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飒猛忽地站起,“我可以,回到……”
他的声音颤抖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花璟炎,握紧的双手如筛子一样颤抖着,其中一只滴下浓郁的鲜血,可他却感受不到疼一样。
花璟炎这时才发现,飒猛的右手拳头里正不断滴出血液。
血液在气层上慢慢的积成一小滩血滩。
这是刚刚自己识海里出现血雨的原因?
她心疼地拉住飒猛的手,把紧握着的拳头轻轻掰开,里面血肉模糊。
她手里闪过温润的金光,金光修复着他手掌上溶解掉的皮肤和肌肉。
飒猛突然“噗”地一声,跪在花璟炎面前。
声音颤抖得让人动容:“花,教教我,让我回去。”
可花璟炎却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上一世,也曾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样跪着求她,但飒猛,如此叛逆的少年,此刻为了死去的家人朋友,放下了自尊。
待到他的手被治好,她才出声。
“你回不去的。”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飒猛急急地捏住她的双臂。
“这么多碎片,没有精准的定位方法,你怎么去找到那一块你想要的?而且,历史也许是线性的,但时间只是一个度量单位,你看到这里的形态了吗,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而且,你就算回去,也不过只能看着事情再发生一次,你没有改变的能力,也没有和他们对话的方法。”
花璟炎的话一句又一句锤在飒猛的心上。
“如果可以,我愿意一个一个的去试。”
他的神情,从震惊、欣喜,又变为失望与悲伤,随后坚定的颜色又盖上了他的眼。
“我们还不知道,这里的时间和外面有没有差异,与其冒险在这里,一块一块的试几千遍,几万遍,不如找到线索一个月后去昆仑,再进行占卜。”
花璟炎丝毫没有想安慰他的模样,随后继续打击到:“并且,就算你想去试,也没有机会。这个空间,只是一个卦境,是假的。”
“假的……”飒猛不解的看着她。
“对,你看你的血,并不会顺着里面的碎片一起流动。”花璟炎用食指蘸了蘸地上被气韵“云层”包裹着的血液,用拇指在上面揉了揉,随后看着飒猛,“也就是说,这层气韵底下,只是简单的地层,你进不去。”
飒猛露出了一丝崩溃与绝望。
“意思说,我连仇人长什么样子,是谁,都看不到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哭腔。
果然,还只是一个少年啊。花璟炎心里感叹,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丰富的情感了?好像还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一生几乎充斥着暴虐、杀戮、阴谋诡计,情绪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无法对她产生什么实质的影响,除了,快感,快感还能让她偶尔沉醉。
她看着飒猛低垂着头,强忍泪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像极了曾经刚进入海上监狱的那个自己……
当时她几岁来着?好像,和穆江被瓷捡到时差不多大?
她双手拂上飒猛的面颊,蘸过血液的手指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纹路。
“我们准备准备,就去昆仑吧。”
“好……”飒猛望着花璟炎幽幽的瞳色,在地下亮晶晶的光线把她的容颜照耀得极其温和。
“我该怎么谢你?”飒猛眉间又染上了一丝无奈的纠结。
却把花璟炎逗笑了。
“嗤……”她笑着用衣服擦掉他脸上的血痕,光滑弹性的皮肤摸起来手感比仿生纤维的还好。她其实上一世,是个睚眦必报,手段肮脏,只求利益最大化的人,享受过最顶级的物质圈层——几千亿,几万亿,在那个赛博社会不过只是上流圈层内部相互厮杀的武器、区别于其他圈层并左右别人生命的玩物。
而这一时,她安静修养了十几二十年,心已不在人间许久,却被飒猛一句话拉回物质世界。
她捏着飒猛的脸蛋笑到:“陪我逛逛这个奇妙的世界如何?”
“好。”飒猛反手拉住她,“但仅此而已么?”
“寻常均是求之不尽,哪有你这样给之不尽的。”花璟炎笑出声,“你愿欠我大情,我不收岂不是显得很无情。”她从闪着光亮的地上缓慢地爬了起来。
“花,我已经一无所有,除了报仇这门心事,我已无其他追求。”
“实力,金钱,权利,你都不想要么?”
花璟炎愣愣地看着他。
“我曾经的追求,是愿部落百姓安康,不用再颠沛流离,饥不果腹,连年征战死伤无数。”飒猛跪坐在地上高大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他一字一句地念着,望着明亮的千万漂浮着的碎片有些出神,“现在,这个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而对于你说的一切,我已无其他特别的想法。”
“你若没见过顶层的风景,又如何知道那一切是你不想要的。”花璟炎又重新坐下,“不去争一争,又如何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所在?”
飒猛看着花璟炎,眼睛被浮光照耀着,增添几分明亮:
“拥有这一切又如何,我本是鹰隼性,又怎会为世俗所牵制。”
花璟炎彻底愣住了,她从草根一路爬到顶峰,却死在爱人手里,至今郁郁寡欢,无志无向,也没活明白。
精神落差不过如此,至今,她还在对比着两个世界,前前世世的差异。说白了,自己才是那个没活明白的人啊。
花璟炎感叹又羞愧,居然被一个小弟弟当了人生导师。
“背着仇恨的感觉并不好。”飒猛眼睛低垂着,可爱又让人怜爱极了。
“背着人命的感觉也并不好。”
花璟炎下意识接着话,说出来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因为,这一世她还是一个手上干干净净的冀灵。
“你也和穆江一样被共冀会控制过?”
飒猛却露出了着急又心疼的神情,对于被迫杀人的情感,他当时在记忆里深有体会。
“嗯?”花璟炎被他晃得有些尴尬,她解释到:
“我……我的情况,和穆江有些不太一样。”
“好,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飒猛看着她躲闪且尴尬的神情,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也许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或者,是因为她的经历,比穆江的经历更黑暗。
“谢谢。”花璟炎觉得此时的飒猛真是难得纯情且善解人意,她简直难以把几天前坐在酒桌前,那个与自己喝酒的成熟男人的形象,和飒猛联系在一起。
“穆江到底想让你做什么,能和我坦白吗?”花璟炎对于穆江给他的信息,还是存疑,“他死在你面前,但不一定代表你要帮他完成遗愿。”
“也不是什么难事,帮一帮也没什么,买买东西,带你来这里。”
花璟炎默默摇着头,她总觉得穆江是在找一个接班人,具体做什么,却让她难以猜测。
目前,花璟炎只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穆江在昆仑即将有大动作,而且,现在只有她知道穆江没死。
“那些东西,他让我放到特定的地方,我已经让萨矛去做了。”飒猛接着说到。
“说说?”花璟炎想起易颛的卦境,飒猛所言,和她在书上看到的差不多,难道穆江想做一个大的卦境?
“大多数的位置是不起眼的墙根,或者街上的某棵树根,这样的位置大概有几万个吧。”
“是了……”花璟炎歪头,看着飒猛,“你就心甘情愿被他利用?鹰崽子?”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倒是你,你私自离开酒馆不会招来麻烦?”飒猛学着她歪起了头。
“打过招呼了,鉴于我的小发明,我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是因为共冀会觉得自己实力太菜了所以干脆不管我了……花璟炎心里暗笑。
“所以,你真实实力应该不止泥境吧。”
飒猛想起刚刚她给自己治疗时手上散出的金光,“应该前面再加上三个字?猫崽子?”
猫崽子?花璟炎挑了挑眉。
她没有回应,一掌拍了拍了飒猛的头顶,狠狠揉了揉,“走啦,准备准备去昆仑。这个假的空间没意思,回去吧。”
又转移话题?飒猛学着她挑了挑眉。
两人从旋转的太极图走出去时,外面的震荡更剧烈了,滚烫的岩浆翻滚着,但是并没有滴落,反而像是被锁在了岩层里。
震荡中的晶体已经有些开裂,里面姜黄色的液体顺着晶体流出,有些滴落下来,凝结成一个又一个的颗粒。
“哟,好东西。”花璟炎拾起一颗,还温热着。
但这个东西对已经金丹期的花璟炎已经没什么用了。
“这是什么?”飒猛也拾起了一颗,实心的,姜黄色的,有些硬,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这个是髓。”花璟炎一边朝着岸边走,一边随便挑了几颗形体大一点的髓。
“有什么用?”飒猛把手中的髓递给了花璟炎,看着她把几个颗粒放到了腰间的万能袋里。
“出去了再告诉你。”
“不多捡几个?”
“不,对我没什么用,对你和萨矛,不需要这么多。”花璟炎摇摇头。
“嗯哼。”
两人来到了熟悉的岸边。
“再来一次?”花璟炎歪头,调皮的咬了咬下唇?
飒猛笑而不语,背对着水面,深吸一口气,躺着向水面倒去,在入水的一瞬间,把花璟炎拉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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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们这三天去哪啦!怎么人影都找不到?我真的急死了你知道吗!”
萨矛在客栈门口侯了三天,终于等到了两人,自从他和猛哥买了东西回来,猛哥出门去找炎姐姐后就一去不复返。
他还以为两人出了什么事情。
三天?飒猛心里轻愣了一会,随后又想起了花璟炎对他说过的话,便释怀了许多。
看来确实有“时差”。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们去办了点事情。”花璟炎开口道歉,“饿了没,我请客~?”
说着,她又回头望了望飒猛。
情绪好像没那么低落了。
随后觉得哪里不对,嗯?我刚刚是道歉了吗?花璟炎有些错愕。
酒足饭饱后,花璟炎给了五颗体型均匀的髓给萨矛,并且告诉他如何使用,随后拉着飒猛回到了飒猛的房间。
坐在酒桌边啃着鸡腿的萨矛满脸问号。
萨矛:嗯?这两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