一看,竟是沈青春。

我连忙跑出去。

她穿了一套粉红的运动装,脚上还是运动鞋,腕上还戴着shuffle,看见我出来,说道:“我的酒店在附近,跑步经过这里,就想过来找你。他们说哲学系的课都在这边,我来撞撞运气,没想到真撞着了。影响你上课吗?”

我忙说道:“怎么会?吃早饭了没?”

她摇头:“运动前不好吃饭。”

我说:“那去学校的食堂吃吧。”

她扬扬眉毛,说道:“我好久没吃C大的食堂了,还挺想念的。当初只读了一年就出国,还没把C大的食堂吃腻呢。”

我们俩坐在食堂里,两碗豆浆,两根油条,一个鸡蛋卷。豆浆热气腾腾,让人迷了眼。

沈青春从运动衣的兜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跟MP3一般大小的请柬,递给我道:“这是给特定的人的,其他人都没有这款。它是所有请柬里,我最喜欢的。”

“这么快?”我脱口而出道。

“什么这么快?你还没打开看呢。”沈青春说道。

我想自己的样子肯定很傻,我看着上面沈青春、冯佳柏的名字,看着近在月底的结婚日期,居然还说道:“恭喜恭喜啊,沈青春,你看你们终成眷侣了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结婚的,说好了,以后要有孩子要叫我声干妈啊。”

说完了,我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沈青春这辈子是不可能做妈了。

沈青春似乎不在意地说道:“那是一定的啊。佳柏说一切让我做主,我就做主了。我让人查了查黄历,这个日子特别好,听说这一天结婚的人是命定之爱。这不是说我和佳柏么?我就自作主张定啦。反正,我们两家父母那么熟,韩斐女士也这么喜欢我,所以大家都没意见,我就在昨儿个把请柬全发完了。冉冉,你那天要过来做我的伴娘哦。”

我看着那个日期,说道:“啊,那天啊,那天是我论文答辩的日子。看来不行呢,沈青春,我看我是无缘做你的伴娘了。不过,结婚时间这么紧,你来得及吗?”

她拿吸管搅着豆浆,笑着对我说:“怎么会来不及?拍结婚照一天就行啦,场地嘛,国内订不到,就去国外咯,真不行,在我家另一套别墅里举行也行。那边还临海呢,风景很好,就是担心室外有些晒啦。”

她畅想着他们婚礼的一切,神情一片满足。这真是我认识的沈青春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还要装出一副安好的样子来骗全人类?

我握着她的手,说道:“沈青春,你知道,我最希望看到你幸福。你——幸福吗?”

她听到我的话,眼神有些空洞,可也是瞬间的功夫,她就笑着说道:“幸福,只要跟佳柏在一起,我就无比的幸福。”

我点头:“好,那我祝你永远幸福。”

我送沈青春离开后,张教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帮她去隔壁城市监考。第二天下午才能回来。我匆匆地走了,也没来得及跟其他人打声招呼。

等我第二天监考完,手机一开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王奎,怎么了?”

“姑奶奶,你可接电话了。你现在哪里啊?”

“我在C城汽车站呢。怎么了?”

“你赶紧到季氏集团来吧。杜文诺和艾香打起来了。”

“什么?为什么啊?”

“不知道,今天杜文诺急匆匆地到季氏集团找你,她以为今天是你值班,过来后又撞到了艾香,两人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我不知道,反正说的事情都跟你有关系。艾香说不在公司丢人,她俩现在转战去在季氏集团附近的STAR会所了,你打车过来吧。”

我一收线,立刻招了辆车,马不停蹄地往STAR走。俗话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我只求杜文诺手下留情,别把艾香的脸给毁了。她是学跆拳道出身的,虽然学得马马虎虎,对付艾香却是绰绰有余了。

等我到了STAR包厢,我看见艾香捂着脸,缩在沙发一角嘤嘤地哭。

我指着艾香问杜文诺:“你打的?”

杜文诺乐呵呵地说道:“真不是我啊,是王奎。”

我看了眼在旁边坐着的王奎,说道:“怎么可能?”

杜文诺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刚才这个贱人扑过来想抓我的脸,王奎把她拉起来,给了她一巴掌。操,打得那叫一个响,估计丫现在还耳鸣呢吧。”说完她扭头看王奎,道:“看不出来啊,小伙子蛮有正义感的,老娘就喜欢你这种男人。”

我问:“王奎,你这是泡妞的一种方法?”

王奎轻轻说道:“胡说什么呢?我看你久久不来,看她俩的情况,非得打一个才能消停点,想了想,杜文诺那里还有赞助费的事儿呢,所以只好打艾香了。反正我跟她也不熟。”

倒是王奎的风格。我问杜文诺:“她不报警啊?”

“有本事就报,老娘要怕她,就不姓杜。我想抽丫很久了。我今天是问你冯佳柏结婚的事情的。现在新闻媒体都在说他要结婚的事情,我看新娘不是你,赶紧过来问问,没想到遇到这个贱人。丫给我看了一个截屏,非说你跟别人有一腿。我扯不烂这贱人的烂嘴。”

王奎看了眼杜文诺,大概他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又悄声问我:“冯佳柏,你是说小柏回国了?这小子怎么没来找我?”

我没理他。他一直脱离网络社会,我懒得解释了。

艾香终于哭得差不多了,站起来边走边说道:“杜文诺,你给我等着,今天这个仇,我今天就给报回来。”

杜文诺笑得大声:“我等着啊,你要不赶紧报仇,我都不乐意。贱人,这几天晚上别出门,小心人身安全啊。”

她踢了踢王奎,说道:“王大哥,你能回避一下吗?我和冉冉有些闺房话要说。”

王奎看了看我,圆滚滚地跑开了。

屋里就剩咱两人,杜文诺问道:“冯佳柏怎么一回国就跟别人跑去结婚了,对象还是那个沈青春?他怎么这么专情啊,搞得老娘都没有立场批判他。”

我靠在沙发上不说话。

杜文诺接着说道:“那你怎么打算?”

我望着杜文诺,说道:“文诺,前两天冯佳柏跟我表白了,他说他喜欢的人,一直是我。”

“什么?那冯佳柏算怎么回事儿啊?跟你表白,然后拉着别人结婚?他这是跟你开婚前单身派对呢?”

“算了,他家境好,我也配不上。这世上门当户对的最好不过了。攀高枝不是我的风格。”要是季泽清也是豪门,也许我都不会嫁给他。

杜文诺站起来:“你傻啊!好不容易把人给等回来了,你就——是不是跟那个人有关系?”

“哪个人?”

“小结巴啊!”杜文诺说道。

我吓了一跳,连忙说:“什么小结巴啊……”

“刚才那贱人给我看了那张图,上面不是有你跟他之间的对话吗?他是不是就是那天让你穿着睡衣偷跑回来的畜生?难怪我后来说到季泽清结巴的时候,你老跟我说结巴的话题。合着这只禽兽还是个结巴啊。冉冉,你别怕,你跟我说,那人是谁,咱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解决。先把这人搞定了,然后再去找冯佳柏,行吧?”

我低头:“这问题太复杂了,文诺。算了,冯佳柏愿意跟她结婚就结婚吧。反正没几天的事儿了,多说无益。”

“你个傻妞,就这么算了啊?你不后悔?”

“不后悔。”

杜文诺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对着门口说道:“王奎,别趴着偷听了,进来吧。”

门被打开了,王奎尴尬地站在屋里。

杜文诺看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刚夸你有男人气概呢,就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走,你送冉冉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回趟家。”

我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出来一看手机,有冯佳柏的两个未接电话。我想了想,给冯佳柏发了个短信:“祝你们幸福。真心的。”然后我把冯佳柏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一个人去吃了晚饭,看了会儿书,上了会网,打开微博看看热点,不看不知道,我真是一头想撞死了事。

艾香这个家伙故伎重演,居然直接在微博上贴了杜文诺的照片,声称被打。微博分两条书写,合起来便是:

今日,我遇到这世上最不公的事情。左边图片上的人三番五次与我过意不去,前一阵子说我抄袭,后来其朋友澄清道歉,我也无意在此事上做文章,也便没追究其造谣的法律责任。可有好事者将其朋友人肉出来,更是把其小三的证据发给了我。我心里对小三这种行径非常不齿,但尚不知如何能将此事完满解决之时,图上那人竟为其友上门要夺回证据,我拼死保卫,竟遭其暴打。现为追求正义和公道,特将这证据放置此处,望做小三的人好自为之。打人的这位朋友,我将保留起诉的权利。

我愣愣地看着这条微博,还没等我回过神,季泽清就给我打电话了。一接起电话,他就语气不善地道:“你别慌,我让她删了。她是想造反!我对她一忍再忍,没想到她得寸进尺成这样!纪晴冉,你给我几天时间。我跟她父亲也还有很多帐要清算,跟他算完了之后,我再跟艾香算。你先别冲动,听见没有?”

我说道:“我冲动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杜文诺。话说这次微信上的照片我拍得真是不错,终于能扳回一城了。”

“你没事吧?”

“我有个屁事,咱俩本来就是夫妻,回头等咱名正言顺了,咱拍个大照片传上去,哭死那群看热闹的人去!”

“咱本来就名正言顺……”那边的声音柔和了很多。

挂了电话,我给杜文诺打电话,她这边一直没接。我有些担心,看了眼她的微博,我是真的直接从椅子上弹出来了。

她在微博上说道:“我终于等到你丫艾特我了,让这么多人关注我,谢谢你。我要的就是这效果。你别伪造证据说什么小三不小三的,那是因为你做小偷心虚了吧。有本事你把这段音频先拿去验证一下真伪。你个傻逼,抄了别人这么久的小说,还殴打原创作者?有你丫这么心黑的吗?”

我打开音频键,果然就是我之前的那段录音。上次我给她听录音时,她把玩了我这么久的手机,原来她是偷偷发给她自己了。

我连忙给杜文诺打电话,这次她终于接了。

“删微博吧,杜文诺,别把事情闹大了。”

“我不,我解气着呢。这么做,你既可以沉冤得雪,也许还有人能挖出你和冯佳柏之间的关系,那他和沈青春也结不了婚了,一举两得。你别什么事情都说算了。人家喜欢你,你干嘛要放人家结婚?我跟你说,所有的东西都能让,就是爱情不能让。我看你这么淡定地让人家结婚去,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家啊?不然,按你这性格,不得低落上几个月几年?”

我暂时不去考虑我到底喜不喜欢人家的问题:“杜文诺,一旦曝光了,万一人家觉得沈青春堕胎的事情也是真的呢?我在小说里是随便写写的啊。”

“切,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那小说里还说你堕胎了呢。冯佳柏清楚就行。冉冉,你别去管别人这么想,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知道吗?”

我真希望自己像杜文诺那样活得轻松和洒脱:“文诺,求你删了吧。我皮糙肉厚没关系,要是沈青春被人诬赖堕胎,她会受不了的。”

“她受不了,不是更好吗?那你们就在一起了呀。行了,就这么着吧。我晚上跟我妈做SPA呢,手机不带身上。你别找我了啊。亲爱的,祝你和冯佳柏幸福。”

说着她就挂了电话。

如我想象,事情的发展失去控制。有人开始分析资料的真伪,有人开扒我的来历,有人分析我、艾香和杜文诺的关系,大家很快发现我们是同一个高中出来的。然后挖掘到了我,挖掘到了冯佳柏,也挖掘到了沈青春,于是《跪着爱》书的内容被一一拿出来对比。我记得有人说过,要让人家相信真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十句话里面,说九句真话,放一句假话。这事也一样,几乎所有的人相信《跪着爱》是本完全写实的书。

微博上开始有辟谣,清洗运动开始了。很多分析慢慢被删除,可是新的微博又涌了上来。我知道,韩斐工作室的公关部门终于发现我和艾香之间的战争能牵扯到他们,开始做回击了。可是证据太过明显,《跪着爱》又是畅销书,受众群体广且年轻,大家都熟知网络的运作,纷纷打起了反击战。

在战役中,舆论趋于一种基调:艾香抄袭的是纪晴冉的小说。但这不是文学创作小说,而是纪晴冉的纪实摘录。韩斐工作室新一代掌门人冯佳柏是韩斐的私生子,他和未婚妻沈氏公司千金沈青春早恋多年,沈还为冯堕过胎,而其好友纪晴冉也为他堕胎,却惨遭抛弃。

有关于沈青春的堕胎,网民并没有找到堕胎的医疗记录,多是结合了C城一中的校友确认当时传闻而推论出来的。大概沈青春早在发现自己不育时就做了处理,毕竟她家族背景放在那里,要是婚前泄露不育的传闻,会对沈家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我看到这样的结局,忽然感到很开心,毕竟他们没有人肉到沈青春被人强奸,还堕胎不育的隐私。也庆幸他们俩提前曝光结婚的事情,让两人在舆论上占据了相对有利的位置。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看了下,是沈青春。

我接起电话,沈青春对我的声音从未如此冷酷,如是入冬前最后一片落叶:“纪晴冉,网上那段音频是你让人放的吧?你看我跟佳柏这么快结婚,就搞这么一套,真卑鄙!还说祝我幸福,哼,这就是你送我的结婚礼物?我早知道你对他心怀不轨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引狼入室。那时我可怜你,把你留在身边,可你不仅奢望我的友情,还奢望佳柏的爱情。我不管你有没有为他堕胎,我都不在乎。谢谢你,你在网上这么公布,让佳柏更加愿意娶我为妻了。”

我无言以对,我和沈青春的友谊本该就是这个结局。

她忽然又说道:“纪晴冉,我跟你说,你在网络上玩我,我会在网络上玩死你。冯佳柏心软,删除对你不利的微博,可我会让人陪着你不断炒作的,直到你哪里都去不了。我们比一比,看谁的命更硬一点!”

我终于知道,有韩斐工作室那么优秀的公关团队,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刻把新闻压下来了,原来还有另一股势力在煽风点火。我还在担心沈青春的名誉,而沈青春早已用自己的名誉在换取她更加有保障的婚姻,顺便将我踩到脚底了。

季泽清又给我打电话,他似乎很着急:“纪晴冉,你还好吧?”

我说道:“季泽清,我要告诉你,我没堕过胎,连跟冯佳柏小手都没拉过,你相信吗?”

季泽清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相信。”

“为什么?”

“因为是季太太说的,我就相信。”

我笑了:“理由这么简单?”

“嗯,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看了你的书,真实的东西写得太真实,想象的东西写得太绮丽。我那么了解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以前还讽刺我又堕胎又落榜……”

“我那次是气着了,口不择言了,对不起……”

“那我没给你戴绿帽子吧。”

“即便你那时堕胎了,也没关系,那时你还没认识我,是我来晚了。”

“胡说,幼儿园咱就认识了。”

季泽清缓缓地说道:“嗯,那时我不该转学,要是陪着你读小学,读中学,也许你就没那么多苦要受。对不起,纪晴冉,我该早点过去陪你。”

我突然哭了出来:“讨厌,季泽清,都怪你……都怪你……”

季泽清的电话一直没挂,他就这么听我在电话里哭啊哭,哭到我都睡着了为止。

睡着之前我在想,十九年前,我欺负季泽清,他当时明明可以让我下不了台,他没有那么做;四年前,他照顾我和起居相关的所有事情,宠我让我,甚至还和任性的我随随便便结了婚。现在,他帮我解决打人事件,帮我解决赞助费的事情,帮我解决一堆堆微博惹出来的麻烦事,期间不管我怎么发脾气,他到最后都是无可奈何地选择原谅包容我。季泽清,你是爱上我了吗?

第二天醒来,我没有打开电脑的勇气,打算去图书馆躲躲,在路上刚走了几步,我就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我。

咱大陆的狗仔水平这么低呢,跟得这么没技术含量?我跑到图书馆,刷了刷图书证,把跟踪的人撂在了门外。

晚上我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我发现狗仔已经不见了。想来他也累了。

走到宿舍门口,我忽然看见了冯佳柏。他的神情很是憔悴,拉着我走出学校,进了他的车里。

他看着我说道:“对不起,冉冉。”

“怎么会呢?是我自作自受,写什么小说,还搞录音什么的。害你们也卷了进来。要说对不起,也是我。”我真诚地说道。

他摸了摸我的脸,说道:“我和沈青春结婚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我连忙抬头说道:“你疯了?这时候你跟她取消婚姻,不是找骂吗?你们结婚吧,我没关系,真的。”

“冉冉,你没关系,我不行。我跟她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其实,沈青春早已经不爱我了,她只是执着于过去而已。我爱的人是你。为什么我要跟沈青春结婚呢?”

我慌张地说道:“不行,你是韩斐工作室的领头人,你的外部形象重要着呢。不能不结婚。沈青春也会受不了的。”

冯佳柏说道:“你不要怕,风声总会有过去的一天。那天我跟你表白完,就回去就跟沈青春提取消婚约的事情了。”

“她第二天就来送结婚请柬了。”

“那是她一厢情愿的。她先在网上公布结婚的消息,现在又抓着网络上堕胎的事情不放。要不是她在网上找水军不停炒作,本来靠韩斐工作室,这事早就解决了。现在幸亏季氏集团的Alan全力帮我,让情况还稍微乐观一些。可沈青春她是拿命在造势。我们和沈家都有生意往来,私交也不错,不能把事情做得很过分。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沈青春已经疯了,我逼着冯佳柏去跟她结婚,虽然对他形象有帮助,可无异于火中取栗,危险得很。我之前同情沈青春,对他们这段婚姻最后还是抱了祝福的心态,现在我也没有这颗圣母心了。真要让冯佳柏跟她结婚,我于心不忍。

我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想办法将婚姻往后延吧。走一步算一步。”他说道。

我想了想,目前只能有这个方法了。

到第二天,我去季氏集团上班。在路上,我还是没忍住偷偷看了下微博。一看,今天的新闻主题竟然是我和冯佳柏幽会的照片。合着昨晚上的狗仔没走,蹲点蹲得够可以啊,昨儿骂你们不专业真是对不住了。

照片照的角度真他妈好,跟我和冯佳柏接吻似的。

下面还有洪雪这个没脑子的人转发,说道:“上次我看她打扮得跟狐狸精一样,跟在冯总后面打转,冯总都不理她的,这次又是用了什么媚术啊?”她是收了沈青春多大的好处,才敢出卖自己的老板?

到了办公室,白眼球女士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她尖声怪气地说道:“哎哟,大作家过来上班了啊,拜你所赐,艾香身败名裂了,艾总也引咎辞职了。你真是厉害啊,一个小姑娘,竟然一下子扳倒了一个出版社老总,一个名声在外的悲情天后。”

我看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道:“您要是这么敬佩我,要不要下一个轮到您试试?”

等我回到我的小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再打开微博时,最新的热点更新已经是“爆料冯佳柏在季氏集团堵纪晴冉”,“纪晴冉因小三事件遭到冯佳柏责骂”,一看就是外面的白眼球所为。真是宁得罪十位君子,不招惹一个小人。

网络一下子热闹了,我那张小三截图又被捞了上来。因为爆料人指出,当时冯佳柏就是拿着这张截图质问我的。有人拿着我的网名“岁寒知松柏、天晴等佳期”做文章,说我既想要得到冯佳柏,又惦记着小结巴,水性杨花,可见一斑。

我被他们这一骂,竟第一次觉得心虚起来。

刚好手机上亮起了“小结巴”三个字,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接起来。

季泽清问道:“季太太,昨晚上又给我戴绿帽子去了?”

“我对天发誓啊,那是照片的问题,我什么也没做,就是听他说了说他将来的打算。听完了我们就各回各家了。”我慌忙解释道。

季泽清笑道:“好了,我知道你不会,你要在这关头还有心思出墙,胆子也忒大了。你这几天就老实点吧。我可能要去一趟M市,要开很多会,也许会关机。等我处理完那几块老骨头,再和我爸说说,你就可以见光了。”

“切,说得好像你挺能干似的的。”

“你老公一直挺能干的。你要不要试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说荤段子,不说会死啊!”我对着电话喊完,就挂了电话。

事情彻底走向荒腔走板的那天,冯佳柏突然出现在我宿舍楼下,把我叫了下去。他在车里问我:“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把你黑名单了。”我老实地说道。

“冉冉,有再大的问题,我们都要一起面对,知道吗?如果你扔下我一个人,我所有的奋斗都没有意义了。”

“哦……”我低着头说道。

他说道:“有时候事情的解决是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今天我们就绝处逢生一把吧,好不好,冉冉?”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看他这么踌躇满志的样子,就点着头,说道:“好的。”

然后他把车停在一个会场外,拉着我出了车门,一走出去,闪光灯唰唰地闪起来。我傻在原地,冯佳柏拉着我,一路走进会场。

进了里面,我腿都软了。下面坐着一排排挂着胸牌,神情激动的人,笔记本齐刷刷地打开着。主席台上放着一摞话筒和两张椅子。我知道冯佳柏说的“死地”到底是什么了,他是让我来跟他办记者会啊。

我靠……

冯佳柏在我耳边说道:“你老实说就行。”

季泽清,你赶快来救我啊!

我在上面刚坐稳,下面的记者就已经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问上了。我跟失聪了一般,人家说一堆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见,只好看向冯佳柏求助。冯佳柏简短地应答着。下面的记者又问起了一堆。我看向冯佳柏,他又回答了几句。这样来来回回几次,我耳朵功能才终于恢复正常。

我听清楚的第一个问题便是:“纪小姐,刚才听冯总的意思,你是打算和冯总结婚吗?那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也是这月底吗?作为一个来自普通家庭的女孩,此刻飞上枝头成凤凰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还不如我失聪呢,话题怎么已经进展到我俩结婚了。

我便秘一般说道:“这个……我还不清楚……”

“您是没听清楚问题,还是不清楚怎么回答?您哪个问题也没法作答吗?”

“都不清楚……”

另外一个胖墩墩的记者站起来了,他推了推小眼镜,问道:“在《跪着爱》的书里,你写到:冯柏如同我跳动的心脏,他是我活着的原因;沈清是我的双眼,她让我活得生动。此刻你对这句话怎么理解呢?有没有事过境迁的感觉?想不想把这句话改成‘沈清是你的日抛眼镜’呢?”

我看着这位记者,不知怎的,我竟然还能生出一点心思来夸他有才。

冯佳柏在旁边说:“请注意你的态度,秦记者。纪晴冉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该承受你们对她的任何指责。”

秦记者笑着道:“冯总,其实我们只想听听纪小姐的态度,可到现在,她什么也没说,我们也没办法交差……”

冯佳柏说今天是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就让我置于死地吧。我打断道:“秦记者,你好。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以后我不会出面解答任何相关的问题:所有的闹剧都因我而起,我到这里来,是特意向沈青春和冯佳柏公开道歉。要是还有其他人被我无辜牵连,我也深感歉意。”

我停了停,看了眼冯佳柏,也看了看台下一双双热情好学的眼睛,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在此我需要声明的是,《跪着爱》里关于沈青春堕胎的记录,纯属我个人虚构。我那时心理阴暗,嫉妒沈青春和冯佳柏的感情,于是在小说里恶意中伤了沈青春。我来告诉你们一个真实版的《跪着爱》是什么样子的。”

我像一片越冬的秋叶,枯黄的叶面上是看似是铮铮的脉络,一捏却如同薄翼一般。我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每一个字都花费掉我大量的力气:“多年前,出于嫉妒,我放出去了沈青春堕胎的传言。因为我和沈青春是好朋友,大家很快就相信了。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所以到目前为止,你们查不到她堕胎相关的任何医疗记录。他们分手的原因也很正常。那时传言愈传愈真,愈演愈烈,冯佳柏也起了疑心,可他们两人之间并未发生性关系,如果沈青春怀孕,那个孩子肯定不是他的。冯佳柏想这也许是个误会,为了解开它,他没有直接去找沈青春,而选择跑来问我。他觉得我和沈青春无话不谈,我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这真是天助我也。于是我撒了谎,说沈青春和别人有染,才会瞒着她偷偷堕胎。冯佳柏情绪激动,想去找沈青春确认,被我拉住了,说沈青春现在身体虚,接受不了第二重打击。刚好沈青春那时感冒严重,冯佳柏更是确信不疑,但他听从了我的劝告,没有去和沈青春对质。第二天,就像《跪着爱》里写的那样,我故意放出消息,说其实我才是堕胎的那个人,成功挽救了沈青春的名誉。我做这些,无非是让冯佳柏注意到我。事实上,我成功了。他们俩成功分手,冯佳柏最后喜欢上了我。”

可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沈青春的家境这么好,竟然让两家父母谈成了一桩政治婚姻。我心里又不平衡了。我特意拜托朋友放了艾香抄袭的音频,想靠炒作上位,我想得很简单,如果我有了艾香的名气和金钱,也许我就能和冯佳柏门当户对了。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最后害冯佳柏变成千夫所指的负心汉。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事到如今,我只好将真相全部托出。我只希望冯佳柏幸福。他一直被我蒙在鼓里,他也是和你们一样,今天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所以大家不要怪他……”

冯佳柏震惊地看着我,双眼盛满了焦灼,他低声跟我说道:“冉冉,你别胡闹。这是直播,你知道吗?”

我笑道:“你们看,他到现在还选择相信我。网上说,冯佳柏曾拿着我小三截图的证据来找我。这是真的。可是我骗他,说那个‘小结巴’是我爸,他就信了。要是换成你们,你们信吗?”

我转头看向记者们,他们的嘴角拉扯出嘲讽的笑。

我继续说道:“你们看,冯佳柏本来就是个单纯的人,我说什么他都信,是我太贪心太虚荣,没有好好珍惜,反而害了他。他和沈青春的婚姻,他选择结或不结,都属于他的自由,和责任道义没有关系,请大家不要为难苛求他。我跟冯佳柏两人之间,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牵连。”

我看到记者们在键盘上的手忙碌地敲打着。我知道我说的话很快会传遍C城的每个角落。所有的人会把我当个笑话来看,而冯佳柏不会再受到困扰,他还恢复了婚或不婚的选择自由。这真是一个圆满的解决方法。

我思考着我的故事还有没有漏洞。思来想去,整个故事结构逻辑严密,毫无破绽,我不禁要为我的创意鼓掌。我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把这么复杂的内容从A面转为了B面,艾香这种蠢蛋果然不是和我一个档次的。

于是我站起来,鞠了个躬,说道:“谢谢大家听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那请大家如实报道,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我对不起他俩的地方过多,实在不想再造成更多的麻烦了。”

我匆匆地下了台,冯佳柏追了过来,一把把我拉住,边走边说道:“冉冉,你别胡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你这样胡编乱造,想过后果吗?”

他把我拉进离得最近的一个休息室,门一打开,里面站了一个优雅的中年女人。她穿了一条艳红色的旗袍,发髻梳得整齐,颧骨高高隆起,跟电视里经常看到的女强人样子一样。

韩斐款款地走过来,对着冯佳柏的脸,猛地狠狠扇了一巴掌。句子似乎是从她牙缝里流淌出来:“我韩斐工作室的名声不是让你这么挥霍的。翅膀还没长出来,就想飞到天上去了?”

她又转头来看我,轻蔑得如同看单细胞生物:“纪晴冉是吗?佳柏年纪轻,他想玩,我一直没怎么管,没想到玩出火来了。你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不过亡羊补牢犹时未晚,好在你有自知之明,不然你今天在记者台上说完话,明天就不能像这样好好地站着了。”

冯佳柏把我往他身后拉了拉。我站着没动,抬头看着她:“韩总,我很懂事的,你给我的钱,我收好了。既然收了钱,我就会照规矩办事。”

韩斐冷眼看我,我对着她说道:“韩总,你也要遵守约定,以后不要找我麻烦。”然后扭头看向冯佳柏,说道:“冯佳柏,对不住了。”

冯佳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打量了我很久,才吐出几个字:“纪晴冉,你别开玩笑。”

我说道:“我没开玩笑,是你把我想得太好。冯佳柏,人都会变的。且不说中学时代你了解我多少,即便了解了,我们之间隔着四年,我会变,你也会变。我变得现实了,我辛辛苦苦复读,是为了考一个好的学校,到了学校后,认认真真学习,是为了一个好的前程。有了这笔钱,我会轻松很多。”

“不可能!”

“还有,”我看着冯佳柏说道,“冯佳柏,隔了四年,我不再爱你了。我就是这么一个贱人,得到了就厌倦了,就移情别恋了,就喜新厌旧了。那个小结巴,他让我开心,也不需要让我去考虑那么沉重复杂的家庭背景啊,也不用考虑堕胎的旧人啊,面对他,我很轻松。这是无比真的真话。”

然后我跑了,还是跑去了季泽清的公寓。我已经养成了习惯,一旦受伤了,就去找他在的地方。他是我的丈夫,那个公寓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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