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在校报社做了一年的编辑工作,对它还是有些感情的。”
纪哓锋咽下了一口粥,开始缓缓地讲述了起来。
“虽然每月只有一百五十元的补贴,但对我们这样的穷学生来说,还是不错的。当初校报社刚刚成立之时,由于明泉副校长担任社长,他在校内发了个通知,对本校学生进行招聘,通过考试和面试,我才应聘上了编辑。”
“别急,慢慢说,先喝口粥。”孙小伟又给纪晓锋喂了一口粥。
“于校长有个女儿叫于颖芳,好像是93届计算机专业的。也在我们报社作编辑。”
什么,于颖芳是于副校长的女儿。听到这些,孙小伟心中十分惊讶,端着粥碗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小伟。”纪晓锋看到孙小伟有点不对劲,问道。
“哦,于颖芳我认识,但没想到她是校长的女儿。”孙小伟故作轻描淡写似地应道。
“今年初,听说于颖芳在本校交了一个男朋友。93工民建专业的,名字叫高健斌。他身材高大威猛。长得十分帅气。”
这句话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一般,震得孙小伟两耳“嗡嗡”作响。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连忙将碗放到了床边桌上。
“小伟,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疲劳过度了?”纪晓锋见他突然神色大变,担心他身体出了异样。
“可能...有点,我就好奇,为什么没有看到过于颖芳和她男朋友走在一起呢?”孙小伟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澜,说话声音有些颤抖。
“可能他们交往时间不长,而且于颖芳又是校长女儿,她怕别人说三道四吧。”纪晓锋继续说道。
“高健斌家在省城,他父母经商多年,家境非常富有。听说于颖芳带男友去过她家几次,于校长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好像非常满意。”
孙小伟此刻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了心头。原来自己苦苦暗恋的对象,早已是名花有主。
“晓锋,我们好像跑偏了吧。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于颖芳身上了。”
孙小伟不愿再听到“于颖芳”三个字,连忙岔开话题。
“为了让高健斌与于颖芳有更多的交往时间,于明泉准备把高健斌调到报社当编辑。无奈报社工作人员名额已满,他便私下约我谈了一次话。”
纪晓锋觉得有些口干,让孙小伟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那天,我正在报社里忙着。于副校长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坐下后,他对我说道:‘纪晓锋同学,你来校报社工作已经一年多了,工作表现还是十分出色的。’”
“我当时心中有些忐忑,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于副校长接着说,最近有一位市教育局的领导打电话来,想让他儿子来我们报社锻炼一下,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找你谈话的目的了吧。”
“领导就是领导,说话喜欢拐弯抹角。我立马明白了他是要赶我走的意思。‘于校长,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我去收拾一下,下午就离开校报社。’”
“后来我才知道,新来的高健斌是他女儿的男友,根本不是什么市教育局领导的儿子。”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公平而言,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多拉关系、走后门的人。人活在世上,总会遇到很多坷坎,慢慢熬过去,也许前面就是一片坦途。”
言罢,孙小伟仿佛一个饱经沧桑的来者,眼神望向窗外,墙角那棵枯柳,已经冒出了些许新芽。
纪晓锋在医院住了七天后,终于完全康复出院了。
而孙小伟此时的状态,就像生了病似的,整天无精打采。
人们常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当初不知道于颖芳的身份,孙小伟觉得自己还有一丝渺茫的机会。如今知道了真相,瞬间将他所有的奢望,一下击得粉碎。
他感觉自己真是太幼稚了,真地幻想着现实中会出现《牛郎织女》里的情景。自己一个穷小子,还想追校长的女儿,岂不是癞蛤蟆妄想吃上天鹅肉吗。
孙小伟越想越难过,心中还带着几分懊恼。
班长胡飞鸿发现最近孙小伟变了很多。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小伟,你家莫非出了什么事?你最近情绪好像不对啊。”
“班长,我家没事,我也没事。只是最近心情不好,不太爱说话。”
“小伟,有什么心事,能否对我这个老班长讲讲,弊在心里很难受的。”
“真没事,我的好班长,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胡飞鸿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开了。
一周以来,孙小伟发觉自己心里空唠唠的,好像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却永远也不可能找得回来。胸口也很弊闷,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以前从未意识到,原来失恋的感觉让人如此痛苦。
尽管只是暗恋,甚至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但孙小伟还是无法很快就走出这个现实的阴影。一朵还未来得及开放的情愫之花,被残酷的现实连根拔起,很快被烈日烤焦变得枯萎。
许桐和郑彬也感觉到了孙小伟的反常。他们也想为他打开心结,奈何找不到他失落的原因。
这天晚饭后,孙小伟独自来到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眺望远处灯红酒绿的喧嚣和街上车水马龙的景象。此时的他,丝毫品味不到省城夜色的绚烂多彩,反而心中多了一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慨。
突然,有人从背后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孙小伟回头一看,原来是纪晓锋悄悄站在了他的身后。
“好兄弟,最近看你状态不佳,情绪也十分低落。是不是为情所困啊!”
纪晓锋淡淡的几句话,却直接击中了孙小伟的要害。
“晓锋,我很想把她彻底忘记,可是我做不到。”
“时间是最好的淡忘剂,无论多么美好的际遇,或是无比伤感的回忆,最后只能成为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往的片断。如果我们总是纠结在某个地方,怎么可能把今后的片断演释得更加精彩!”
纪晓锋一番富含人生哲理的话,让孙小伟打心底里佩服。
“晓锋,这段话是哪位名人说过的?你今天引用到这里,我觉得很有意境。”
“这位名人姓纪,名晓锋。感谢生活给予我们的磨难和痛苦,它让我们的内心变得更加强大,分析问题更加透彻,而且还能从中悟出许多的人生哲理。你说对吗?”
“晓锋,你说的很对。我相信这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只要我们乐观向上的主旋律不变,就不会觉得活着很难。”
纪晓锋的一番说辞,彻底打开了孙小伟郁积在心中多日的心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从未感觉是如此的新鲜和清甜。
最近,孙小伟患上了严重的咳嗽,而且一直只是干咳。
他既不抽烟,也没感冒。唯一的原因就是,省城秋季的天气过于干燥,加上前段时间气郁于胸,导致发病。
没日没夜的干咳,让孙小伟十分难受,有时咳得连他自己都担心,肺叶会不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红楼梦》的林黛玉,得知贾宝玉娶了薛宝钗后,为情所伤,终日闷闷不乐,气郁于胸,最终导致肺痨,咳血而亡。
想到这些,孙小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年纪轻轻的,不会也要扛把锄头,去沟边来出“黛玉葬花”吧!
这天下午自习课,孙小伟向老师请了个假,连忙跑到校医室去看病。
校医用听诊器听了听孙小伟的心肺,又给他诊了诊脉,觉得并无大碍。
“这位同学,你只是季节性咳嗽,吃点药,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医生开了几十袋枇杷叶颗粒冲剂和两瓶川贝枇杷膏。孙小伟按每日服药量一算,吃完这些药,起码要十天以上。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还说很快就好,我信你个鬼。”
孙小伟心里想着,嘴上却说:“谢谢您,医生,没事我就走了。”
坚持吃了七天药,孙小伟咳嗽好了很多,咳嗽间隔时间长了,咳得也没那么厉害。
这天晚上,孙小伟正躺在床上看书,郑彬走到孙小伟跟前。
“小伟,我们班彭飞凤同学明天过生日,她准备在寝室里举办一个小型生日聚会。我们518寝室全体成员都在受邀名单里。”
彭飞凤,孙小伟跟她不是很熟悉。性格开朗,满脸雀斑。郑彬和她都喜欢跳舞,有时班里开展活动,两人经常搭档跳交谊舞。
孙小伟却对跳舞不感兴趣,有几次彭飞凤主动要教他跳舞,他都婉言拒绝了。
“我们大家凑点钱,去买件生日礼物,总不能空手上门白吃白喝呀。”郑彬话锋一转,说出了重点。
“那是应该。你说出多少?”孙小伟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寝室六人,每人十块,买件小礼物就好了。”
晚上,孙小伟陪郑彬上了一趟街,去精品店里挑了一个水晶球。
水晶球里有一个小女孩和一栋屋子,里面还铺满了用泡沫做的雪花碎片。装上电池,打开开关后,在美妙的音乐下,里面的片片雪花漫天飞舞,如诗如画,漂亮极了。
第二天吃罢晚饭,518寝室全体成员出发,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孙小伟来学校一年多了,还从未进过女生宿舍,今晚是第一次。
宿管阿姨拦住了他们。她打电话到彭飞凤的寝室问明情况后,给大家放行,未了还不忘叮嘱一句。
“各位男士,女生宿舍规定,男生必须在二十二点之前离开,明白了嘛。”
“谢谢阿姨!您的皮肤保养得真好,白里透红,与众不同!”郑彬嘴甜,把宿舍阿姨乐得,一个劲地狂照镜子。
上了三楼,众人来到了彭飞凤寝室门口。郑彬把礼物塞到了孙小伟手中。
“待会你亲自把礼物送到彭飞凤手中,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郑彬的一番话,说得孙小伟一头雾水。我跟她不熟啊,怎么让我送呢?
孙小伟还在纳闷,郑彬上前敲门。
开门的正是彭飞凤,她见到大家,很是高兴。
“欢迎光临,今天我只请了你们518室的男生,大家快快请进!”
郑彬对孙小伟使了个眼色,孙小伟方才如梦初醒。
“祝你生日快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孙小伟将生日礼物奉上。
女生宿舍四人一间,面积不大,两张木质上下床,地上铺了地板,而且安装了风扇,看上去比男生宿舍条件好多了。
四张桌子并在了一起,上面摆满了水果和糖果糕点,中间放着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
大家吃着糕点聊着天,突然彭飞凤把一个削好的鸭梨送到孙小伟的手中。
“小伟,听说你最近老是咳嗽,这是我亲手削的梨,给你润润肺。”
孙小伟有些受宠若惊,他当时还是不太明白,彭飞凤为何会单独削梨给他。
直到大学毕业前夕,彭飞凤还让郑彬转告,希望孙小伟能赠予她一本字帖,但孙小伟没有答应。
“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窗外传来了李春波的那首《小芳》,听着听着,孙小伟不禁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