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知非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他睁开眼,才发现原来那位少女不知道何时已经醒转,正半跪在地板上,微微弓着身子,似乎在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这时候终于看清了少女的模样——她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高鼻深目,果然是外国人的长相。即便在黑暗中,陆知非也能感觉到她的皮肤十分白净,鹅蛋脸上长着一副十分精致的五官,就算站在东亚人的审美角度上来说,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了。
少女似乎感觉到陆知非的醒转,转过头看了过来。陆知非向她微微点头示意,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少女一边仔细倾听,一边回答道:“好像是有船靠近。”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物体在附近的海面爆炸开来。紧接着,船舱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陆知非与那少女同时失去了平衡,朝一边倒去。
陆知非率先撞上了墙面,但还没等他感到疼痛,只觉得怀里一软,原来那少女紧跟着撞进了他的怀里。
“啊,对不起!”少女似乎有些害羞,双手一撑,想要从陆知非的怀里挣脱出来。
但正好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声惊天巨响,陆知非所靠的墙壁“咔嚓”破了一个大洞,一坨黑乎乎的球体从洞中飞进了舱房,几乎是擦着陆知非的头皮蹭了过去。接着只听“叮咚”一声,似乎有什么金属物被砸了个稀烂。
“是......是炮弹?”
过了两秒,一股硫磺的味道弥漫开来,陆知非立马反应过来——这球体浑身漆黑,隐隐透露着金属光泽,难道真是枚铁炮?他想也没想,一把将少女重新按入了自己的怀中,接着身子一滚,将少女护在了身下。那东西击破了船舱,一缕月光立马从洞中照射进来,舱房里黑暗不再。
陆知非虽然胆大不似常人,但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一颗心也不禁砰砰狂跳。他一边轻轻按住那少女的肩膀,一边朝大洞外望去,却看见远处的海面上似乎浓烟滚滚,浓烟中隐隐浮着七八艘大船,每一艘的船头都升着同样的旗帜——旗帜上绣着一朵纯黑色的玫瑰。
其中一艘船的船头火光一闪,两秒过后,一声巨响又在陆知非的附近炸开。这次的炮弹的准头略偏,“扑通“一声,一道水柱在三十米外冲天而起,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这下总算是帮助陆知非确定了他的猜想——这是在打海战呢。
“他吗的,”在心底保持了很久的冷静终于被打破,现在生命危险已经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悬在头顶,陆知非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他吗刚穿越来的,你还真打啊!”
“紫罗兰舰队。”少女的声音突然从身下传来。
陆知非一愣,却看见那少女正呆呆地望着远处的战船。
“紫罗兰?”陆知非满脑子问号,“这上头不是玫瑰吗?”
“不,玫瑰是另一种花,这就是紫罗兰。”少女说道。
陆知非心想说不定这个世界就把玫瑰叫做紫罗兰,也不是没有可能,只得回答道:“好吧,你对这个玫瑰......紫罗兰舰队,有所了解?”
“是我父亲,”少女淡淡地说道,“他是弗尼吉斯皇家海军总督,紫罗兰舰队只有他可以指挥。”
陆知非瞪大了双眼:“原来......原来你父亲......”
“紫罗兰舰队是弗尼吉斯王国的王牌海军,更是门罗之海的无敌舰队,”少女说,“它是弗尼吉斯这一百年来横行西部大陆的基础。但我实在想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她说话的同时,一个个炮弹纷纷在附近落水,不少海水都溅到了陆知非的脸上。陆知非一边抹去脸上的海水,一边说道:“别说了,既然是你爸爸的船队,那就快让你爸爸过来救你啊!”
少女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他不是为了救我而来的。”
她虽然在笑,但陆知非却能感觉到她并不开心。
“什么意思?”陆知非感到有些疑惑,“他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知非话音未落,又是一粒铁炮横空飞来。这一次炮弹准心极佳,“轰隆”一声砸进了船舷的另一个部位,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过三四米远。船身随之又是猛地一晃。幸好陆知非已提前扶住了墙壁,否则恐怕又得摔一个狠的。
“卧槽!”一句国骂最终还是从他的嘴里飚了出来。陆知非瞬间就明白了少女话中的意思——这些炮弹显然是为了彻底击沉这艘船而发出的,而船要是沉了,你可救不了船上的任何人。
正在此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船舱下方传来,轰鸣声陡然响起。陆知非和那少女同时都意识到——蒸汽机被人发动了。
看来船上的海盗和邪教徒倒也不傻,在这种时候,只有发挥船上的全部动力才有一线逃离的生机。随着蒸汽机的启动,陆知非能够清晰地看见船舷下的海水开始飞快地倒退。到了这个时候,陆知非才能确切地感受到这种工业机器的神奇之处。
但还没等他高兴,少女便立马浇了一盆冷水:“没用的,紫罗兰舰队的船只全部都配备了同样的机器,光凭速度,我们是逃不掉的。”
“你为什么这么冷静?”陆知非看着她,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怕。”少女说。
“那你......”
“总之,”少女说道,“我从没奢求能活到现在过。”
陆知非看着她平静的外表,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她的人生一定经历了很多波折,以至于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抱希望。
但当务之急显然不是可怜她,陆知非自己十几个小时前刚刚经历了一次鬼门关,好不容易误打误撞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可真舍不得再死一次啊。
“等我们得救了,我一定去外头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好好治治你的PTSD。”
“......心理医生?......PTSD?”少女一阵茫然,接着她看见陆知非突然朝船舱内部快步走了过去,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快过来,”他的声音从深处传来,“他吗的,这边的铁门被刚刚的炮弹砸了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