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暗自疑惑,这翩翩少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一双平静深沉的眼。
倏然间,就见那双幽潭的眸,像是被什么所惊动,猝然漾出层层的涟漪。
她看见点点的惊愕,从少年公子的眼中浮现。
他苍白的唇翕动着,像是在说……阿敏?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冒出的时候,文敏被自己吓了一跳。
“姑娘,咱们快走吧,外人在此,不好多做逗留。”
婆子低声提醒的话,响起在文敏的身旁,她赶紧收回视线,半靠着婆子,跟上何氏的脚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身后似乎总有一道目光追随着她。
刚才,应该是她的错觉吧,那俊美的少年公子,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又怎么会叫她“阿敏”呢。
只是,为什么刚才心跳的那么快呢?
文敏不由自我唾弃了一下,见到美男挪不开步,可真是个坏习惯!
“公子刚才说什么?”飞尘不解地询问。
“无事。”
杜景衡轻轻地摇了摇头,落在那远去身影的目光已经收回,敛去了眼中的惊怔。
脸上波澜不惊,他的心中却一时间心绪难宁。
方才那个丫头的侧脸,太像阿敏了!
可贵为一国公主的她,此时此刻是不可能出现在殷国的,尤其,更不会是那样狼狈的模样。
是他太想她了吧,如今尚且孱弱的身子,出现了那样的幻觉。
前世今生,隔得太远了。
肺腑间一阵的翻涌袭来,杜景衡只觉喉口腥甜,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大夫快步上前搭上杜景衡的脉。
“老大夫,我家公子究竟如何了?”飞尘一脸焦急地询问。
老大夫半白的眉紧锁着:“你家公子这应当是幼时就落下的病根,只怕也是少不了多年服药度日吧!”
这话说得笃定,杜景衡不由深深看了老大夫一眼,点了点头。
两边站着的飞尘和飞白,眼里都流露出期盼来,飞白抢话道:“既然老神医都看出来我家公子有旧疾,不知道您是否能医治根除?”
老大夫摇了摇头:“公子中了狼毒,又冒雪赶路,旧疾缠身想要调理根除……老朽医术不济,只能暂时压制公子的病症。”
飞尘和飞白难免觉得失望,杜景衡倒习以为常,淡淡说道:“如此,有劳老神医了。”
老大夫写了方子,即刻就让小徒去配药。
飞尘看了看窗外依旧纷飞的雪,问道:“眼下雪大,不知老大夫此处可否借宿?”
老大夫为难地摇了摇头:“方才那夫人三人已经住下,就没有别的空屋子了。”
“那这诊厅可否暂借?”飞尘接着问道。
“这……”
看出来老大夫的为难,杜景衡笑着说道:“如此,我们就不便叨扰老神医了,取了药,我们就离开。”
“公子,您现在哪里还能冒雪赶路啊。”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
飞白、飞尘对视一眼,默了声。
老大夫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出来少年公子已拿定了主意,将一个瓷瓶递了过去:“这是老朽不才自配的定心丸,公子路上要是觉得不适,可服下两颗,应当多少还是有效的。”
“多谢老神医。”
临了告辞,杜景衡忍不住复问了一句:“老神医可知道,方才那夫人三人府上何处?”
听此一问,飞尘和飞白眼里都带了满满的惊讶。
平日里对旁事不甚上心的主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老朽只看病,不曾问这些。”
杜景衡对老大夫拱手作揖道:“是我唐突了。”
三人离开医馆。
如来时般,驾着马车,冒雪夜行而去。
……
睡醒的时候,文敏只觉得身上像散了架,每动弹一下,都带动起全身撕扯的痛。
“姑娘,快把药喝了吧。”
婆子小心翼翼地扶着文敏坐起来,把一碗药给文敏喂了下去。
何氏端着粥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文敏纠结着一张脸,似乎是被药给苦到了。
婆子扶着文敏靠着床坐,贴心地将枕头垫在文敏的背后,起身赶紧接了何氏手里的粥食。
文敏觉得有些讪讪,避开与何氏相交的视线,顺从地吃了婆子递来的粥食。
眼看着一碗粥都进了文敏的肚子,何氏开口问道:“吃饱了么?”
文敏点头。
何氏示意婆子让开,自己在文敏的床边坐下,目光定定地看着文敏。
文敏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饭吃饱了,是时候该聊聊正事了。
只见何氏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展开,里面放着的,可不就是那个荷包。
“现在你告诉我,是怎么得到这个荷包的?”
文敏忖度着词句:“这是一个叫小五的姑娘交托给我的。”
小五,那个为她惨死的小五,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
“她……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何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文敏不由一怔,她从何氏的眼里,看到了期盼。
尽管细微,却让她到了嘴边的假话难以说出,哑着声坦白了:“她死了。”
逃跑失败的她们,身子本就病弱的小五,没有躲过那场毒打,生生被打死了。
“小敏,我总觉得和你十分投缘,咱们做姐妹吧,我大你一岁,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了。”
“小敏,别难过,你要……好好活着,我……我是不行了,这荷包我交给你了,如果有一天……”
小五死前的一幕,文敏这辈子都不会忘了。
“嬷嬷,你听到了么,她说,我的女儿死了……”
何氏声音将文敏从回忆中拉回。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何氏,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觉得眼熟。
因为,小五跟何氏,长得很像!
“呵呵……呵呵呵……”
何氏突然笑了起来,紧紧地抓着荷包。
这一幕惊呆了文敏和婆子。
“主子,您别这样,老奴看着心疼呐。”
婆子要上前,却被何氏一手挥开。
她猛地一把抓住文敏的手,紧紧地握着,目光如箭地射入文敏惊怔的眼眸中,让文敏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我的女儿没有死!你就是我的女儿!”